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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章二之——夜雨(3) ...

  •   屋里一下黯淡下去,眼前被刚才那眩目的光彩所夺,现在突然一片昏暗。像是从黑暗深处蜿蜒而来的浓郁黑影,瞬时干枯了,死去了。
      需要有什么东西打破这沉默。
      他们隐隐绰绰的影子被投在身后的板壁上。帘子后像有一盏罩在竹笼子里的桐油小灯。
      不是灯。是刚才那悬挂的铜铃和娑罗子翠金色的眼眸,暗暗的在黑夜中发着光。那目光几乎可以说是戒备的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杨子轩总觉得就像是有人持了把剑站在自己身旁,随时就要刺下来。他的目光就是那黑暗中薄刃的一线寒光,比剑还要锋利。
      远远传来了寺里的钟声。
      斯华懒懒的靠坐在椅子上,轻笑,“你可要告发我?现在去追可还来得及哦~”
      杨子轩不以为然的抬头望天搬望着头顶的房梁,他惊奇得发现这房子居然还有房梁。
      “饶了我吧,我可不是什么救世主大难不死的男孩之类啊,这种时候看到不该看的事情并不知好歹的唯一下场不就是被黑暗的大魔头灭口吗?这种该死的龙套觉悟我还是有的啊”
      斯华一副被你打倒了的表情,看着桌子,非常认真地考虑是否用谁的头去撞它
      “很好,你终于承认自己可悲的龙套身份了吗?”
      杨子轩目光和他一对,不由打了个寒战,,觉得拿着剑那人特别的不怀好意,而且把剑换成了擦得闪亮亮的机关枪和□□,子弹上还涂着重度□□。
      赶紧把视线移向窗外,一指
      “唉呀,有人找你!”
      斯华霎时脸色发青,神情古怪的扭曲起来,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谁?我不……认识他。”说罢倏地扬手,翻飞衣袖间一道劲风立刻让屋角那层光也褪了个干净。
      他出手没有半分预兆,杨子轩也只得大呼不好,回头看他扶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转脸恶狠狠的瞪着他,
      “那你说,我就该这么老老实实的被他们欺负到头上来还得帮着数钱,恩?救世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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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如血,暮鼓晨钟。
      一阵从山上而来的清风,就这样迎面吹来。空气中满是清凉的湿意。
      不只是清凉,这样的暮风,已不可用清亮来形容了。而是萧瑟的寒意。
      一个人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山门来。
      幽静古刹。风吹叶动,满山都是一片深邃悠远的哗哗声。只有寺里的钟声远远传了出去,钟声震动四周,似是带着一股胸浑的力道贴地隆隆而来。
      那打扮格格不入之人只是负手,轻道:“三千世界,依吾真言。”
      那钟声竟在他脚下一片轻烟似的消散而去。面前顿时一片清明,仿佛有另一道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震魔钟也不过如此,唉唉唉,还不如寒山寺的幽冥钟,真真让小道我失望了。”
      说罢真的含笑摇了摇头,寺门口的僧人本来看到已快天黑,这样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打扮怪异的人上得山来,已觉得奇怪。现在看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更是觉得莫名非常。
      待他走上前来,一些年龄小的僧人不觉倒抽了口冷气。
      一身似俗似道的灰黑长袍,本不出奇。但他那眯着眼的扬眉一笑和全身煌煌的猫眼石一瞬间就让寺门口僧人瞬间震住了心神。
      猫眼石为藏传佛教护身符的一种。地位不亚于“天降云珠”的天珠。有降魔伏法之功,高僧所佩持猫眼石甚可当强大的法器来用。
      而他发间那几枚,作为猫眼石来说,眼分明太多了。几乎就是缠丝玛瑙——九眼石天珠。藏密七宝之一。从单眼到最高的十五眼一一俱全。
      只是本应是降伏魔障,平息罪障,得光明加护的圣物,这双似阅尽众生轮回,彩华流转的眸子。不知为何却让僧人们无端想起了千眼之魔,那层层猫眼像他的无数双眼睛般,似有重重幽冥之火从中传来。不由全都心中一惊,退后一步。竟在门前让出了一条路来,让他悠悠然迈着步子踏进了门里。
      他进来后,一脸大为感兴趣的样子在寺里抬视扫视一圈。毫不在意面前背后的僧人都隐隐一幅戒备之势。
      “小道听说这里求的签很灵,小道现在想进去,可否让一让路?”
      此话一出,周围的和尚们脸色全都有些异样,甚至有几位护寺武僧立在前方,挡住了进寺的道路。
      寒碧水一撇嘴,“切,不进就不进,做什么架子,小道我还会强闯不成?~”说罢竟施施然退了出去。仿佛山间流水清风,拂袖而过。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众僧看他退了出去,心中一松。心竟也似跟着一点一点的静了下去,沉了下去,所有戒备都渐渐消退。被他满身的眨动晃花了眼。再回神,眼中就只有那一片不停眨动的眼睛,跟随着再看进去。竟似有大慈悲相在心中观想。
      钟声轰然响起,似头顶一身炸雷。众僧猛然醒转,惊觉在不知不觉中竟已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天早已黑透。想到刚才,冷汗不禁涔涔而下。
      在早上方丈就已有言,今日不准任何人进得寺来,不接香客,关闭寺门。各条通路也有人守护。刚才却似只那人一个回身就着了相入了魔,迷蒙了整整一个小时而不自知。
      更觉得这座山寒得可怕。
      他到底是为何事而来?
