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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二之——夜雨(1) ...

  •   西玄山。
      山顶终年雾气缭绕。今日却很罕见的开云见日。远远而望,只见山顶满是奇岩巨石,深谷瀑布,凌云之势仿佛冲破云霄。让人望之如入仙境。
      生活在山下的人们也对这座从不见有人出入也很少见到庐山真面目的山很不以为意。
      像这样的凉爽艳阳天里,总是来往过客不断。
      位于半山腰的茶店,同往日一样招呼着往来的游客旅人,任人们就着山云雾气,一览山下风光。
      “真是人间仙境。”低低的笑声传来。却似乎全无赞赏之意,倒有着更多的嘲讽
      正在给客人端送茶水的红衣少女闻言诧异的回头看去,看到了从树林中缓步走来的人影。与众不同的打扮。白色的斗蓬裹住全身,连头发也是雪白的,像是从月光中走出来的一个轻盈的影子,明月般耀眼。她好奇地看着他走到一张椅子边停住脚步,随意的一甩一头如雪般的长发,满座惊艳之声。
      来人挑了个角落,悠闲的坐下,冲她露出友好的笑容,不禁脸上就红了,害羞的别过头去。
      这时她才发现,他连眸子都是如水晶般清亮透明。像是阳光下的虚幻的影子。
      “你姓红?”他微笑着问。
      少女脸红着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只是猜到你姓什么而已。”说罢翻过倒扣的茶碗,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吃吃的笑道:“你不是穿着红衣么?”
      少女这才发现自己被调笑了,生气瞪他一眼,又想到不管他是谁,总归是客人。哼了一声气鼓鼓的就走了,也不再理他。
      那人也不恼,仍旧悠然的自斟自饮。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看着山下的山涧流水,清悠漫漫。幽深奇林,氤雾缈缈。像个小孩一样,自在消磨时间。
      少女虽是生气不理他,眼睛却仍时不时往他身上瞟,这才发现原来他年龄也并不很大,至多也不过十六七岁而已,只是看着很老成,不禁想掩嘴偷笑。又赌气般就是不过去。山上往来人多,那少年又坐在角落里,忙着忙着也就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已是将近日落。
      傍晚,西玄山之北突起了黑墨色的雨云。黑压压墨云让湛蓝明净的天空迅速黯淡了下去,阴翳的铁灰色笼罩着山顶,阴得令人发颤。仿佛要起风下雨的样子,让正在喝茶的人们匆匆收拾东西四散而去。
      少女擦了下一头的汗水,愕然发现他居然还坐在那里。一壶茶水从早上喝到了晚上,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果然是怪人。她想。不禁吐了下舌头。走过去
      “客人,我们要关门啦。你要再不走天黑了可就再走不了了喽。”说罢想吓唬他一下“我们这山里晚上有老虎,会吃人的。”
      那人只是用手撑着额头,用手一下一下轻敲杯沿。“不急,我等人。”说罢抬头看天,吐了下舌头,暗
      “好大的火气”
      “那你等的人在哪里呀?怕是没看到你早走了吧”
      那人唇上染上一抹笑意,随口便道“这不来了~”
      “哪里?”少女以为他又只是捉弄她,也顺着他目光看去。没想到真有一道墨色的人影站在门口。眼里饱含怒气。
      少女脸色大变,双手伏地就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惊道:“师叔!”
      被她称为师叔的人也不答话,只是一步一步往那人桌前走去,那人却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任由他走近。墨衣的人影死死盯着他,突然出手,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长剑向那人袭去。
      那人却像早有所料般,待剑锋几乎要砍到身上才一伏身,手点桌面,灵巧地飞跃而起,像一只月色中展翼的银色蝴蝶。白色的身影在他眼前消失。少女惊恐的看着他在空中从容转身,想大叫小心,却是一个字都喊不出来,微小发出的声音也像被狂风淹摸。墨色人影剑气忽转,杀气向身后扫来。甫一出手,就觉手中感觉不对。所到之处空无一物。手中的杀气瞬间就失去了方向。
      “后面!”女孩终于解除了束缚,喊了出来。
      墨衣的人影也发现了,心中陡然一惊。白衣的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他背后的桌子上,仍是一派不改的懒散悠闲姿态,食指却稳稳地点中他心脏的部位。另一只空着的手拿过桌上闲置的茶碗,又为自己斟了一碗。调皮的挤眉弄眼道。
      “果然还是这里的茶我喝着入口,自有一股清泉之香。你说是吧?~”
      墨衣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感有一滴冷汗慢慢的从额间滑落。
      “墨使输了也不必自恼,我这个弟弟呀~以前可是作飞贼的,要论闪避之法,没人比得上他。”
      另一道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除了头发和眼睛外,从面目到声音都和白衣人影几乎毫无差别的年轻男子靠在门边,也是一色的金白色斗蓬。含着和他一般无二的促狭笑意,扇着一把扇子,让人一时看花了眼。
      白衣人见他来了,遂把手收了回去,拢入袖中。墨衣人也冷冷地收剑入鞘,剑鸣如龙吟。
      “谁许得你们上山了?”
