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孩》岩小西

11、逆转（1）

　　那段时间，似乎流尽了一生的眼泪。明明是在认真听课，还一边做笔记，一边回应老师的话，眼泪就无知无觉的流下来。有时和小雅说着有趣的事，我大笑着，两行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进嘴巴里。吃饭的时候，正吃着就看见眼泪滴滴答答的掉进碗里。还有晚上睡着睡着就哭醒了。每天我挂着两个大大的眼袋穿梭于人前，眼睛怎么睁也睁不大。我妈和老师还以为我熬夜看书，既心疼又欣慰。
　　而宫城就变得很沉默，不解释也不回应。一般沉默有两种情况：麻木不仁或者不知所措。我想也许我从没了解过他，所以无从猜测。

　　一个星期之后，我不再哭了。因为我想明白，我只是不堪自己对胜算没有把握，而这种骄傲与受挫的冲突纠结成一种不甘的情绪，这对我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受辱。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受一点伤。所以在这寒风猎猎的天气，在这一番热烈的学习气氛中，我决定失去我的爱情。
　　苏小默，我成全你了！
　　做决定永远是一件难事。可决定之后就马上豁然开朗了，被悬挂起来的心终于掉在地上。就好像苦闷的思索晚饭的去处，给自己列了十个地方，十种食物，犹豫的直想抽自己脸。千回百转终于吃到了嘴，才觉悟：是啥不是吃啊！反正胃和肠子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第一天下了一场暴雪，我早早起来，一出门就呆了。几百辆车堵满了整条街，几百个人齐声咒骂，几百个人摁着喇叭，几十个人蹲在路边不停的抽烟。公共汽车都是空的，车门打开，于是不少人走累了就去公共汽车上坐一会，歇够了又下来往前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故，不管人们做什么骂什么，车流就像一头倔强的老牛甩着尾巴不肯迈出一步。
　　我焦急的往学校走，脚下直打滑，双手在空中挥舞，跟醉汉一样重心不稳。半小时以后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手挥的都酸了。一回头还是隐约看见我家的阳台。我感到绝望，这个点考试应该已经开始了。不过我也只能继续奋力的摇摇晃晃的走。

　　我又用半小时走到第二条的尽头，一个女孩像扶不住的巨型西瓜，利索的倒在雪地里，嘴里大叫：“我的妈妈呀！”她尝试了几次都爬不起来。我看清楚她的脸，那不是小雅么。我很想放声大笑，特别是针对那句“我的妈妈呀！”我咬住手指，拼命压抑自己，然后向她走去。

　　当我们手拉手走到学校门口，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不知什么原因，学校大门都没开，几千人又把这一条街堵满，无数二氧化碳汇聚在一起，以至于本来寒冷的天气我都出了汗。有些人随身带了扑克，七八个蹲在路边玩斗地主，一副牌到每个人手里就那么几张。有的人在方圆半米范围内来回踱步，满脸愁容。有的人从书包里抽出本书抓紧时间忘我的复习。大部分人都在聊天，因为噪声太大，说话靠吼的。于是所有人的表情都出奇的相似，圆睁着眼睛，嘴巴张的大大的，脖子上血管突起。这样费力的交流上一会，就觉得缺氧头晕了。
　　大雪让所有人被困。城市在这天早上彻底瘫痪。

　　中午的时候门卫爷爷终于哈欠连天的出现，缓缓的开了学校的大门。我弄了包饼干吃，根本吞不下去，吃一包噎了四回。宫城拿了瓶脉动放在我的桌子上，我扫了一眼，还是青柠味的。尽管那包饼干基本还在喉咙堵塞，呼吸都成问题，我还是一抬手轻轻拂掉。他不动声色的捡起来，悄悄放回了抽屉。

　　两点钟我们去各自的考场就位。我低头寻找桌角上符合的考号，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眼也花了。我捂住胸口，迅速走出教室。靠在墙上缓缓，猛吸着凉凉的空气，企图让自己不那么恶心。我想我真是眼花了，不然怎么看到宫城径直走来。他扶住我的肩膀，焦急的问：“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不舒服？”
　　胃里的东西直往上涌，刚想张口又难过的说不出话。“你怎么了？！”宫城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面对怀里要死不活的女主角一样，抓住我的肩膀使劲摇晃，我愈发想吐。他妈的，我又不是晕过去了，摇什么摇！
　　“关你什么事！”我强忍着挤出这几个字。我最近老说这句话，宫城使用了一次的话都快被我说烂了。主要是我发现很多场合都能用上，配合不耐烦或者冷漠的表情，绝对能把听的人噎死，比饼干还噎！
　　好死不死，我肚子也开始疼了。我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摁住腹部，站都站不稳了。而宫城依然关切的询问我怎么了，并且死命的摇我。
　　我终于哇的吐出来，然后奋力挣脱他。我一边踉跄的往前走一边吐，呕吐物掉落在地上，划出了足足两米的距离。绝对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