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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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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馨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严涛却和沈兰珍夫妇闹上了别扭。
一则他被导师责备,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说话难□□露出负面情绪;二则沈兰珍夫妇不停的挑剔他,埋怨他没有给未来的外孙提供良好的条件。
他终于爆发,大声吼道:“你们不满意我,大可另外找个女婿。”
沈兰珍气得眼珠翻白:“你们听听,这叫什么话。这是人说得出来的吗?”
周立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于是,严涛借口实验室的任务紧张,经常半夜三更才回家。
一天半夜,周立馨被轻微的声音惊醒,一摸身下,被褥都已经湿了。她想到医生的嘱咐,大喊起来:“爸,妈,快打电话给严涛,我羊水破了!”
可严涛在实验室里劳累过度,不知不觉伏案睡着了。手机铃响,也没惊醒他。
拨了三四通电话后,沈兰珍夫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看女儿的呼号,因为不会开车,不认路,语言不通,老两口手足无措。
这时候周立馨提醒他们:“快叫表弟过来,他有车。”
张皓然危急受命,胡乱套了件衣服,立即上路。
羊水几乎快流尽,周立馨生得十分辛苦,产床上呼号连天,惨不忍睹。
幸亏及时送到医院,周立馨和小宝宝才安然无恙。
直到凌晨,严涛才匆匆赶到医院。
沈兰珍和周志忠爱女心切,一见严涛,就从椅子上弹起,怒骂起来。
“有你这样的人吗?老婆生孩子都不赶过来。你死到哪里去了?”
“我可怜的女儿啊,怎么嫁了这么个人!差点没命啊。”
护士出来跟张皓然说:“请让他们保持安静。”
严涛垂头丧气,不敢为自己开脱,只能问张皓然:“情况怎样?”
张皓然拍拍他的肩膀,说:“母子平安。姐夫,恭喜。进去看看表姐吧,小宝宝已经送去育婴室了。”
周立馨的脸色苍白,却还是清醒的。见到严涛,她别开头去,闭上眼睛。
她这几年,和严涛的感情从如胶似漆到争吵不断,心里不是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她已经考过了GRE,申请表也递出去几份,等转了身份,独立生活只是时间问题。
怀孕的消息让他们的矛盾暂时缓和下来,她开始觉得严涛也并非一无可取。周围的夫妻打打闹闹也是有的,哪里谈得到离婚。
可是父母的到来,让她意识到自己这几年过得有多么凄惨。沈兰珍添油加醋的讲述国内像她这样年龄的女孩,如何消费在享受青春,如何谈恋爱嫁大款,都让她心里懊恼不已,后悔自己当初目光短浅,自以为抓住了个金龟婿,不料却是个穷酸货。
严涛这几年仗着自己有份收入,把家务都推给她,偶尔抹下桌子,都认为是天大的恩赐。她因为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社交圈子狭小,处处忍让,渐渐的失去自我,从原来那个娇纵任性的大小姐,变成了委曲求全的下堂妇。
前次圣诞节,严涛把她关出门外,她不也得忍吗?幸亏张皓然没说出去,不然父母在亲戚堆里的面子怕是全掉光了。
这次生产时分严涛的缺席,点燃了她心里埋藏已久的反叛的导火线。她才刚过27岁,日子还长得很,她不要下半辈子继续给丈夫作老妈子,作保姆!
当严涛握着妻子的手,结结巴巴道歉的时候,他不知道她的心已经冰冷,她已经按暗暗下定了离婚的决心。
张皓然最近又换了一个圈子混。他偶尔去参加教会的活动,基本不去老留的聚会 — 去也是为了乔晟,他新加入的圈子是美国本地学生的啤酒聚会。
简单的形式,简单的人际关系。
一堆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在什么活动中心、CLUB之类的地方,捏一瓶啤酒,赖在躺椅或者沙发上,脚搁的老高,然后 — 胡侃。
各人说各人的,象是无数平行的情节,偶然交汇一下 –是发表议论的时候 –然后又叉开去。
谁也不用刻意做出对谁的关心来。
侃完后,干脆利落,聋子放炮仗 –散了。
靠着胡侃,张皓然知道Tom的老爸卖给Tom一辆用过10年的二手车,Tom则跟他老爸找他帮忙换地板砖收费。
他还知道Patrick老妈做了一辈子家庭妇女,却是他们家“the most respectable person”。
他还知道Michelle的父母离婚后,还亲亲热热的做朋友,经常把带几个half-brother, half-sister过来玩。
他还知道一个靠AA政策照顾进这所大学的黑人Luke,老爸和几个兄弟都在吸毒。“I am the only male who doesn’t live on drugs in my family.”Luke骄傲的说。
张皓然心想:culture的差别真是大。中国留学生圈子里上演的,不过是自己已经熟悉了的中国社会生活的延续:高度统一的价值观,人人力求上进,把压别人一头作为终极目标。美国本地学生们,却千姿百态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最棒的, I am what I am。
张皓然把这种聚会讲给乔晟听,不料乔晟瞪着晶晶亮的大眼睛,说:“带我去。”又央求说:“我没有机会接触他们嘛,我的实验室就没有几个美国人嘛。”
张皓然狡猾的说:“可以啊,不过你要装作是我的girl friend。不然会有人试图date你的,你知道的,老美的dating都干些什么。”
乔晟用力点了点头。
乔晟并不习惯这样的party,每个人都天马行空的乱讲,根本没有clue。她试图插嘴也插不上。
张皓然低声跟她说:“你不用那么用力,这不过是聊天。放松,be yourself,就行了。”
张皓然给她做了个示范,两腿往茶几上一搁,blah blah blah的讲自己的裤子怎么沾上了一个coffee stain。
Luke在讲自己投篮命中率有多高。
Patrick在讲自己的girl friend如何bitchy。
Tom在讲自己最近捞了一笔外快。
他对Luke讲man, you are really a shooting machine,对Patrick讲girls are like that,对Tom说great deal。最后张皓然以“you know, these are my best pants”结尾,大家对他的新裤子遭殃表示遗憾。
乔晟笑得前仰后合。她从来不知道聊天可以这样无目的性。
张皓然说:“聊天不就是享受聊天的过程吗?”
乔晟忽然觉得过去自己活得很累。
连聊天都要胜人一头,能不累吗?
看时间差不多了,二人告辞。临走前,Luke扔了个东西过来,张皓然接了。
Luke挤挤眼睛说:“Maybe you will need this tonight.”
乔晟问:“是什么?”
张皓然说:“呆会儿告诉你。”
送乔晟到门口,张皓然说:“想知道Luke给我的是什么吗?”
张皓然把东西从夹克口袋里掏出来,放在乔晟手心,说:“给你。”
乔晟拿过来一看,原来是个避孕套。红了脸,“呸”了一声,说:“谁要这个,你自己拿回去用吧。”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张皓然说:“我还有个礼物给你。”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纸盒子。
乔晟狐疑的说:“这是什么?”
张皓然说:“打开看看,反正不是避孕套。”
乔晟掌不住又笑了。
是一瓶香水,方正的瓶身,圆圆的按头,很简洁的设计,却是经典之作。
乔晟犹豫的说:“这个。。。”
张皓然说:“我在纽约买的,这是我第一次买香水给女孩子,不知道买得对不对。”
乔晟抬起头说:“这个礼物我不能收。”
香水代表的意思太明显了。
张皓然佯怒说:“避孕套也不收,香水也不收,乔晟,你到底想要什么?”
乔晟被他逗得笑出声来,说:“你几时变的这样油嘴滑舌?好了,好了,我收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