      却原来他身后还有一人,紧随在他身后的另一名墨衣者出声厉问道,入耳却是断冰切雪般的淡然女声。原来此人竟是名女子,只是衣袍宽大,让人一时看不出性别。
      “我们自己呗,这还用说~”月德接话道。
      天德抬手止住。“要我们走也无妨。不过,墨旱莲,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要重楼也终日这样惨惨淡淡下去吗?”
      一话未毕,乌云密布、雷鸣滚滚的山顶突然紫光破云而出,云山整个炸裂开来,向四面八方压去。
      墨旱莲脸上顿时变了脸色,失声道:“师尊!”。良久,恨恨地却又是面色一派平静道:“来吧。”
      月德蹦蹦跳跳跟上去,像是只是来远足般。天德却遥望云雾隐现中的山巅,遥遥叹道。
      “西玄山。周回三千里,三元极真洞天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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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柳绿阴,春光明媚。
      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青竹从山下直铺到山顶,微风拂过,竹叶轻摇,偶尔几片淡黄的叶子随风飘落,在空中打着旋,林间响起一片飒飒之声,如若天籁。
      正夏,花都开尽了,山崖上一片深绿。
      院里绿草如茵,百毒盛放。
      园里多竹,风过竹鸣。旁有碎石小径。从山中引下的溪水直通舍前一方池塘,各色锦鲤争妍。园里很稀奇的还有几棵百年古槐。园里所有一切都被罩在古槐荫蔽下。本是盛夏的天,伴着满池落叶,却隐隐有了一丝凉意。
      斯华就靠在其中一棵弄荫遮盖的槐树下纳凉,手轻摇折扇,半眯着眼睛。身边趴着一只浑身长满豹文的狗。脑袋越垂越低,眼睛渐渐合上,似是要在这阳光里睡过去了。
      小庭中绿茵如绣,临水的葱郁垂柳和池中的睡莲呈现交相汇映的姿态,
      渐渐的,像整幅画被人加深了色调一样。宛如璀璨珠宝的般的夜色带着金色的火焰簌簌落花般袭来。夜色好像极品的黑丝绒,满池摇曳的洁白睡莲陡然变了颜色,染成了一色的墨黑,透露出一丝丝黑色邪气,散逸著点点金光。在烈火中摇曳。
      犹如再临人世的地狱变相。
      斯华轻阖双眼,双手一扣,口中念念有词。没有血色的薄唇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却仍是懒散的侧卧的姿势。
      冷眼看着满池夜色迅速龟裂破碎。墨蓝的扇子在空中轻轻一挥,划出了一条淡淡的金线,扇面上绘的月光下清水中的两朵莲花,本为一朵白莲,一朵墨莲。已经全部变为了墨色。衬着玻璃质感般色彩浓艳的孔雀蓝底,很有点明清黑地素彩和珐华彩的味道来。绸扇轻扬,若有若无的淡淡琼花香气和着湿润的雨水气息飘来。
      “精妙绝伦,以可乱真,如此绝世画技,只有大家手笔才可吧”说罢长叹一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支起身来,招招手,示意某人过去。正在跟七星海棠和能吸血的毒藤搏斗缠绵交流感情交流到衣不蔽体的孤尘寡宿如蒙大赦,把花铲一扔,一路小跑颠颠就过去了。
      斯华又摆摆手,让他再过来一点,在他耳边轻道,“一会若有人说起我去哪里了,就说我一直待在这里,哪也没去。”
      孤尘寡宿瞪着一双无知又无辜的眼睛“可你本来就哪也没去呀”
      斯华又往后一靠“你说就是了。去吧。”
      孤尘寡宿不知所措,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外挪去。越挪步子越小,脸越红。虽然步子小得如深闺内秀小家碧玉出来赏花般,却还是让他挪到了门外。低着头只瞅脚下,结果一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力气也大,让他不自觉倒退了几步。
      怯生生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玄衣的年轻道士,那道士剑眉星目,性子也火爆,抬手便要打他。孤尘寡宿吓得连躲都忘了躲,眼看那巴掌就要落到自己脸上,那道士却生生停住了手,脸涨得通红。他心中也兀自惊诧,眼前这人看着穿得破破烂烂,一张脸也毫不出奇,普通得不但过目即望,连他自己现在也说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要打他也不懂得求饶。没想却让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只要他打下去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似的,而这人又分外的眼熟。这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这样反反复复五六次,两个人都僵在那里不说话,场面一时尴尬无比。