      寒碧水当真就甩手离去,毫不停留。他不向山下走,却拐了东南方向。绕过山门,三转两拐后,向一条通往山下的小道走去。
      他走得仍是不急不缓,怎么慢悠悠上得山来就怎么慢悠悠的背着手踱下去。
      只是他脚下似总是有一团尘土,灰蒙蒙的跟着他,实隐实散。就好像脚后扬起的沙尘一样。不经人指出跟本注意不到。只是整座山一片翠色,植被甚茂。跟本不可能有沙土扬起。
      随着他越走越远,那团灰蒙蒙的烟尘像极小的飞蠓一样,黑色的浮粒若隐若现,似乎要慢慢聚拢成一团。浓得象凝固的黑色水墨。这团黑雾凝成了一只媚眼眯笑的狐狸,嘴里衔着一封旧黄色的信折,晃着玄黑色的尾巴,一摇一摆的跟在他身后。看它狗儿般乖巧的样子,就算让它现在摇一摇尾巴也是不出奇的。
      “这一路上还真是不安稳~”
      寒碧水低头从它嘴里把信取了出来,黑狐立功讨赏般睁大了圆溜溜的眼,毫不娇揉做作的撒娇,眼里乖巧可爱的神情让它看上去跟本不像什么妖魅,而是一只宠物般讨喜。
      寒碧水一见,不禁吃吃笑出了声。伸手在它头上拍了几下,以示奖励。它也眯起了眼,一幅很享受的样子。一只耳朵歪了下。碧水阴恻恻的一笑,突然俯身,正与狐狸四目相接,“对我就不用甩什么心机了吧,啊?
      这种媚惑对我是没有用的哦,再做出宠物一般的举动来,我就会真把你像宠物一样用链子拴起来呀~”毫无威胁性的语气,如果旁边有人经过看到他以这中亲密的姿势和狐狸说话,肯定会以为他疯了吧。
      玄狐还是用那种纯洁无暇的小动物般的湿润眼神无辜的看着他,一幅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更准确说,跟本听不懂人类语言的表情。晚风拂过,一时寂然无声。
      寒碧水眨了眨眼,猛地起身转过头去,一脸我没辙了我被打败了的颓丧。难道真的是只宠物吗啊啊啊。
      玄狐在他背后无聊般又抖了抖它的耳朵,在四合的暮色里突然咧嘴笑了,扯开一个如同人类般揶揄冷笑的嘴角。宛如战国时的青铜祭礼陪葬兽面纹面具,露出了它远古的神秘微笑。
      寒碧水抖开信纸,狐狸就舒服地蜷在他脚边,他看完那张纸,捏着它冷笑一声“真是不划算啊,啊,应该说,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啊。”
      他把纸翻过来,纸的背面只是墨笔稀疏的一幅画,画上有一棵树,树下系着一匹黑马,马前站立一人。远远的还侧立一人,穿长袍,执笔持卷。树上寥寥的有几只鸟。纯用墨绘,风格古朴。一看就是信笔的涂鸦。却寥寥几笔,意境全出。
      寒碧水咋了咋舌,“这说得倒容易,枫桥八门十三科,这叫我上哪找去?~他一个人倒逍遥。唉”想了一会,虽不乐意,还是把那张纸在怀里收好,冲玄狐打了个手势。
      “小黑,走了~”
      黑狐摇了摇尾巴起来,一溜跟在他身后。一人一狐慢悠悠的几步就消失在林中黑压压的荫影和黑暗中。
      天色像还没有干透的墨色。树叶深绿得发亮。风出叶动,却只余风声叶声,再无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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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起了。
      窗缝有风吹进来,那帏缦就微微晃动,像黑暗中拂过的一阵轻烟,下端系了一串月白的流苏。随风飘动。
      一个低低的声音从帏缦后传来。
      “好邪的一个人。”
      孤辰寡宿低头品茶,正襟危坐,用的是那只抄写经文写到快抽筋的手,一听这话耳朵竖了起来。
      “何出此言?”
      “你可看有谁能直视我的眼?”
      “我倒觉比你还利几分”
      “七杀坐临。”障后没有一丝波动的声音隐隐带了些兴灾乐祸的喜悦,“可惜我不能亲手杀了他啊。比不得某些人,心机深沉。”似是明有所指般,话音突然一转,向着帘外的侧耳静听的孤辰寡宿,静无波澜,却让
      某人的心里掀起了小小的波浪,渐起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出去,又反弹回来。在这寂静的小室里嗡嗡入耳。格外醒目清晰。
      “你真的不要出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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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赵远何奇怪的看着眼前两个莫名奇妙的人,老朋友?我怎么不知道爷爷居然还有这么年轻的老朋友?说是老朋友的孙子还差不多。还说只是纯——学术上的交流。
      虽然两个人都戴着金丝眼睛,一幅斯文文的书生气质,讲话也还算客气。但没听说过百无一用是书生啊。看这两人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闷闷的答了一句。
      “没有。”
      “真的没有?”
