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孩》岩小西

47、幸福是个秘密（1）

　　几天之后小雅在电话里约我出去的时候，我已经本能的预知事情的方向。只是我没想到阵仗如此之大。用微笑回应了小雅在台球厅朝我招手之后，我看到她身后的一票人。卓然，小眼镜，唯真，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她不是给我和宫城制造机会么？咋多出这么些闲杂人等呢……哎？我亲爱的宫城同学呢？我迷惑而闲庭信步的走过去。
　　小雅在我耳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宫城在洗手间呢。”我会心的点点头。小雅分别向我介绍他们，“这是唯真，我幼儿园同学，你们学校英文学院的。”唯真勉强的冲我笑，我奇怪她怎么笑的这么为难呢，就像印象中她非黑即白的衣服，像她贴着脖子修剪的齐齐的短发，感觉很生硬。
　　“你们终于团聚了啊。”我笑笑。
　　“巧遇的。这是唯真的男人。”小雅脱口而出。我们当时听完这都非常想晕倒。“男朋友……”小雅修正自己的用词。这就是曾经让张美华艳羡不已的奥迪男了，大众脸，成熟中又有点痞痞坏坏。但是和卓然的痞不同，怎么说呢，感觉卓然更亲切真实一些。哦对了，卓然和唯真小时候不是还闹过绯闻么。我抬眼看看卓然，他坐一边喝水。我又看看唯真，她正往球杆上擦滑石粉。我发觉旧情人相见这种气氛还挺好玩的。
　　不知不觉宫城已经走到我身后，他把双手搭在我两边肩膀上。这一刻他离我这么近，就在背后。我听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的气息。我回转身抬头望他，浓密的让我嫉妒的睫毛，挺拔的鼻子。注视着我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深情。看得出他还把刘海打理了一下，乱乱的向一边悬着。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怦然心动。
　　我拿掉他的手跳到一边说：“你洗手没啊！”
　　“嗯？”他愣了愣，“我刚在厕所外面抽了一支烟而已。”
　　“喔……”

　　此时小雅正伏在桌子上，像蛇一样妖娆的盘踞着。她的眼镜男友在一旁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被介绍过，不说话也没人跟他说话。像角落里的一盆铁树，完全被我们无视了。
　　进了几球之后小雅叫我来，我说我不会，宫城说他教我。
　　高中那两年里，宫城每天都给我讲数学题，从没不耐烦过，也没骂过我笨。他教会我解题的思路和下手的切点，同时我也训练出他清晰调理的表达。现在他在教我打台球，依然饱含着耐心和善意。
　　有人说一段感情重新开始，并不意味着重复，以前所有都要被推翻掉。但如果有过的大多是美好，那你会要求的更多。对于我来说，好像宫城只是出走了一段时间，回来了我们依旧说说笑笑。一切都清晰如昨，似乎我还是那个纯情的小女孩，喜欢一个人很简单，他说的话，他的微笑，他的每一个动作。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卫衣，我都喜欢，他穿什么在我眼里都是好看的。

　　在我尝试一番之后，球依然在击打的时候跳起来。我放弃了，倒在一边椅子上。唯真就坐在我旁边，翻看手机，看了一会后悄悄塞进一个大外套口袋里。哦，原来是在查男友手机。我漫不经心环顾四周，发现卓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唯真看，神情有些复杂。这气氛渐渐诡异了……
　　如果说小眼镜是角落里的一盆铁树，那唯真就是倔强的仙人球了。她少话不爱笑，感觉固执而棱角分明，又默默的将一切收在心底。在唯真和她男友提前离场后，小雅终于跟小眼镜说话了，小眼镜听完脸就变了色，他终于抱怨开来：“又叫我走？！你有没有把我当你的男朋友？！”
　　小雅看看我们，显然有些尴尬。她示意眼镜男闭嘴，但他脾气不受控，抓住小雅的手说：“每次都是这样，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呼之则来挥之即去。你不要逼我分手！”
　　卓然和宫城立刻上去调解，拉开小眼镜。
　　“那就分手啊。”小雅若无其事的说。
　　小眼镜被激怒了，在卓然宫城拦住他的胳膊中挣扎着，伸手指着小雅大吼着：“你对感情也太不负责任了！”
　　小雅嗤笑着，摇了摇头，坐到我旁边喝水。看着小雅事不关己不疼不痒的样子，我忽然有点恐慌。

　　摆平了小眼镜，宫城见我无聊就建议我跟他去楼上打乒乓球。
　　其实乒乓球也是宫城教会我，在高中体育课的自由活动中，我们就自由组合了。那些个困意十足的下午，我俩挥舞着球怕，挥洒着汗水。在一些人的“哇……好幸福”以及“啧啧”不屑的声音中，我们挥走年少的时光，然后时光被磨成沙漏，再被倒置过来。
　　我们打和平球，叩叩的声响中球旋过来旋过去，像放慢动作般的你来我往，你来我往……这样居然也会打到出汗，打到累。他从包里拿出纸巾帮我擦额头上的汗，像对待遗失多年的爱物一般认真。我就那样站在他跟前，仰着脸，喘着大气，心脏跳很快。
　　很多温情我们都在一点一点重温。我们荒废了多少年。