      只听那道士身后传来一声清咳,年轻道人急忙闪身,恭敬的低头立在一边。原来是一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高功法师袍,穿云高冠,一派仙风道骨。正满脸不悦的抚着胡子。独孤尘吓得心里一紧,当时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了。那老者目光像一排刀子一样从他身上刮过,他觉得气都喘不匀了。扶着柱子按着胸口好一会,才缓下来。没等自己反应过来,指着后山道:“大人说他一直待在那里,哪也没去。”
      说完之后才像恍然大悟,突然反应过来般惊慌的捂着嘴,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老者只捋着长须,转身看向身后。原来他身后还有十多名与他同样装束的道士。有的年纪还很年轻。
      大雄宝殿外,梵经声层叠而起。知客僧走到这群道者面前,双手合十道:“请。”那众人仿佛对那老者极为敬畏,皆唯他是从,看老者以去,遂看都不看他一眼,鱼贯而入大殿。走在最后的那个目光阴冷的年轻道士却意外的多看了他一眼,仿佛以前在哪见过他似的。他的目光只让他想到了草原上的狼,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看没有人再注意到自己,连平常扫地的僧人也一个个踪影全无。他才像死里逃生般坐到了地上,抹了抹一头的冷汗,风雨欲来般的不安却涌上心头。坐着坐着,他的脸越来越白,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再也坐不住了,从地上跳起来拔腿就像门口冲出。像后面有人在提着剑追他一样。
      因为不光那年轻道士见过他,他也见过那道士。他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只是奇怪的是,他不是死了吗?为何今天会出现在这里,还做了其他道派的弟子。心下骇然。
      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像一片乌云笼罩在心头。
      一双黑色的靴子踏过绿苔浅草的小径,一路无声地行来,轻盈得一只夜行的猫。
      深紫色的漂亮眼神满含着狡黠与诡异的血气。墨蓝的绸扇掩起。好笑的看着他。
      “你若不去,我还可护你周全。你若迈出山门一步,生死可就自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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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里的钟声响起。
      雄浑的钟声震动四周
      隐业寺笼罩在无数僧人梵音的低声吟唱中。潮水般的声音像要将人淹没其中。整个寺里连同整坐山似乎都被淡淡的金色净土佛光包围。
      让人心头一片肃穆安祥和,烦躁。
      这种情绪,甚至不自觉影响到了前院会客堂中的众人。
      小小的屋子里,只坐了四个人。却让人感觉分外的压抑。
      每个人都没有说话。却也每个人都面色沉重。
      只除了一个人例外。
      隐业寺方丈无觉大师。
      这老和尚看不出年岁,面色慈悲。入定般安然。似乎年龄应该很大,看着也却是垂垂老矣。他确实很老了,岁月带给了他很多东西又带走了很多。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是个老人。
      岁月未变,人亦未变。
      但现在他的眉间却有一丝忧愁。良久,叹了声“劫数罢,罪过罪过。”
      坐在他旁边的亦是一僧人,似乎从很远方远行跋涉而来。年级大概六七十的样子。听他一声叹却毫无所动。仍是闭目禅定。
      “天命当此,大师何苦自扰。”
      “枯寂禅师此言甚是。只是众生又遭此劫难,老衲实是心有不忍。”
      与他对首的两人却不大坐得住了。
      年老的道士正是刚才门外那众人的首领。原来此人竟是太一教掌教萧鹿言。
      太一,得名于“元气混沦,太极剖判,至理纯一”,以符箓法修传,以符水祈禳为主事,在道法中算是比较重实用性的一派。金元时大盛一时。自七祖后就已并入正一道一派。
      正一道万法宗坛,龙虎山天师派为正一玄坛,茅山三茅君派为上清法坛,阁皂山葛仙翁派为灵宝玄坛,西山许旌阳派号为净明法坛。后世三山就已甚少传世,至元时天师奉旨领天下道教事,故三山法均收归龙虎山天师府,乃改正一玄坛为“万法宗坛”。龙虎山执掌三山符,三宗合一。本支派林立的道宗经此后,其他派俱以势微,他太乙道也无可避免大势所趋,就算心里不情愿,也终是没办法。
