22、曾府 ...
-
“那我趁着人不注意把这像打碎了，放你出来不行吗？”
“不行！”飒飒当即否定，压低声道，“你是仙，金身像受凡人太多香火，你若出手动它，必定会被反噬自身受损！”
金枝讪讪地又看玉女像几眼，只觉这前几秒时还让他心潮澎湃的大像，此刻莫名染上些污秽。本该受万人朝拜，本该造福众生，却原来只是个牢笼，太过令人唏嘘，太过讽刺可笑。
“所以，我们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飒飒松眉，突然一爪拍上金枝胸口，金枝低头看他，“你好好看着他们，等会寻个机会去插一脚，最好让他们也把你带到曾府去。”
金枝撇撇嘴，嘟囔道：“什么曾府啊，我去了干啥呀？”
飒飒仔细提醒他道：“淮扬曾氏，也是个小仙门，不知晓？”
金枝略一愣，皱眉忖了半会儿，摇头道：“好像没什么印象，大概是这仙门太小，不够出名......”
飒飒挥挥爪，声音压得更低：“那你现在开始了解也不迟。我所知的也不是很多，只知我离开这儿时，曾家正头痛个大案子，瞧着现在这模样，应是此事还未解决妥当。”
金枝学着他样，把声音降到最小，哈着气瞪眼问道：“什么案子？这么久了还解决不了？”
飒飒斜瞟他一下，道：“刚才那庙祝说的你没留心？”
“诛邪？曾家有邪祟？他们家好歹也是个仙门，降不住个祟物还要来求你这庙的庙祝？”
“曾家哪这么没用？他们家大小姐的师傅，那个叶灵昭，他的佩剑‘欢喜’你可知道有什么用处？”飒飒自然知道金枝是不晓的，自顾自往下头说着，“噬魂！被欢喜斩杀的，无论是人是妖是魂，即便是大罗神仙，都难逃世代沦为剑奴，永不入轮回的罪！”
金枝面露惊色，失声道：“这么可怕？叶灵昭是什么来头？曾家有他坐镇为何还只是个不出名小世家？”
“那是因为叶灵昭性子孤傲，言道此生只曾揾砚一个徒弟，旁的诸事一概不理睬。”
“曾揾砚？”金枝问完立马反应过来，“曾家大小姐？”
“喏，就她咯。”飒飒努努嘴，说完后彻底住了嘴，定定看向殿门。
金枝心中一凛，一道看去。二人说话的空当间，那庙祝已早早进了金殿，此时正立在玉女像下参拜，而在庙祝身侧，一身材高挑妙龄少女手捏三炷长香，施施然虔诚祈祷。
那少女身子颀长，长发及股，身穿紫白色劲装，衬得她气质爽洁出尘。少女祝祷完后将手中的香递给旁侧侍奉的粉裙侍女，双手合十，疏忽摊开跪倒在软蒲团上，盈盈拜倒。
“飒飒你快看，这小姐懂礼的很！”金枝说完，又看见那少女长发分成两股，随着拜下的动作从后背上滑落两侧，隐隐露出三朵金色的花，“咦，这花......”
“那是金莲。淮扬曾氏，以金莲为图腾。家中门生由家主赐花，金莲数目愈少，个头愈大，在家族地位愈高。”
“那她三朵算多算少？应该...应该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吧？”
飒飒在金枝怀里换了个姿势趴伏，伸爪指着少女背后攀附互生，怒吐芳蕊的巨大金莲道：“曾家主衣上不过两朵，你说她算多算少？”
金枝瞠目结舌：“就两朵？那她，那她还真是在曾家地位挺高的......”
“因此，此刻正是大好机会，你只要得她引荐，进了曾府，万事都可轻松太多。”
“可是你还未说曾家的那个邪祟到底是什么来头呀！我瞧着这模样难抓得很，我万一也无法怎办？”金枝被他催促，焦急问道。
“那邪祟不是本事大，而是狡猾。它在曾府作祟已有两年多，每月都以出人意料的方式虐杀府里下人一名。叶灵昭也曾经尝试着要抓它，却一点奈何不了。”
金枝哑然：“只杀下人？没动府上弟子？”
“只杀下人，且虐杀。”飒飒凝重道。
金枝脸色骤变：“虐杀？是戾气不化的凶祟？”
“准确来说，”飒飒幽幽道，“是恶鬼。”
“恶鬼......来历可知？”
“不明......但曾府人心照不宣，猜测那恶鬼......”飒飒看着少女几人，神色难名。
金枝微眯眼，此时参拜的少女正好半转过身，未施粉黛，却肤若凝雪，不似寻常闺阁小姐娇柔，眉宇间反而透着股英气。金枝留意到她虽家世显赫，穿着配饰却寡淡素雅得很，伺候她的那个丫鬟头上叮叮当当满是簪钗，她倒是只随意带了个乌黑的短钗，短钗上无流苏无花饰，干净质朴。
飒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幽魂一般，他说：“那恶鬼，所有人心里都知晓，就是这曾揾砚的堂兄，袁矶！”
金枝紧锁眉头，嗫喏道：“袁矶，袁矶......不是堂兄吗？为何要祸乱曾府？”
“这所有，都还需你去了曾府自己寻找答案。”
飒飒不说，但金枝总隐约觉出这袁矶必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大错，才会死后戾气不化修成恶鬼，可是又是为什么要和自己母舅家为难，实在太难看透。
“方庙祝，不知是现在就随我一道回府，还是你定个时间我差人来接你？”少女起身后轻理裙摆，抱手有礼问道。
“你想好法子没？她要走了！”飒飒急道。
