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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 ...


  •   “三班副!”
      低着头跟在梁真真身后的陆路被前面的大叫吓了一跳,赶紧抬头一看:二班的徐丽丽。徐丽丽已经挂上了上等兵军衔,身边还跟着个列兵正盯着她和梁真真身上的尉官服和军衔,打量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怨:硬逼着她穿尉官服,这下好了吧!还说不穿就继续和她冷战!苍天啊,这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冷战啊,而且还是为了她那条腿,多不值得啊!
      “徐丽丽,带徒弟了么?”陆路走了上前。
      徐丽丽看了看四周没人,兴奋地拉着陆路的手直叫,“三班副,穿这样好帅啊!”
      “呵呵,那你今年努力考学,考上了明年就和我一样了。”
      “不敢不敢,那可不是高考的独木桥,是阿婆的奈何桥啊!”徐丽丽妩媚地笑了笑,无视一边的梁真真。
      “你俩是去训练吧?”陆路看着她那样,笑了笑给她提醒。
      “哎呀,一高兴就给忘了。三班副我们先走了啊,再见。”

      “这什么兵啊?”梁真真看着她们离开的背景,闷闷地问陆路。
      “二班的。”
      “和门诊一名二级士官关系很不一般的哦。”梁真真想了想,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无视自己了。刚刚和陆路去门诊给自己销假的时候就发现她鬼鬼祟祟地在药房边上出现,她其实也是看到自己的,只是陆路一直低着头生闷气没发现而已。
      “噢。”陆路也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发呆。
      “怎么了?”梁真真已经忘了自己说过的:不答应好好重视右腿就不和她说话。
      “这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这部队,什么样的兵都有。”
      “事实。”梁真真笑了笑,看着陆路突然说了句:“这样的陆路,是挺帅的哦!”
      “贝雷帽,呃,好傻的。”
      “哈哈!你不懂欣赏!走吧,找韦静姐评理去。”
      “真真,我们现在去好吗?也许,她们不在连队。”陆路沉淀了回老连队的喜悦,怔怔地思索着,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或者自己是不是刻意地只记得老连队的所有美好而忽略了它那些存在着的弊病?
      “呵呵,走吧。到了才知道。”梁真真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裤腰带,看着她随着自己的步子机械式的行动,看着她条件反射般向沿路而来的军车、上级军官敬礼,她静静地笑着。军人,两个字是刻进了陆路的灵魂里,只是她连这个都消极化了。

      “哎呀,小梁医师!”
      陆路的思绪被一声大喝给打断,她抬头一看,二排长陈和正笔直地向着梁真真走来。
      “二排长。”陆路迅速作出反应,她不喜欢陈和看梁真真的那眼神,非常的不喜欢!
      “哎呀,咱们连的三班副啊!”陈和收回了视线看向陆路,陆路转走组织关系的那一刻,他也了解到她的身份,吓了一身冷汗,这一刻便也不敢怠慢。
      “排长值班吗?”陆路随同他走进一楼连值班员办公室。
      “是的。连长到机房去了。你和小梁医师认识的啊?”
      “呵呵,是的,她么,是我未来的堂嫂。”陆路扯了个大笑脸,梁真真一听,脸都红了,偷偷从桌子底下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下陆路的腰。
      陈和的脸由红光满面变成褚红色又变了回来,陆路心里一边喊疼一边叫好,她目光平视、朱唇轻启:“排长,我可以上副业地看看吗?”
      “啊,可以。”

      “走这边吧。”梁真真发现由训练场直接上副业地的话,每一级石阶都有50厘米高,于是拉着陆路由跑道的斜坡拐着走过去。
      陆路笑着任由她牵着自己走。也许真真并没有发现,从早上见面到现在,只要出现在房间以外的地方她都不会再牵着自己的手了。无形的变化呵。
      “以前我们最爱从那边上去。”陆路指了指最右边猪圈的方向,“那是捷径。”
      “坡度那么陡,挺危险的。不好。”梁真真抬眼望去,目测了一下然后看着她回答。
      “嗯。第一次挖冬笋的时候摔了。”
      “路路,你身上的伤有多少是因为不注意造成的?”
      “都是。”陆路闷声回答,松开她牵着自己的手快步往前走。不对劲,真的不对劲,可实在又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真真没有追上去,只是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跟着。
      “这片草地,是我们手工铺上的。”陆路比了比眼前的大草坪,转身对梁真真说:“第二年的时候,连着施工一起来,那时候可累了。”
      “这个铁架子,是为了方便瓜蔓攀延而焊,沈班长的提议。既节约了竹子又美观大方。”陆路向上比划,指着已经攀满南瓜藤的铁架,“看看,是不是很漂亮?南瓜的小瓢虫很美,可南瓜的虫子也很恶心。美和丑是互生的。”
      梁真真看着有些伤感的陆路,也有些难过。她抬头望向远处,突然问:“路路,知道今天吹什么风吗?”
      “不知道。”陆路看了看副业地旁边两排静止的小彩旗答道。
      “听说这两排彩旗,是你的建议吧?为了方便施农药时不影响其他作物?”梁真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彩旗。
      “嗯。”陆路扯了一下嘴角。
      梁真真站到陆路身边,将她的身子摆了摆调整了个方向:“闭上眼睛,感受一下,皮肤是不是能感受到一点细微的风抚过?”
      似乎真有微风细润地扫过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不问我为什么吗?”耳边是梁真真轻轻的问话。
      “为什么?”陆路配合着问。
      “你睁开眼睛,望向正前方。”梁真真说道,看着陆路顺从地睁开双眼,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白玉兰树,“看看那只小鸟,尾巴是向着我们的,对吗?”
      “嗯。”
      “鸟是逆风而立的。顺风会让它的羽毛翻起,轻则毛发松乱、重则冰冻致命。”梁真真看着陆路一脸的凝重,莞尔一笑:“我还记得我们去百色玩的时候,你骑在马上很威风地说:‘真真,我现在是名大英雄,我要同这马一样逆风前行,呼吸更新鲜的空气’。”

