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or》灵魂蓝色

37、规则

　　明明刚才在警员楼里也是同样的安静，但我就没有这样的感觉；特别是那些穿着黑白相间衣服的各色人们用分明的眼睛慢慢地、轻轻地、像电影里无声的慢镜头扫过来时，有一种寒意，立刻侵蚀了我的神经。
　　跟前的少年视若无人的走着，我也只好揽着墨墨大步向前。尽管那些眼睛像被抽象化的怪物一般跟随着我。
　　因为四周的目光像三维空间一样将我包围，我僵硬着，只看着少年的背影走着，也就忽视了打量一下四周。
　　所幸，他们只是看着，绝对无声的画面。
　　越过宽广的大堂，少年领着我们进入狭长的一处。在廊道的最里面停了下来，接着，一脚踹开了那扇已锈迹斑斑的铁门。
　　我立马意识到，这里，就是我和墨墨的“卧室”了。不过怎么没有铁栏杆？连美萨的监狱里犯人都是住在没有丝毫隐私感的铁栏内，这里的监狱，居然还像合宿一样，这条狭长走道的那些黑门，都是犯人住的“卧室”吧。
　　铁门不堪重击的发出“哐”的哀鸣，这声巨响，惊动了呆在屋内的人。
　　“谁……啊，洛、洛亚……塔……医、医……”青年断断续续的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说的似乎是黑塔利语，我蹙眉，我并不十分擅长这门语言。
　　“好了，这里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了。记得遵守规则。每个人的规则都是不一样的。……问你的室友。”说完，便转身离去了，连铁门也不关——虽然这扇门可能已经合不上了。
　　我张了张嘴，脑袋因发生太多事情了而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这样走了？我看着那扇摇摇晃晃的铁门，门都不用关，不怕我们逃走么？随即我便明白了：这里是孤岛，你即便逃出了这里，你又如何逃离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呢？相反，呆在监狱里，还是唯一可以存活下去的地方。
　　“那、那个……”
　　我楞了楞，立马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
　　青年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我，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半长披肩的棕色头发，眼睛小小的，却意外的很是清澈，一张普通清秀的脸。
　　见我没有回答，青年踌躇了一会，换成了英伦语：“那个……你好。”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朝他略微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青年似有些沮丧地眨眨眼睛，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打量着这个不足十平方米的空间。白色的墙壁，灰色的地板，四张床分成俩面排放着，床与床之间有一个棕色的放物柜子。没有一扇窗子，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白炽灯，像摆设一样没有任何作用。
　　屋子的摆设，莫名的像我上一世住的校舍。我此刻终于理解当年室友说：“我们就好像住在监狱里。”这句话了。
　　连洗手间什么的都没有么？我不奢求多的，好歹每间都有个洗手间吧，公共的可是很脏的啊，何况这里还是监狱。
　　“那个，哪张床是空的？”我用的英语。
　　“……啊？啊，随、随便……都可以……这个房间，就，就我一个人……“青年缩在床的角落里回答。
　　我将两个桶放在柜子前，从僵硬状态解除，再一次的感到寒意。可恶，好冷。摸了摸床铺，所幸，是干净的。不过，太硬了，而且，这白色的被子，根本就如同毛毯一般嘛。这让人晚上怎么睡啊，要知道这里可是零下啊。
　　哎，不过现在总比没有的好。
　　让墨墨脱下鞋子坐到床上，拿过被子将他全身包了个严实。墨墨很乖地任我摆布。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我看向那两张空床的被子，毫不犹豫的卷起来，包在墨墨身上。
　　一扭身，看到那青年有些惊讶的神情，不予理会。打开柜子，意外的，柜子里居然很干净，我用一根手指摸了摸，还行。看样子有人经常在打扫。至于是谁，我才没那个闲心去想。
　　理了理桶子里的东西，肥皂，牙刷，杯子之类的，除了必备物品，其他保暖类的东西一样也没有。这么点东西，放在桶里就可以了。我将东西一一摆放在柜子里。
　　做完这一切，我的手脚依旧是冰凉的毫无感觉可言。
　　我叹了口气，随即开口：“我叫温暖。“
　　青年靠着墙壁似在想什么出神，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于是，我重复了一遍，这次用的黑塔利语。
　　“……啊，啊……温……“
　　“温暖。“我再次开口，这次却用的是英语。
　　“哦。“青年也很自然的换成了英语，”我，我叫马克西米，黑塔利人。“
　　我点点头。
　　青年眨眨他那双小眼睛，有些好奇的问：“‘温’……似乎是东方姓呢，暖……你是东方人？”
　　我沉默了一会，“不是。”虽然妈妈的确是东方人，但我懒得多解释什么。
　　“哦。”青年似乎有些失望。
　　“规则……是什么……“
　　“规则？……洛亚塔医生……没有给你说么？“
　　医生？
　　我摇摇头。