“等下等下，哎再让我想想！”
那庙祝一甩拂尘，架在左手肘子间，一手捏成个行礼手势，垂眼道：“小道早时便算出小姐要来，已打点好庙里上下，此时便可随小姐而去。”
那少女闻言展颜，含笑点头，对方庙祝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在一侧。方庙祝也不推辞，顺着她让出的路踏大步，昂首前行。
金枝狠一咬牙，急中生智，趁着飒飒未留意，一下把他丢向方庙祝方向。
飒飒脱离他手的那刻错愕出神一瞬，旋即便立刻心领神会过来，狠狠瞪一眼金枝，纵身用尽力气扑向方庙祝。
方庙祝耳聪目明，骤听见斜侧传来一阵声响，侧目看去，在看见飒飒的那一刹那渐缓下脚步，不由自主向他伸手捞去。
飒飒见已达到目的引起他们注意，不悦地看着方庙祝那双黑黢黢的手，在空中灵巧翻个跟斗，猛转个弯，咕噜咕噜几圈转而向那少女落去。少女一愣，顺势把他接进怀里。
而金枝则恰好在这时拎着袍角，满脸焦急，故作寻找飒飒的模样。
“哎哟你怎么到人家姐姐地方去了呀？是不是嫌弃我长得丑呀？呜呜呜，你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是不是？”
金枝擦着眼角，用力揉搓几下隐约造出泛红的趋势，抽着鼻子缓步走向少女，却恍若丝毫未见那少女般，眼里只盯着飒飒一个劲抱怨。
“喂，你把我的兔子还给我！”
“放肆！”少女身后的侍女突然出声娇斥，金枝揉着眼斜瞟这侍女十五六岁年纪，还未怎么长开却已经颇有几分姿色，容颜艳丽，头上双螺髻上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你敢说我放肆？”金枝立马插着腰瞪大眼，指着那侍女的脸尖锐骂道，“我告诉你！阮家少城主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有几个胆子，敢来教训我？”
“什么软家硬家！我告诉你，在淮扬，只有我们曾家！”侍女一脸高傲神色，毫不肯吃亏地也半插了腰回骂。
金枝冷哼一声，反而收回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懒得再去看眼前几人一眼。
“阿妩退下！”那少女方才始终安静站着不曾出声，又突然开口斥退自己侍女。唤阿妩的侍女被自家小姐训斥，竟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半咬着下唇狠瞪金枝一眼，终究还是乖巧地找到了少女身后，低头伺候。
“小道长方才说的是阮家少城主？”少女搂着飒飒上前，笑容满面问道。
金枝不语，他还在生气呢！
少女好脾气地把飒飒递向金枝：“小道长可是出自阮家？”
金枝轻哼一下，面色渐缓，打算去接飒飒，但那少女却在他触到飒飒的瞬间，往后退了一步：“眉山阮氏？”
“是又怎样！”金枝是要假借阮家的名，扮做个嚣张跋扈的道士，这时当然不能认输，于是没好气地又加一句，“不是又怎样！”
少女听了他的话，却忽然笑了。重新郑重把飒飒抱到金枝面前：“听道长方才说，阮逸川少城主都要敬您三分？”
金枝大大咧咧地接过飒飒，一面帮他顺着长毛，一面有所暗示地道：“小辈罢了，不值一提。”
少女笑着抚了抚发上黑钗，眸光流彩：“想来道长竟是‘锦官城’不世出的师叔，方才多有冒犯，侄女‘水莲渡’曾揾砚，不知是否能请得动师叔去府内一游，顺道让家父给您赔礼接风呢？”
金枝暗道这曾揾砚年纪虽小，一番话说得却是滴水不漏，果然能得三朵金莲的不是等闲之辈，双眼一瞪：“既然侄女热情好客，那我也不好推辞。这样吧，随意备点饭菜便可，我这一路走走停停，也是该找出地方好好歇歇脚了！”
曾揾砚爽朗侧身：“师叔请！”
金枝怀抱着飒飒耀武扬威地从方庙祝面前走过，不知是否错觉，他隐约觉出这庙祝似乎总似有似无地留意着飒飒，可飒飒方才跃出之时，他已在他身上施了咒，与凡间小兔并无一二......
正欲叮嘱飒飒小心谨慎点时，飒飒的声音重又在心底响起：“曾揾砚头上的那枚黑钗。”
金枝一愣，旋即回想起她好像说话时随意摸过那短钗：“那不起眼的小钗，怎么了？”
飒飒的声音顿了一下，顷刻低沉道：“那叫‘黑丘’，是她的武器，两柄短刃。”
金枝恍悟，飒飒紧接着又马上道：“这两把短刀是从叶灵昭身上取下的两根肋骨炼成的，有一神效——缚魂！”
金枝大骇，不自觉要回头再去看看那钗，飒飒却大声叫道：“别去看！你要记住，曾府此去看似简单，实则可能随时有凶险，里面的人是敌是友，分辨还在你自己。万万不可随意掉以轻心！”
金枝一颗心逐渐沉入谷底，只觉浑身冰凉，叫苦不迭，为啥早时候不说呀！现在这是自己送上门去，自作自受的命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曾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