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什么都不要》郝幸福

5、chapter 5

　　一个大药房外的街道休憩塑胶椅上，有一个少女静静地坐着。

　　她的黑发遮去半边白皙的脸颊，远远望去，除了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地方，然而，她如此的悠然自得。

　　旋爱安静的气息和周围热闹的环境有些不符，可又出奇地融入画面。

　　这个世界处处都是矛盾。

　　忍不住，她抬手又看了一次表，眉毛轻轻一皱。

　　又晚了吗？

　　“旋爱！”

　　几个少男少女冲过街道，大声跟她打招呼。

　　旋爱朝他们望去，这才笑起来，“你们晚了哦！”

　　首当其冲的是姜阳，随后都是一些孤儿院的朋友。

　　“旋爱，你这样帮我们一齐发传单，被季家知道了，会不会有问题？”姜阳轻轻提醒。

　　旋爱瞥他一眼，“你们就是在商量这个，所以迟到了？”

　　几人互望，点头。

　　旋爱笑道，“只要不让他们知道就没问题，我不是已经帮你们发了一个多星期不也相安无事，没有人知道吗？”

　　“可是……”

　　“放心，他们很忙的，不太可能碰到我。”

　　漂亮的EILK奔驰此时此刻却在城市的下班车流中被阻住，再好的性能与速度都派不上用场，只能如同蜗牛般一点点蠕动。

　　季辰合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递给助理。

　　他想起以往去学校与旋爱同乘一辆车的情形。

　　她总是把精力和视线转移到车窗外面的世界。

　　她在看什么？

　　她眼里的向往是什么？

　　他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不会猜不到，她向往着外面自由的世界，一个可以自由主宰的人生……

　　既然她渴望自由又为什么答应爷爷进驻他的生活？

　　这个问题，在他受到公司元老的暗算受伤时，她被他抱在怀里时，他问过她，她沉默了许久。

　　他以为她会以装睡做回避，不会回答。

　　可是，她还是回答了他。

　　她说，“其实这对我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爱情在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又能维持多久？优渥的生活却是多少人都渴望企及触碰却无缘的，我有这个机会，没理由放弃。”

　　“但是，我已经后悔了，我可以不要优渥的生活，不要爱情，我却需要自由，可以自由选择的权利，我没有想到，当我签下那份协定的时候，不只卖了自己的爱情，也把自由给卖了，这是我的后悔。”

　　季辰的脑海中出现了她那日乞请让他借她三百万的表情，她会离开的猜测让他心底蓦然涌出的痛苦。

　　他是在害怕一生早已注定的孤独会因她的离去更加显著吗？

　　然而，难道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吗？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一缕不确定从季辰的眸子中闪现，他知道她很努力，也知道她真的很优秀，但她，是不是值得他倚靠，他还在观察。

　　透过墨色的车窗玻璃，季辰把视线调向外，瞟着车外的人流。

　　他缓缓地摇下车窗，外面的那片热闹仿佛和他存在于完全不同的空间。

　　受她的影响，时不时，他也会望向窗外，那与他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是以前，他绝不会做的。

　　这就是朝夕相处的力量。

　　她影响了他，他又何尝没有影响她？

　　以前，她的话还比较多，现在，她变得跟他一样寡言。

　　“少爷！”前面的司机偏过头，“那……好像是小姐。”

　　季辰僵了一僵，漠然地顺着司机指的方向望去。

　　旋爱匆忙地跟一个长得不错的男生上了一辆的士。

　　“跟着他们。”

　　季辰对司机下命令，临时更改后面的行程。

　　他的眼睛闪过一抹冷光。

　　难道他猜错了？这个男生才是她向他开口借钱的主因吗？

　　“是的，少爷。”

　　黑色的EILK奔驰紧随在蓝色的计程车后面，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蓝色的计程车驶向偏远的郊区。