      所以萧真人虽有个掌教的名头,实则毫无半点实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门下弟子淌这趟混水,甚至白白送死。心里已是颇有怨辞。现在看这两个老和尚,说是得道高僧,一个不说话,另一个连禅机都懒得打,自在那里打哑迷装傻。修行之人该有的清静心十分连七分都不剩了。倒真显出一派仙风道骨中不怒自威的威严来。
      而他旁边那人,却是那目光阴冷的年轻道士。一张泛着青色的脸上似带了一道白色的杀气。能与其他人平起而坐,似乎也是个有点分量的人。
      那年轻道人冷笑:“大师也真是坐得住,怕是敬成德寺也损失了不少人吧。”
      声音也是阴冷风般刺耳,听得人皮肤上满是鸡皮疙瘩。
      枯寂禅师低声诵了声佛号,双手合十道“这位道友所言极是。寺里僧众确是遭了那地下幽明之物的毒手,死伤甚众。甚至有几位弟子也死于此,死相颇为凄惨,让贫僧颇为痛愤。故来此与各位商量个万全之策。”
      那道人又是一声冷笑:“但我看大师倒像是来喝茶的。”
      枯寂禅师人也不恼,“道友请指教。”
      “指教倒说不上。只是觉得奇怪的很。同是阵守龙穴眼,黑龙肆虐。为何各派都伤亡损失惨重,毫无反抗之力。而隐业寺不仅无伤一人,反倒连一点动静都看不到。让贫道我不能不生疑呀。”说罢竟把矛头指向了无觉大师。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怀疑与玩味。“还是说隐业寺当年建造的目的,镇压地脉、杀鬼神邪魔以慑四方的余威犹存?怕是另有原因吧~”
      “那是自然。有我在此,就算它是条翱翔在天的龙,也得给我乖乖趴地下当条蛇!”
      古木的门被豁然推开,阳光嚯的洒了进来,让人眼前一亮。斯华以一种傲然不屑的姿势猛地推门而入,冷冷的靠定在门边。隔着很远的距离冷冷地看着他。
      那道人一惊,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的目光中压来,几乎就要坐不住站起来。
      门外的一众道人全部相顾骇然。为了不被打扰,这里已经被五层符咒封锁住,还在四周布下了绝杀五行阵。外面还有众人层层严密把守戒备森严。几乎可以绝对有自信说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却连他是在何时进入的都无察觉,要在平时,小命早就被人家取了。
      门外众人惊得二话不说,纷纷拔出腰剑,惶恐兼恼羞成怒的就直接朝斯华刺了过去,无数道锐光铺天盖地朝他席卷过来。
      斯华却恍若未见,只是反手把手里拎着的另一人朝刀光剑影推了出去。
      那被一扇子抽到脑袋正兀自晕迷着呢的孤辰寡宿还不知道发生了怎么回事,无数劈下的刀光突然全数刹住。诡异的停在半空中。仿佛有万钧之力。被人生生架住。任众人使尽全身力气憋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那刀锋却是再也动不了分毫。
      “够了!还嫌丢人现眼丢得不够大是吗!”
      年轻道人脸上越来越难看,面子终是挂不住了,低声怒吼道。
      斯华噗嗤笑出了声,一脸穷尽无聊的挥挥手。“真是,还关什么门,作样子给谁看。把这一套都收起来吧,反正你们说得是什么我都知道,我也没兴趣。”
      众人突然均感到剑上一轻,像是一股大力卸去,皆被震得倒退了几步。长出口气,收剑入鞘。冷汗却是止都止不住,犹是惊魂未定。
      斯华仍是懒懒倚着门,倚得是风情万种。外面阳光明媚,更显得屋里阴影团团,阴暗无比。
      “道君意思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压低的声音阴阴冷笑。像一条欲扑起噬人的毒蛇。
      “你明白就好,也省得我多费口舌给你解释。”斯华也面色如霜,眼睛里闪过一抹冷然讥讽的冰寒。
      “小杂毛,我教人的学费可是很高的。就凭你。”哼了一声,不屑的别过头去,“还不配”
      斯华话音未落,萧鹿言听着他话语里明摆的看不起人,气不过,手一按扶椅,就要忍不住拔剑而起,施以于颜色。那目光森冷的道人抬手止住,示意稍安勿躁,萧鹿言悻悻的坐下。看样子,那年轻道士比他还要高出一级,竟是要他听他的。
      斯华却似懒得再看他们一眼,终于想起正事般踏着步子急急地就向无觉方丈之位走去,从刚才起一直带着淡淡慵懒姿容的脸现在目光认真而清澈纯真,那势头像饱含着怒火,要某人为他作主似的。
      到了方丈面前,就把手上拖拽之人甩到了地上。怒气冲冲又委屈的半跪地下,极为难得的恭谨,一脸痛心疾首的道“我手下的有个下人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没有向方丈大人您通告,居然就想私自下山!视寺规如无物,罪孽之深,不思悔改。唉,都是我的错。望方丈能够示之以惩戒。”