　　晚上四个人去附近吃自助。我们把一百块的东西当二十五块那么吃，很快就饱了。我看大家都有些疲惫，就发动些言语活跃气氛，我对卓然说：“你怎么老是跟我们这些幼齿混在一起。”说完这话大家更沉默了，小雅甚至尴尬的抓了抓头。我说错什么了？
　　“意思到了大家明白就行了。”宫城好像在替我解围。
　　“谁叫小雅情感问题这么多呢。”卓然说完叹了口气转头向小雅发牢骚，“每次你甩男人我就得做好万全准备。我是不是欠你的！”
　　“谁叫你是我哥呢。”小雅慢条斯理，不以为然的说。
　　“我是你哥，又不是打手。你以后别找比我强壮的啊，我要是解决不了就直接闪人不管你了。”卓然说。
　　“今天见到唯真有啥感想啊？”小雅露出诡异的笑，开始揭卓然疮疤，“她可是你初恋哦！”
　　“你怎么这么讨厌。你这个毒舌怎么会有男人喜欢你！真是想不通。”卓然说。
　　“你管！”小雅翻了个白眼。
　　“不过，唯真那俩口年龄差了不少吧。”宫城说。
　　“唯真15岁就跟他在一起了，那时候那男人还一无所有。据说唯真为了那男人离家出走两次，私奔一次。现在那男人也有了钱，所以大家反对也少了。希望她们能好的时间长一点。”小雅说。
　　“妈的！这么辛酸！当初如果不是我年幼无知使用错误方式追唯真，她就是我的了，哪能受这份苦。不过啥叫能好的时间长一点？”卓然说。
　　“都会分开的不是么？”小雅开始点烟了。我和宫城尴尬的看看她，她又补充一句，“他们又不像豆豆和宫城这么般配。”
　　我满意的点点头，宫城悄悄握住我搁在桌子下面的手。

　　掰掰手指头不知道能不能数过来这一群人的多角关系。小雅是我高中的挚友，现在是我前男友的同班同学，卓然是小雅的哥哥兼老师，而他的初恋是我大学校友，也是我前男友姐姐的朋友，而我前男友的姐姐跟他闹过一段时间的绯闻，现在是我一个男性朋友的绯闻女友，而我这个男性朋友是我室友的旧爱。那我呢，我的前男友正在跟我搞复合。呃……好复杂……

　　晚上我们散了之后，宫城送我回家。他背着我的包，把我的手握紧放在他外套的大口袋里。我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顶着猎猎寒风一直走到我家楼下。他抱抱我，浅浅的亲了我的额头，跟我说再见。
　　“那个……”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他，“幼齿还有别的意思吗？”
　　他想了想，说：“雏妓。”
　　……

　　第二天早上喜棠在电话里讲述着自己的近况，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幸福。明轩已经料理好学校的事情，以后哪也不去就呆在这个城市，陪在喜棠身边。他找了一处房子租下来，算是他和喜棠的小家，打算等喜棠开学的时候再找一份工作。形式上，他们已经视对方为自己的归宿，也都被双方家长默许，只等喜棠毕业。

　　喜棠尝试在他们的小家养一些小植物，放在靠窗的桌子上，有清水它们就可以存活，如此简单轻易。铺了白色的地毯，光脚走上去不觉得冷。白天她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房间。明亮的东西很暖，它高高在上，有自己的端然，不会因人事擅自改变，在任何人的一生里，它不可避免的成为一种恒定。于是她忽然相信命中注定这回事。
　　她买了菜谱研究一道道菜的做法，从简单的清炒小白菜到油菜炒猪肝，再到红豆烧鲤鱼、山药牛奶羊肉汤。花样百出层出不穷。明轩总是闷头把所有的菜吃完，满脸幸福和满足，然后把碗筷拿到厨房洗掉。
　　我取笑她：“以你的冰雪聪明，一边炒菜一边玩杂技都不是问题。”
　　“K~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一边来回蹬个小轮子一边炒菜？”她说。
　　我迅速想象一下这个场景，哈哈大笑。
　　“你很邪恶……”喜棠说，“要不你来我们的小家玩。”
　　“好呀好呀，我会带一个人去哦。”我说。
　　“玩什么神秘啊。不就是宫城么……”她不屑的说。
　　“你怎么知道？”我很惊奇。
　　“一眼把你看到底。”喜棠说。她总是能把别人看到底。

　　挂了电话，我拉开窗户，昨晚居然下了一场雪，满世界都白了。鼻子碰触到冰凉的空气，我用手托起下巴观看这个城市。站在三楼可以看很远。纵横的街道，堵掉的某一条街，汽车排成长长的队伍。这是我生活了18年的城市，一个安逸而节奏缓慢的城市。这几年的雪总是下不大，零星的叫人期待，今年终于被满足了。我喜欢踩在软软的雪地上，脚下有扑哧扑哧的声音，像谁的怪异笑声。裹着厚厚的衣服，艰难的挪动步子。一年中能有几天这样走路，也是一种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