      这么一看,倒又有点像经常在学校外面看见的那些骗子了,一个个装作很了不起的样子,利用人们的无知……
      两个人中脸上一直挂着很好看的笑脸的那个,忽然伸手拍了他一下,脸上仍旧是笑嘻嘻的,却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就好像根本没看到他伸手,就把他从一种匪夷所思的白日做梦状态中拉了回来。
      那人在他面前挥挥手,示意小兄弟,魂兮归来。脸上颇不耐烦道:
      “就是问你有没有梦到死得很奇怪的人和墓道之类的啊。”
      “咦?”赵远何大大的讶异了一声,拿过杯子喝了口茶,斩钉截铁道“没有。”
      那人听他咦这一声本是脸色一变,突听他说没有,嘴瞬间撇了下来。
      “这个啊,你也别太伤心了,”抬手很熟般的样子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但从力道看,完全不排除借机报复的嫌疑。“做梦嘛,本来就是做过就忘的。你说是吧,呵呵。你说的那个,很抱歉,没有,不过这个,倒是有见过哦~~”
      不动生色的将手中一直在画的纸缓缓竖起,纸上赫然一朵淡笔勾勒的红莲花。
      离得远远坐在后面的赵家老爷子的脸瞬间灰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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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沉的时候,湖面上起了入雾的薄烟.
      长发的男子远远的将手中的石子向湖面抛了过去,殷切的看着湖面,无奈半个水漂都没有打出来,只在湖面上徒然制造了无数圈不大不小的涟漪,一个个不死不活的向外扩散,再在湖里沉下去。
      那人固执的不断向湖里投掷。天上阴沉的云雾聚拢过来,不多时雨就落了下来,扑落了很多淡粉色的花瓣在水面,和湖中的涟漪混在一起。
      粉色的花瓣在风中盘旋轻舞,文昌看着他被水打湿的飘飘衣袂和飘在湖中的三春桃花,看了一会便觉得头疼。很头疼。
      “你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淋雨吧,我就不陪你在这里发疯了。”
      榭芳华闻言回头冲他一笑,那眉眼清润温雅的微笑,仿佛远山青空般纯净高远,苍白的脸色里只有嘴唇略带了些淡淡的颜色,周身的气压却是出奇的低。声音也沉沉的,恹恹的。
      “怎么,厌烦我了?你倦了就回去吧,我也觉得满无聊的。”
      文昌近乎偏执的看着他,一只手背在身后,隐隐掐着手诀,似乎不知道是让这雨停下来还是该就这么下下去才好。
      “哎呦,原来你也有烦恼的时候啊,难得难得,还以为某妖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自比管仲通晓万物占测天机掐指一算什么都不出所料哪!”榭芳华站在远处特无辜的挥着手,一副挥舞水袖的架势,真可怜啊真悲惨!
      文昌突然觉得某人非常应该为眼前这人的不知好歹负责,眼前的事物有一霎那几乎不可察觉的扭曲了。好像微风吹动水面般微微一晃。旋即又恢复了细风微雨。晃得文昌有一瞬间的心身不宁。
      “天色也不早了,你若是还没别的事,还是请回吧……”榭芳华柔声软语地劝慰他“你看我又不需要个保镖,再说目前为止我不还没害什么人那么,你们那么担心做什么,反正害也害不死……我都不执着了你们还执著什么,而且,为何吾从阁下眼中看到了煞气?”榭芳华唇微一勾,便笑了,但眼中却极不掩一些算计一些不屑一些嘲讽。
      文昌淡淡的微抬起头,视线飘向远处的魔煞。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平心静气的与一个魔煞面对面。
      对上了魔物的金眸,扬眉轻哂道:“我是么?”
      “是呀,你们这帮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样子,我最~~讨厌了”不变的清雅微笑,山风吹起时,漫天的花瓣翩然飞舞缓缓落地,周围除了无边的湖水却连一棵桃树都没有。风渐渐停了,旋身,叹了口气,很正经的叹了口气,哀怨的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淋雨?”末了埋怨的加了一句“我最怕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文昌突然觉得魔煞所以为魔,不光因为他们喜怒无常,而是因为他们一个个根本就是不讲理的!
      “桃花煞,你若再这样往外跑,只是死得更快罢了。”
      “麻烦?”
      “很麻烦。”
      “那可惨了,我只喜欢无聊而乏味的事,这么有趣的事,怕是轮不到我操心了。”
      无辜的摊开手冲着头顶越聚越多的乌云唉号“你看看,每次不是我找麻烦,都是麻烦找上我呀。”
      浓重的乌云堆积起来,云层中传来的低沉的轰鸣放佛巨兽的吼声和一场暴风雨就要到来的不祥前兆。
      “这是……黑龙吸水?”
      天地像是背景的水墨画,墨意浓得洇都洇不开。
      “比那还糟,看看那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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