      “下人如此,主子怕也好不到哪去。”萧鹿言冷道。
      “萧掌教所言极是。是我管教得不到位。想必以萧掌教这等高人,门下弟子修为必也。”说罢,含笑的眼睛若有若无的扫上门外那些正手腕酸痛连剑都拿不起来的众人。
      萧鹿言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
      “弟子想罚他抄写经文百篇。或许这样能减轻罪孽罢。”很是忧愁的长叹了口气,仿佛他做了十恶不赦的罪大恶极之事似的,连眼睛都是水汪汪的“自后,弟子也会在后山禁足,不会再出院落一步的。”
      方丈脸上笑得一团和气,双手合十,和蔼的对他道:“施主能有此向善之心,老衲真是甚感欣慰啊。”
      “你们觉得呢?”回首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眼神又无辜又可爱,却独独避开了就在他左边的枯寂禅师。一直入定般的枯寂禅师却缓缓抬眼,眼里一道精光闪过,良久道。
      “很好。”
      “我也觉得很好。”话中别有深意般。“那弟子就先去了。书房里的纸也随我取用了”事先打过招呼。返身而去。
      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斯华前脚刚离开。年轻道人脸上的笑容就忽地消失,由盘卧的毒蛇露出了凶狠的毒牙,速度比变脸还快。一把冲出去拉开门,门外的人也感觉到了他的毒蛇般的杀气。伏在地上抖如筛糠。
      “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怎么看的门!”
      为首一人回道“我们一直守在门外,跟本没看到有人进来。直到看到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感到奇怪,才看到他在里面。每个阵法都完好无损,毫无破除迹象。禁制也不曾被触动。这种事情,真是,从也未有过。”语气也是困惑无比。这番话艰难的说毕,他的冷汗早已流了一地。
      道人回头冷笑,“那他难道还是特地来跑来示威?想来无觉大师一代胜名,定是专心弘扬佛法。无遐料理寺内事物,放任他做大,结果整个隐业寺都被人家骑到头上去了。”
      无觉方丈也不反驳,像是默认般慈祥的道了声“惭愧,惭愧。”
      这般不急不躁的装傻态度看得两个人心里都是气急,像猫爪子挠般。
      他最后传音而入的话语更是让他怒不可遏。
      小杂毛,轻举妄动前最好老实点哦。
      他脸上一寒,出手把门上的龙头把手生生捏成了粉末。
      我倒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一阵山风吹过,竹叶纷纷扬扬落下。
      斯华把手里的东西一抛,一阵微光闪过,孤辰寡宿不见了踪影。地上只有一片枯黄的竹叶,被风吹起,随着在他身后漫天飞舞的竹叶飘然飞去,再分不清是哪一个。
      “连区区化形之法都看不出来,还好意思来撒野~”
      风将额前的长发带起,像要临风飞去。斯华竖起一根手指,“嘘——”。示意某人噤声。深紫色的眼睛笑得弯弯。
      “不弄这么个张致,如何显得我们静水流深?~”(
      身后的孤辰寡宿脸上写着满满的担心。
      斯华握着紫檀的扇柄敲着掌心。
      “就算不出当年那院子一步,我也照样可以逆转天下。”
      (汗,这话真是太傲了,暴汗。偶会改,会改。他其实是个云淡风清的人哇呀……=_=6)
      斜眼瞪了他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抄!”说罢,把厚厚一沓纸摔到他身上,差点把他淹没在里面。
      “诶?我?”真的是我?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孤辰寡宿从纸堆里刨出来,看着漫天的纸片,眼花。
      “对,就是你·!”
      仿佛‘真相只有一个’或‘犯人就是你’般气势高昂的一手插腰,一手举着墨扇稳稳指着他。像山岚之清风吹开了重重的阴云,黑发的小恶魔眉眼飞扬。
      “日落前写完!要不怎能显出你我的诚意呢~字不工整的不要!写得太快的不要!墨研得不好得不要!笔法不正的不要!写时姿势不漂亮的不要!如果你中间敢停或是不专心的话,我可是有惩罚的呦~他的生死可都全系在你身上喽。”
      孤辰寡宿突然觉得他还不如两眼闭下直接昏死过去算了
      小恶魔愉悦的幽幽声音在耳边响起。
      “记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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