　　在一栋外观朴实的白色建筑物前停下。

　　季辰的眼微眯，数十分钟后，他下车。

　　迎着刺眼的阳光，季辰打量眼前的房子。

　　水泥建筑物的上方有个牌子写着蓝天孤儿院。

　　他深奥的眸子无缘无故地蒙上阴沉。

　　犹豫数秒，他走进去。

　　他一进去看到的便是孩童们在草地上嬉戏玩乐的情形。

　　环望一周，没有看到他要见的人，转身，就要离开。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合约要谈，他已经浪费太多时间。

　　一位五十几岁的妇人看到季辰，走过去。

　　“少爷。”胖胖的脸上堆满真诚的微笑，“是想要在我们这里申领孩子吗？”

　　孙玉莲看到季辰穿着不凡，猜测。

　　停下脚步，愣了一下，季辰回道，“不是，我是想要找……”

　　“园长，我们要走了……”旋爱看到孙玉莲，跑到她身边，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捐款箱，“今天影剧院的人很多，我想应该可以筹到不少。”

　　她抬起头的第一眼便望进了一双等待与她眼光遇上的沉静眸子里，然后便跌了进去，再也爬不出来了。

　　“季辰？”

　　旋爱手中的捐款箱落地。

　　姜阳跑到旋爱身边，他手上也拿了一个相同的捐款箱。

　　没有发现异样，他拍拍旋爱的肩膀道：“希望今天，我们都能够满载而归。”

　　旋爱像座雕像，傻愣愣地看着季辰。

　　季辰弯腰，捡起旋爱掉在地上的募款箱，端详了一下，给旋爱。

　　“你是？”姜阳这才发现季辰。

　　“他是董事的孙子。”旋爱给了答案，“季辰。”

　　“董事的孙子？……季辰？”

　　姜阳的募款箱也掉在地上。

　　“你们怎么了？这么惊讶？”季辰的声音平淡，“那我就做第一个捐赠对象好了。”

　　旋爱的心一跳，执着地看着他。

　　他要帮小静，他要捐款？

　　小静有救了。

　　“季少爷，你真是个好人！小静能遇到你这个好心的恩人真是太好了！”

　　孙玉莲满脸惊喜。

　　谢天谢地！

　　“别把我说得那么伟大，我只是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需要帮助的孩子罢了。”

　　季辰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您谦虚了！”孙玉莲忙不迭地道谢。

　　姜阳插不上嘴，有点怔。

　　季辰缓缓地探手进裤袋里，掏出一张纸钞。

　　他将那张纸钞放进姜阳的箱子里，带着好有礼貌，好诚恳的笑容解释：“虽然不多，却是我的心意，希望没有让你们失望才好。”

　　当场，所有人都变脸。

　　那是一张面值五元的人民币。

　　“太多了吗？”季辰挑眉。

　　孙玉莲推推老花眼镜，笑容有些僵，“礼轻情意重，谢谢季少爷刚才的捐助。”

　　姜阳推推丢了魂的旋爱，把她拉到一旁，耳语道：“他真是董事的孙子？”

　　旋爱点点头，残存的希望破灭，“他不仅是董事的孙子，而且还是一个十足十的混蛋！”

　　旋爱和姜阳十分亲近且协调。

　　季辰平和的眸光在瞬间化为暗冷降至冰点，摩擦燃起怒火。

　　“季少爷，要不要先喝碗绿豆汤？刚煮好的还热着呢！”

　　孙玉莲礼貌询问，他愿不愿意捐款救小静是一回事，他是董事的孙子，也是蓝天孤儿院的恩人。

　　“那就麻烦你了。”季辰想支开她。

　　孙玉莲果然走开了。

　　季辰走到旋爱和姜阳身边，拉住旋爱的手肘就拖着她往外走。

　　旋爱没有甩开他，也没有反抗，任他拖着走，她怕他，怕他会把今天的事告诉爷爷。

　　攒了眉，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侧脸，但他还是一如以往的泰然无波。

　　把她推上车，他上车，坐在她身旁，用力地关上车门。

　　“开车。”他下指示。

　　司机发动引擎。

　　他按下车内的帷幕，后座与前座升起了一道黑底玻璃。

　　那道玻璃隔开了司机的视线，隔音的效果也让前座听不见后座的任何声响。

　　“你是存心要丢季家的脸，是不是？！”

