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孩》岩小西

12、逆转（2）

　　我陷在公共注射室的沙发里，虚弱成一只软塌塌的玩具熊。外面飘着稀稀落落的雪花，苍白的阳光透进来，照的这个弥漫消毒水味道的小房间愈发空阔。

　　实习护士在我手背上扎针第三次失败的时候，宫城在旁边焦急的搓手，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察觉到他的紧张，我心里忽然暖了一下，然后略带得意的将手伸给护士，似乎在说：给，使劲扎！我清楚的看到护士的手悄悄抖了一下。虽然折腾了自己，为难了护士，但只要能让宫城心疼，我豁出去了！
　　当第四针尖锐的进入血管并成功回了血，宫城和那小护士不约而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头顶玻璃瓶子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缓慢坚定的落下。我们的情意在我患病的下午，似乎获得一个通道通向对方。走过去，那就是一个出口。我知道，只要他说，我们重新开始吧，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我在心里不停的哼哼：你该有点表示了吧。
　　而此时的宫城坐在我身边环抱着自己的胳膊，紧紧的挨着我的肩膀，半天姿势都没变化。一点要发声的迹象都没有。我苦笑：不会是睡着了吧……
　　我抬眼看他，他也转头看看我，在我们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复杂的神情猛然清晰起来——那木头终于读懂了我的意思！
　　于是他开始对我嘘寒问暖，一会给我倒开水，一会拉起我空闲的手给我暖，一会想起了什么跑去给我妈打电话，然后去超市买一堆零食和水果给我。
　　他借了把小刀开始削苹果。他手足无措的样子，那么生涩而满怀真挚。他曾经的不可一世和难以捉摸，在此刻化成一腔柔情。我看着看着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
　　“你不知道我现在不能吃东西么？”我开口对他说了一句像样的人话。
　　他怔了一下，抬头看看我。迟疑半天：“我，我，我……”面对我的示好，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见我虚弱的笑笑，再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壮了壮胆：“谁说是给你吃的。我自己饿了。”他假装不经意的带过，继续削苹果。削着削着就放下手里的东西，恢复了刚才的奴才样儿，对我说：“对不起。以后我不会那样了。”他的眼睛红红的。
　　“如果我没生病你会认错么？”我问。
　　“那我只能天天祈祷你得急性肠胃炎了。”他的故作无奈让我不自觉的笑了。宫城趁机牵起我的手，跟我的手指交握在一起，那是他喜欢的方式。

　　我妈进来正在张望的时候，我迅速放掉宫城的手。宫城起身叫了一声阿姨，然后简单明了的交代了事情始末。我妈还是老样子，她没安抚我，倒是先夸了宫城：“真是好孩子！”我知道我妈绝对不是违心，那两只眼睛真是饱含了感情。我偷偷白宫城了一眼。他识趣的离开。
　　我妈这才安坐下来，“这孩子真不错！而且有点眼熟。”我妈先是夸了苏小默，这回又看上了宫城。她总是这样，就像我写过的作文大多被定义为中心不明。我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几条白色胶布，心里很委屈。
　　“那是宫城啊，咱们以前的邻居。”我说。
　　“嗯……”我妈做沉思状，然后又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安，让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冷了半天场她丢出一句话：“早恋影响身心健康。你自己把握吧。”
　　“我没早恋。”我淡淡的说，自个心里默默接了下半句：“我是初恋。”
　　她不再说什么了，盯着墙上悬挂的电视里的节目。我知道她没看，只是在想心事。不知怎的，最近大家都怪怪的。特别是她都来十分钟了，都没问过我是否身子不爽，这一点是让我最难过的。

　　我和宫城顺理成章又好了，而且比以前更好。我对他说：“看来吵架和冷战对感情有积极的作用，我们时不时就吵个架，冷个战吧。”
　　“我不！”他坚决的说。
　　我摇摇他的手臂：“难道你不觉得吵完架心里舒服多了么？”
　　“那是我吵不过你！”他挠挠自己的头，满脸的无奈。

　　我们正式的约会在寒假开始的第二天傍晚。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紧张，远远看到他的身影，我把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使劲掏。也不知道自己在掏个什么劲儿。围巾轻轻蹭着嘴角，有点痒，我挠了挠，镇定的向他走去，那感觉好像是去拥抱这一生的梦想。
　　我们都没想到约会的好点子，就只在街上走着。牵着手的时候可以贴的很近，抬起头看到他的侧脸我会偷偷的笑。而拥抱的时候总是那么紧，闻得到他脖子上的一小块皮肤有我熟悉的气味。

　　街上穿梭着很多人，广场上还有阿姨们跟着音乐起舞，小贩在叫卖烤年糕，炸海带，四处的角落里都是吃剩的竹签。我们买了两串糖葫芦偎在一起吃，在寒风中一边抖一边笑嘻嘻。然后他即兴的抱起我，把我往上抛，我张开双手惊喜的尖叫，下落的时候围巾盖住了脸。我扯开围巾，双臂大张等他再来抱我。
　　这时他右手已经扶住腰部，喘着气，似乎已经没有兴致。
　　“再来一次么。”我嘟起嘴撒娇。
　　他摇头：“你太重了！我实在无力承担。”
　　“你就不是爷们儿！”我发着牢骚，变着法的往他身上蹭：“那你背我吧！”
　　……
　　宫城犹疑之际，我已经跳到他背上。他勉强的撑起我，歪歪斜斜的向前走。“一个疯子，一个傻子。”身后冷冷的冒出这么一句话。要在平时我一定威力猛到极点的骂回去，而现在听什么声音都是悦耳的。我缓缓的回头，冲那人呲开一个夸张的笑，恨不得把口腔最里端的牙齿都露给他看。只见那人浑身一颤，迅速的别过脸去消失了，静的连个声儿都没出。一顿狂笑之后，我从宫城背上跳下来，拉着他扬长而去。

　　整个寒假无所事事，可我脑子一直不闲着，想着和宫城吃啥玩啥，爱让人变得疯狂和失控，变得越来越笨，越来越琐碎。只是那时身在其中，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