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离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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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风景雅致，一年四季游人商贾往来不绝，熙熙攘攘。城内商号延绵不断，尤以丝绸为首。扬地丝绸，流光溢彩。白绸似雪，彩绸如画，刺绣精致逼真。乃历来朝贡之一。
不仅仅是商业中心，扬州位于郝国和漓国交界一带，因此城中人群混杂，漓国商人常往来于此。附近更是江湖教派的集中地，中原武林的核心。
这就是我们目前所在的城。虽然现在正值初冬，不像古诗中说的“烟花三月下扬州”，但倒也不甚遗憾。冬天的扬州城少了一分娇媚，多了一分肃杀。
我新奇的环顾着周围的一切，转头望向被我落在后面的两人，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嗨！你们俩走快点啦！”
“来了来了，”转眼两人的身影便踱到了我面前，洛应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开口说，“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这儿，那我还真是挑对地儿了。”
“嘻嘻，对了我们出来不会就是为了来玩的吧？唔，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玩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我也笑。
“想那么多干嘛，我们这次真的就是来玩的，散散心啊。大家开开心心有什么不好”洛应安有些宠溺的笑着，顺手把我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抱怨着，我偷眼看向一旁的萧珞，他裹着长长的袍，面色苍白的伫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萧珞静静的凝望着应安，漆黑的眸隐隐环绕着一层雾气。
傍晚的扬州城刚下过了一场雨，空气中掺杂了潮气显得更加阴寒。应安不无担心的看着萧珞，说：“天冷了，小心冻着。回去吧。”
“嗯。不过今晚，我们该要住哪儿呢？客栈么？”我随口问。
“不，我在扬州有处宅子，那儿环境还不错。”
“轻寒苑？”萧珞忽然开口。
“是。”
我跟着应安的背影，亦步亦趋，心中却是满满的欢喜。离开了军队心情格外轻快，应安似乎也是，他会常常笑了，是很温柔的笑容。其实应安微笑的样子很好看，很好看。他的唇角会微微上翘，划出一段优雅的弧线，看的时候如沐春风呢。可是他对别的人就不这样，只有转身面对我和萧珞才会泄露几分情绪。所以这一路欢声笑语的这么过来了，只是萧珞。他的面容一天比一天苍白，最近甚至开始咳血。染红了手帕，一叠又一叠。我与应安从不会说些什么，可眼神相碰时总是有些难过。
应安告诉我，冬至是寒毒爆发的日子，年年如此。掐指算来离冬至已经没有几天了。
一年又一年，毒就这样一点点吞噬着萧珞的健康。应安说再不找到办法可能挺不过明年。
萧珞。萧珞。
“锦夕，已经到了。”我猛然回过神来，眼前是拥有淡然笑容的萧珞。
我闷闷的应着：“嗯。”
应安似乎看穿了我的心，若有所思的样子。尔后吩咐下人将行李安置到各自院子。而萧珞有些倦，就自己先回去了。应安微笑着向我伸出手，道：“跟我来。”
被应安拉到了他的房间，他自己倒悠哉地靠在软榻上，看我新奇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过了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了：“叫我来这儿什么事嘛？”
“你是因为萧珞的病不开心吧？”
“嗯。”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找到办法了呢？”应安不动声色，懒懒的靠着，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句玩笑。
“办法是有了，只是要等到明年夏至的时候。所以，不要担心了。”
心情一下变得超好，说不清为什么。是因为萧珞吧。还是问了：“哈，你这算关心不？”
他撇了撇嘴角：“你知不知道你不高兴的样子丑极了。”
瞬间我垂头丧气：“是么……好受打击啊……”
感觉到他唇角温暖的弧度，应安伸手拍了拍我的头，轻声道：“好啦，逗你的而已。你很漂亮，无论什么时候，都好看极了。”
窗外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宫主？”
他微不可闻的叹息，双眸看都没有看我，淡淡说：“进来。”
话音刚落我们面前就落下了一位黑衣男子，他单膝跪下，沉声道：“属下木护法夏燃拜见宫主。”
“水、火、土三人呢？”应安面色平淡。
“正在路上，应该一会儿就到了。”夏燃恭敬的回答。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看向我，轻声解决我内心的疑问。
“是我一年前创办的一个门派，离宫。五位护法，夏燃是其中之一。这一年离宫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打理的。离宫现今遍布郝、漓、荥三国的实力可谓他的功劳最大。”
“才一年啊……真快。”
“人手都是现成的，一个门派说难也不难了。”
“别听宫主说的，要不是因为它我们这堆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夏燃一改刚才的沉闷样子，笑嘻嘻的插话，“足足几万人啊，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不听我的，可是只要每次宫主一出马总能解决得利利索索。唉，想来真是自尊心受挫啊……”
应安瞟了夏燃一眼，后者乖乖的闭上了嘴。
“五位护法？除了这位木护法和你刚说的水、火、土护法，那么金护法呢？他是谁呢？”我不无同情的看着夏燃，嘴上可没闲着。
“金护法到现在都是个谜啊，没有人知道，除了那位。”夏燃又插话，一边说一边表情夸张的叹口气，还偷偷的用眼角瞟瞟应安。