　　季辰墨黑的瞳中深藏压抑的愤怒。

　　“丢脸？！”她的脸色瞬间霎白，他的眸光让她感到莫名的炽热难堪，“有一个生命正在慢慢消逝，我们是很卑微，只能想到这样的方法筹集资金，但是，你呢？你明明有能力，却见死不救，你的爱心呢？你的良心呢？”

　　他冷声道，“世上的难民、孤儿有成千上亿，面对这么庞大的数字，你有没有想过，不管你怎么做都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什么？”

　　她胸口一紧，有点呼吸不顺畅，“不会！”

　　“为什么？”他问。

　　“我相信一定可以改变什么！”她盯着他，“我的力量可能很有限，但我做了，可能会有人跟着我做，别人又跟着别人做，这样荡开涟漪，总可以影响大海，可以改变一些什么。”

　　他的眉微挑，让整张本来显得严肃紧绷的俊脸开始往春天的方向融化。

　　“吻我。”他说。

　　他的气味、他的体温、他深沉的声音震荡在密闭的空间中。

　　什么？！

　　她惊愕地瞪着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猛烈地跳动着！

　　“如果你想让我帮忙，就吻我，机会只有一次。”

　　季辰眸子里炙热的火焰席卷了旋爱。

　　她全身血液沸腾紧张，“吻你？”

　　“你最好在我没改变主意前这么做。”他盯牢她细致面部的每一个表情，“况且，你也得习惯这么做。”

　　她的手紧紧抓着车的座垫，犹豫挣扎着。

　　季辰的怒火达到临界点，虽说他故意为难她，但吻他，对她来说是很难，很痛苦的事吗？！

　　“不要一副我要强上你的样子，如果你——”

　　季辰的薄唇被柔软的芳唇堵住。

　　他一把搂过她的腰，两人更加贴近，他肆无忌惮侵入的舌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你的吻，很甜。”

　　这是他对她的初吻的评价。

　　季辰和旋爱再次踏进蓝天孤儿院已经是两个月以后。

　　从外观看起来非常简朴的大院，经过重新粉砌，不但有一个标准规格的操场还有图书室、电脑室、室内球场等设备齐全的休闲设施。

　　“姐姐来了——姐姐来了——”

　　原本正在玩乐的孩子，看到旋爱立即像蜂似的成群涌上来，团团将旋爱围住。

　　“小静，你又不听话了，怎么不在床上休息，反而跑跑跳跳？”

　　旋爱故意点点小静的鼻头，指责她。

　　“姐姐，小静好乖的！”小静勾下旋爱的脖子，在她耳边小声问，“姐姐，在你旁边的哥哥好帅，小静长大以后，可不可以嫁给他？”

　　“你啊，人小鬼大，哥哥是小静的恩人哦，他也很喜欢小静。”

　　旋爱在小静的苹果颊轻咬了一口。

　　季辰站在一旁，看着旋爱和孩子之间的亲昵，黑眸平静如水。

　　有点恍然失神，孙玉莲突然轻拍季辰的肩，暗示他跟她走。

　　孙玉莲跟季辰走到一旁。

　　“季少爷，孩子们能够有现在这么好的环境都很开心，这都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大好人，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表达出我们的感谢。”

　　孙玉莲慈霭地说。

　　“别这么说，他们开心就好。”

　　季辰单手插在裤袋里，缓缓地微笑。

　　旋爱走向他们，对孙玉莲说，“园长，我们得走了。”

　　“记得跟季少爷常回来。”

　　孙玉莲拍拍旋爱的肩，便离开。

　　旋爱朝季辰微笑，奇异得清灵。

　　“谢谢你。”她说。

　　“走吧。”他先走。

　　“什么时候会去学校？”她问，追上他。

　　这一年，他去学校的次数，更加屈指可数。

　　“怎么了？”他挑眉。

　　她踢踢地上的小石子，脸微红，“没……什么。”

　　是因为他救了小静，帮助了孤儿院的缘故吗？

　　这段时间她开始喜欢他的存在，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吻。

　　唉，习惯啊，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