      “两个人在谈什么呢?都没发现我过来呀。”韦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陆路转身,看向韦静:“啧啧,班长真的变漂亮了哦,看来真真没有骗我,哈哈。”
      “小嘴巴上哪偷吃蜜忘抹干净了?”韦静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真真在给我上教育课呢,我现在满口、满腹都有黄连。”陆路小气地撅了一下嘴。
      “真的啊?那太好了。”韦静开心地挽着梁真真的手臂。
      “什么?!”陆路不可思议地看着韦静。
      “陆路,你是兵转学员,后年回部队就直接是尉官呢,哪有机会像真真这样一边当官一边当学生啊。现在训你是应该的,免得老不长大。看你写给我的信,我们俩差点没把你给骂死!”韦静俯身拔掉垅里冒出来的杂草。
      “我说了什么了?”陆路回想了一下,很是纳闷。
      “消极生活、抗拒长大、离群寡处,过于看重学术没有实际应用的考证,受一点打击就信心全无。”韦静和梁真真对望了一眼,“我相信真真也很着急。”
      “呵呵,有这么差吗?”陆路转身面向梁真真,“我现在算是在逆境中,还是在顺境中呢?”
      “在顺境中而忘了曾经在逆境中学会的呼吸规则。”梁真真双手后背,认真地回答。
      “你怕我会溺死?所以你一见面就矫正我的军容军姿?所以你克制自己不牵我的手?所以你无时不刻地提醒我要注意影响、要有安全意识、要有逆境思维?”陆路越说越大声,气势凌厉了起来。
      “很高兴你还会凶我,你对我太温柔了。”梁真真笑了笑,双手交叉搓了搓,又看向陆路:“我刚到门诊的时候,经常偷偷跑到连队来找韦静姐。她跟我讲了很多你从来没讲过的关于你的故事,你的成熟稳重、你的独当一面、你对上下级关系由尖锐走向圆滑、你的不像一个兵的强势和指挥若定的能力、你偶露的悲伤和对连队建制不满,她和我讲过许多你教她的故事,这些都在影响着我、教会我怎么独面部队里的阴暗面。这些,路路,你都不曾在我面前提过,你给我的永远是你最孩童、最温柔的一面。”
      “提这些做什么?”陆路低下了头,笑了笑,“都过去了。”
      “如果都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记得这里的点滴,这草坪、这彩旗、这铁架子?”
      “都过去了,真真。”陆路看着梁真真,神色凄凉:“可你别逼我把这些也忘了。我已经残废了,我再怎么样也只能当个文职,这些回忆是我最珍贵的宝贝,请你别把我记忆的外衣也脱了。”
      “你让人痛心,陆路。你穿便装走近我的时候,根本不是你解释的怕衣服皱了,而是你不想太累的时候,让别人看见你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觉得这根本不像个兵,是这样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陆路凄凉地看着梁真真,“你不知道我连蹲下哭泣的能力都没有了吗?你不知道我连跑开回避你的指责的能力都没有了吗?你为什么要变得这么强势,你为什么不能回复你以往的温柔?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陆路!”韦静厉声喝道,“你才是残忍的那个,你到底知不知道!”
      陆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们。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她为了你从最养尊处优的地方来到基层你知道吗?她为了你每天每个月面对多少涎着脸追求她又找不到理由推拒的军官你知道吗?她为了你一个人跑到我这里来想哭又不能哭你知道吗?她为了你从原来跑几步都喘到现在三公里轻松过关你知道吗?她为了你每天跟在我们体能训练队伍后面你知道吗?你都做了些什么?放弃自己,你又知道吗?你过着你研究的日子却一点点地放弃理想放弃追求放弃希望,你放弃了你们拥有坚强感情后盾的机会你知道吗?你觉得你现在这样放任自流地过日子你的父母她的父母会安心让你们走在一起吗?你能不能精神一点,做回以前那个陆路,做个比以前更强的陆路?这条腿是什么?这条腿上面是珍珠面,是最坚硬最结实的材料,是比你原来的硬骨头更硬的材料,为什么你却让它就得那么绵软?你还是我们三班的班副吗?”韦静痛心地看着陆路渐渐低下的头,一颗颗砸进泥里的泪,风光的外表下、被指责的面壳下,她心疼着的陆路,在被她们善良的揭示下,她的内心该是多么无助的?可这一切,该发现和该做出安抚的人,不是她。
      梁真真抱过陆路,任她趴在自己肩上,由无声到放声大哭,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她是故意要敲醒她的,可是她也难过、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比预期内更难过,她不想陆路哭泣,她不想她这么无助这么彷徨,如果她知道她会哭成这样她宁可陆路一辈子那么低糜,她完全可以自己变强起来照顾好陆路。
      “不哭了,路路不哭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惹你哭,我不该骂你。”梁真真忙不迭声地说道:“不哭了,不哭了,我道歉,我再也不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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