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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灿玄机 6 醒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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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不禁嘲笑这人爱情的盲目和自大,他一时半会也未必能明白一个女子的决绝。多说无用,徒费口舌。我冷冷一笑:“你的?”半晌,淡淡地斜了他一眼,“既然能给你,我也能拿走。”
那一眼明明清描淡写,不着痕迹,却仿佛一耳挂子扇到脸上,李亿蹙眉,斥道:“幼薇!!”
一边推开他的怀抱,一边说道:“放手吧~子安,为了你,也为了我。不要太贪心,让大家都不开心。”
撇下他径直进屋。如此相安无事地得过了两天,按时吃药,调养生息,身子也渐渐大好了。这日下午,晚膳过后,我不紧不慢地吃着例行的银耳羹,候在旁边的落云半探询道:“姑娘,和公子生气了?”
“哪有?”我轻轻笑道,“不过和他讲清一些事儿。”心里开始盘算着未来的出路。但无论怎样,在离开之前,一定要见一面飞卿。想着瞧着挂在墙上的那幅裱好的画,那是一幅兰竹水墨写意图,正正是我喜欢的那种笔法,简洁飘逸,清雅高洁。每看一分,心里就多了了一分对飞卿才华的钦慕和了然。
一掀帘进房,李亿就瞧见幼薇看画微笑,一幅自得自乐的样子,那姿容俏丽宛若当年初识,没有任何多余的牵挂,独立自在的天真浪漫。像天空一朵元,草地一朵小花,自在的美丽,不在乎地点,不在乎时间,不为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如此的美丽。
“再看下去,我可要嫉妒得发狂了。”李忆轻轻挽住幼薇的腰,在她耳边说道,“想当年,你可是拿我的字临写呢。”幼薇含笑睨了他一眼,“少在那夸嘴了,谁信啊?”
“落云,拿我的笔来。”李亿松开她,气定神闲地开始在桌上铺开一张宣纸。幼薇接过落云手中的笔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做工极好的徽州狼毫湖笔,笔身是她一个指头的粗细。
沉吟片刻后,李亿肃目垂笔飞书,幼薇一边看一边暗许。待写完了,细细打量,字体遒劲飞逸,规整中挣扎出不羁和野气,算不上顶好的,但是这挣扎和矛盾却是特别。幼薇点点头,抬首见李亿含笑不语,两眼墨如点漆,他人本生得极好,兼之神气轩昂,真真人中龙凤,当初温飞卿愿意拱手相让也不是全无道理。
“看你家公子犯呆了么?”他一把刮了刮她的鼻头,“前日那股悍劲,狠劲哪去了?”
“呵,你想得美,”幼薇眼骨碌一转,坏笑道,“我不过是来考考你,看你有没有本事不吃我的闭门羹。”
“你这不贤不淑的小蹄子,竟敢给你家公子吃闭门羹。看我真是把你宠坏了。看我怎么让你讨饶。”说着便作势要挠幼薇。幼薇生来最怕这个,手未到,便惊叫着闪躲,被触了一下便不由咯咯地笑起来,那娇脆的笑声撩得子安心里更是痒痒,不禁一把抱住她娇小的身子,吻住她颈后的发尾。鱼幼薇,一个二十一世纪台湾当代女青年,芳龄二八,什么阵仗没见过。只是这身子有时似乎不听她使唤,再一次身子发软,脸发烫。那吻便顺势从耳廓转到面颊,幼薇又惊又恼,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不……!”声音发颤,但拒意已决。
李亿见势忙收敛了心神,见她娇怯含泪的样子倒衬得他似乎真得作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心痛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一时也急不来,世上最难解的就是心结。于是掏出帕子替她拭泪。
“你家公子有那么穷凶极恶吗,饥不择食吗?”无奈的语调。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幼薇只得接过帕子,继续装下去,小声委屈地说道,“你明明知道人家很怕这个的……”
“好了,今个我过来不是来惹你哭的,而是,”他顿了一下,似在斟酌字句,片刻神色如常道,“见你身子大好了,我带你出去走走。成日在家里会把人闷坏的。”
出门才不过酉时,天已暗了下来,走向城中心的时候,发现街上人潮渐渐多了起来。好像是个什么庆典或是节日的,幼薇暗暗揣度。待来到城中心的运河边,才发现河里飘满了各色的彩灯,这原来只能从书本上看到的古代习俗今日亲眼目睹,当真惊喜不已,不由含笑看了李亿一眼,拉着他便往河边飞奔而去。彩灯各色各样的都有,上面还绘有各式的图案,人物,宽宽的河面望过去,颇为壮观。
河灯,我约摸记得是为了悼念亲人的亡魂,每月初一,十五在河上进行的祭奠。看着这彩锦般的河,明明灭灭的灯火,一同悠悠流逝到无尽的远方,不由有些恍惚:这里载着多少以逝的亡魂,又浓缩了多少生者的念想。前世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如今错入时空抑或轮回,孤魂野鬼一般走在命运的绳索上,谁知我,谁懂我,谁会念我?!我的生命真如这河灯一般,灿烂地划过眼角,终究不过是千万亡魂中的一缕青烟。生命是如此脆弱,也是如此璀璨,那就让我奏出命运的最强音吧!
“幼薇……”只见一朵炙热的莲花盛开在我的身旁,水红色的花瓣,被中心的烛光照得红彤彤的,我缓缓看向李亿,不明白这礼物的所以,“今日是七巧节,幼薇,今世我固有负于你,但是,自始自终,我都是一片真心待你,希望你能明白。”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笺,“这是这两日我去郊外的灵修寺为你求的一张护符,有长老赐福。如今皇上大肆灭佛,求一张符纸很难。我不礼佛,但是比起道士们的长生不老术,我更愿意相信有一个来生……”
他苦笑了一下,蹲下身对着莲花灯喃喃自语道,“也许来生的我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一样自私,我的爱像个穷人一样可怜,但愿,”他抬起头看向我,“但愿不要我再遇见你,这让你痛苦,让我一生抱憾。……”
他那样看着我,那样的眼神!好像品渊在他身上复活,或是他代品渊了结我们之前以及现在的情债。虽然我已无法爱上这种人,但是此刻,不可否认有一丝心动的痛楚,因为我知道,这将是永别。
我不明白短短两日就会让如此趾高气扬、霸道自负的他有这样卑微真诚的剖白,还是今日月亮,这河灯的引诱让人有了不寻常的幻觉和举止?他仿佛明白我内心的疑惑。
“灵修寺里的长老指点了我……幼薇,一直是你先知先觉。我今日才晓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如果我不能给予你要的,只有放手。所以,”他把紧握在掌心的符纸,放进莲灯中心,“我今生最大的心愿便是祈愿你病恙早去,岁岁平安,来生我们不要再见!”
说着便躬身把莲灯放进了河里,我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他,半晌,一动不动。因为我们注定是要分离,因此只此一刻,相交于此。无关风月,只关命运。
他起身回抱着我道,“以后你不要顾念我,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永远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