“夏燃！”应安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夏燃假装没听到，继续自言自语：“那三位应该要到了吧？整天都不知所踪，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听说上次的任务竟然是什么当厨子和当裁缝教小姑娘，哎呀呀，每天行踪诡异的很，总是‘刷’一下就不见了，‘刷’一下又来了——”
“水护法琉璃，”清冷。
“火护法璎珞，”娇俏。
“土护法觞隐，”苍老。
“参见宫主。”三种截然不同的声音齐声道。
再看眼前已然是三位女子，一位年老，两位年少。她们行过礼后都静立在一旁，我偷眼瞧着，只觉得实在面熟，可气质又并不一样。
琉璃和觞隐的目光淡淡的从我身上扫过，一刻也没有停留。我在心中暗暗嘀咕：简直把我当空气嘛。倒是璎珞，那位红衣少女一直在悄悄看着我，可我一转头她就立马移开了视线。我不会认错的，那是惊诧的目光。
此刻的气氛似乎有些诡异。
出声打破宁静的自然还是夏护法，只见他一脸惊恐的指着璎珞“颤”声说：“你们三个最近是不是又偷练了什么武功？要不怎么冒出来连‘刷’的一声都没有了？！哎呀妈呀，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那两位表情仍然平静无波，看来是准备并已经长久的无视夏燃的存在了。唉，看来夏燃平时都是自己和自己斗嘴自娱自乐的过的呀……
正想得出神，璎珞便已忍不住气了，出声道：“明明是你说我们坏话的声音那么大才听不见的！哼，你别看到我刚没搭理就好欺负了！”
这样神态，似曾相识。
我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连夏燃后来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是了，一定是这样。
先前夏燃所说的“奇怪任务”，以及琉璃与雅子、璎珞与雯子，还有觞隐与婆婆之间容貌出奇的相似，本来也只是觉得像，可刚才璎珞的神情，分明就是当初补衣间的雯子！那么雯子的手出奇的粗糙也有解释了：因为她是离宫的火护法，她也许从小习武，只是那只手怎握得绣花针？
我向着婆婆笑，说：“婆婆，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她慈爱的面容一如既往，缓缓答道：“很好。倒是丫头你，没受委屈吧？”
我的脸忽的就红了：“有应安和萧珞在呢，怎么会委屈。”
婆婆就笑了，我的心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燥气，忽然一片温暖。其实，无论她们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了吧。
我这才转头笑嗔了应安一眼：“你至于吗？”
“是啊。足足牺牲了三位护法啊，拿剑的手换拿绣花针一定很不好受。”洛应安也微微的笑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啊，我连洛将军背后的身份以及手下护法都毫无避讳的给你检阅了一遍，”他眼底有浓浓的笑意，“还有什么是需要瞒你的？”
接着他顿了顿，说：“今天把你们聚在这里是想宣布一件事情。”
刹那屋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上次婆婆提议的事情，我知道一定是为了我好。可是，我需要一个理由，”应安一字一句认真的说，我仔细捕捉着他眉目间的神采，真称得上一个不怒而威，可语句间又尽是平和，“在婆婆能够给我理由之前，这件事情我不会实施。”
恍惚间感觉到，此刻我身旁的男子已经不是我所熟识的应安了，他是离宫的主人，同时他也是郝国军事的最高管理者。他谈笑间掌握着江湖的走向，郝国的存亡。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你们可以离开了。”应安的语调恢复了冷淡，那种无形间毋庸质疑的气质又回到了他身上。
“继续你们应该做的事情。”
“是。”
当他回头看我时已是平常神态，应安说：“你困了吧，想回住处外面有人领你去。大家的住处都很近，有事也方便。”
也是，闹腾了这么一夜有够累的。眼前的应安面带倦色，斜斜倚在榻上，在幽幽环绕的木兰香中，此时的应安还是那样优雅而不失仪态。我愣愣地想，应安的高贵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啊，与生俱来一样。
“你，经常忙到这样晚吗？”
他暖暖的一笑：“还好吧。”
莫名的心疼蔓延开来，傻瓜，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拖垮了身体的呀。
“这就是你的家吗？”
“不。”应安脸上惫懒的表情瞬间不见了，他将目光投向别处，隐约中透着几点冰凉。
“那……”我费力的想着，“你的家是在京都吗？”
“不。”应安忽然深深的注视着我，目光清冷如窗外明月，他一字一顿的说，“我没有家。”
不知为什么，此刻我心中满满的竟是难过。
我并没有直接回住所，而是掉头去了萧珞那儿，想看看他现在好不好。
呆坐在床边凝望他纯净如孩子的睡颜，很小心的不发出声音，可萧珞还是惊醒了。他微微睁开眼，看见是我便笑，有些歉意的说：“睡得很轻，这才醒了。”
“那正好，说说话吧。”我含笑看着他苍白的容颜，萧珞靠在床上，也对着我浅浅的笑了。
刚才我在应安那里，我问他，他的家在哪里。然后他说他没有家。“
萧珞温暖的注视着我，尔后轻轻的说：“洛老将军并不是应安的父亲，洛应安是他的养子。在应安很小的时候老将军就去世了，于是应安作为他唯一的继承人接下了老将军的衣钵。“
我沉默着。应安呵，你都经历过些什么啊。
“今天应安说我们仅仅只是散心。“萧珞的脸庞不经意染上了几分忧伤，“可是锦夕你知道的，洛应安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为了散心而甘愿抛下这么多的军队呢？我有预感，这次绝不会那样简单。可能不过几个月吧，或是几天，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萧珞，你听着，我绝不会离开，无论任何事。别忘了这次是我们三个，大家一定都会好好的。一定。”
“生死相随吧。”
“好。”
深夜的月光柔柔的照耀着世间苍生，我从中望见我们彼此坚定的神情。真是个美丽的夜晚，我这样想。
脑中盘旋不散的还是当时应安微笑着说的话，他认真的样子，他说还有什么是需要瞒你的呢。
应安，应安，我不在乎你没有说的话，可是我很在乎你没有说出口的原因。
可是我不会问你，应安。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离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