　　“哦……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洛亚塔医生的规则很简单：保持自身干净就可以了。”
　　就这样？我微微蹙眉。
　　青年接着说：“洛亚塔医生的规则算简单的了。要是是莲•多瑞德的话……”青年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微微地抖索了一下。
　　“啊……一共七个人，每个人，管一段时间。每个人管制期间，都有他的‘规则’，只要服从了规则，其他的随便你怎么做。”
　　我板着脸，声音有些干硬冷淡：“杀人也可以？”
　　青年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他很自然地点点头，说：“是。没有哪个‘规则’规定不能杀人。“
　　我有些楞然。这所监狱到底是怎样？
　　愣了愣，我换了一个话题，“这个房间，原先就你一个人？“
　　不知为何，青年笑了，笑容浅浅的在我眼里却多了一份悲伤，“是啊。……这个房间，每个新来的囚犯都会先住在这里。然后，再慢慢地往上爬。“
　　“往上爬？“
　　“是的。这个房间是所有房间里最差的。179号。数字越小房间是越好的。前十的房间是单人间，还有空调热水什么的。“
　　我静默，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要怎样，才能进入前十的房间？”
　　马克西米沉默了一会，说：“两种方法，一是：杀死原先房间的主人；二是……房间主人同意……”
　　我脑袋一转，便明白那是怎样的“同意”了。
　　这个监狱制度还真是怪。我搓搓手，想着要不要行动，最后决定还是先观察几天了再说吧。觊觎前十房间的人一定不少，况且房间主人的实力一定不弱。
　　说实话，我比较想奉行“低调是传统美德”，不过这个天气又真的太冷了。那些没有住进前十的人到底是怎样活下去的？
　　我再次看向这位室友，接着问：“你来这个房间多久了？”
　　青年唇边的笑意似立马掺杂了一杯苦涩的鸡尾酒，轻声说：“……三、三年……”
　　我略微瞪圆了眼睛。接着仔细打量面前这个青年。就像一杯平静的白开水，青年身上找不到任何特殊吸引人的地方。他的实力有这么弱？呆在最底层的房间三年了？
　　心思一转，便将这些疑惑沉淀了下去。谁能肯定这些是真话呢？这里可是【魄格瑞特】，进来的所有人中，哪个会是弱不禁风的小虾米？
　　“那，你晚上怎么办？”我换了一个问题，没有刨根问底。
　　“啊……？”马克西米眨眨眼，明白我问的是什么后，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期期艾艾地说：“晚上啊……哈哈，晚上的确很冷的……一个人……”
　　看着他的表情，我冷冷地说：“算了。”
　　青年尴尬的神情被冻住了，哀哀地看了我一眼，便环抱着双腿，没有再说话了。
　　墨墨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黑色的发，在白色被单的烘托下，更加浓郁。我走过去隔着被单抱住他，嗅了嗅他发间的洗发香精的味道。有那么一瞬，我产生了还在圣•提里的错觉，虽然那个宿舍跟家里的比起来差远了，但比这里确是好太多了。
　　“你们……是兄弟……？”弱弱不敢确定的声音响起。
　　我沉默了几秒，冷硬的“恩”了一声。
　　屋内又回归到寂静。冷刻的寂静。
　　过了有多久？不知道。但我的手脚依旧冰凉。
　　“其实，这所监狱……很奇怪的……”
　　“……”
　　“囚犯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毛毯，衣服一类的。“
　　我安静地听着。
　　“……只要你足够的强……”
　　“……”
　　“对了，囚犯虽然有其他的衣服，但是在白天，是一定要穿囚服的。”
　　那样不会冷么？我想着。
　　“其实，平常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是谁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心血来潮进行监察，所以白天还是穿着囚服保险一些。“
　　“至于……晚上，只要闹得声音不大，囚犯们基本上都是自由的。“
　　青年一直絮絮地说了许多。我偶尔问一两句，大多时候我都在沉默。
　　从青年口中我得知，只有179、178两个寝室是没有洗手间的，其他房间再差好歹都有一个洗手间，179、178的人要想方便就只得到其他寝室去，这里是没有公共洗手间的。不过进其他房间还得看主人同意与否，有时候房间主人还会提出很过分的要求。这个事实让我着实郁闷了一把。
　　看样子，无论如何，我都得混到177室去。不过，得过几天。
　　慢慢来吧，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多了，起码还有途径能够弄到毛毯衣服。而且按照马克西米的说法，只要你足够的强，就能够得到更多东西。
　　“对了……现在，几点？”马克西米手中戴着一块手表，我刚开始就注意到了。
　　“……三点五十……这个表很好得到的，只要帮忙做工三天……”
　　“什么时候开始晚饭？”
　　“晚、晚饭……六点……”
　　“……”
　　我没有再说话，在脑海里想着今后的路。屋子里再次被静谧侵染，无声的蔓延。
　　被子实在是太过单薄了，今天晚上只能将就这样睡了。从明天开始，得好好的熟悉这里，想办法爬到177室再弄到衣服和毛毯。
　　温暖，千万别被打倒。
　　我闭上眼，掩去眼眸中暂时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