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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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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颢见他终于肯低头,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神色略显缓和,语气还算平静,“你硬憋着一口气,不肯吃药,发觉功力衰退之时,就想起了凝香丸?……即使身体已经虚弱溃败到那副模样也不说,不求诊治……倘若今晚没有被我撞见,你打算怎么做?继续吃凝香丸,就这么扛着?……”
不料余火莲听了这话,胸中忽然一阵气闷,感觉像是被人蔑视了一般,儿时倔强的神色又显了出来。他抬头对视展颢,言语激动,坚定的大声道:“总之,我不想依靠任何人,也不想依靠任何力量,我会自己想办法撑下去!”
“你想办法?!”
一语既出,展颢心中已然升起团团怒火,再难压制,他猛一甩手朝余火莲丢了手边茶碗,恨声喝斥:“你想的那是什么办法?!什么鬼办法?!你那分明是在赌命!!”
余火莲惊见父亲动了手,心下有些害怕,却也不敢挡,热烫的茶水溅在了身上,痛得他不由得连连吸气。他一肚子的不服气,却也难掩惊颤的神色,他定了定神,强自镇定的反问道:“那爹又为什么不在乎我们之间的父子亲情?!我简直……我简直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爹亲生亲养的?!……”
“你说什么?!”展颢闻言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余火莲额上微露薄汗,蹭着双膝往后挪了挪,言语却不肯示弱,慌忙的喊道:“……反正……反正我在乎!!”
展颢站定,双眉微皱,略一沉吟,冷声诧问道:“你是觉得,爹不近人情,过分了?……觉得爹不该漠视你和方离的感情?不该不顾忌你二人的姻缘而威胁你杀了方旭?……就为了这个?!……”
……你这到底、争的是什么呢?……
心中一阵碎裂般的痛楚,余火莲惨然一笑,“赌命……我就是赌命!——用我的命做筹码,赌爹会不会出手救我,会不会在乎我的生死,在乎我是否会走上服食禁药自毁的不归路!……我知道、没有人会认同我这种做法……反正,我自己做的抉择、我自己承受!!”
“你承受?……哼!……”
展颢心底不期漫出了一股苦涩之意,觉察时,又有些愤恨和内疚。
他眼神微闪,背转过身,向屋门口缓缓踱去,“若是常人,5颗凝香丸就足以丧命……而你,竟然在短短几日内连续服食了8颗之多……根本是自寻死路!……那道红线、一旦到达手肘,立时气绝……”他说着,愤然转身,“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突然一怔,不禁顿了话语。
眼前,余火莲满面灿笑,眼中闪现着神采熠熠、嘴角张扬着得意喜悦。
绝望的骄傲吗?……
当初你为了保住冷清,心中就算再苦再冤,宁可去死也不向我示弱半分,不让步,不求饶……我尚且诧异、你从何时起变得如此硬气?……原来,你一直就是这般,一直没有改变! ……还记得你六岁时,口口声声气愤的喊着,说我这样逼你是看不起你,要我给你个理由,要我告诉你、家族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毕竟,冲突总是来自于双方,正如你此刻的倔强,也同样在昭示着我对你一直以来的逼迫……可你怎么、就是这么喜欢跟我对着干?!……你为了保莫飞的命,竟然向我亮了兵器!……那时的我,深深陷入仇恨的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应该一□□穿你的胸膛?现在,是不是,应该像战场杀敌一样的杀了你——这个仇人的血脉?!……别再冒险!别再轻易的冒险!!
其实,那一掌挥下去之后,展颢的心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尖刀毫无征兆的捅破了一处,伤入极深,顿时鲜血喷流,撕裂一般的痛楚。
那一掌挥下去之后,展颢立刻就后悔了——
他后悔,因为他诧异、片刻之前、当他听说余火莲并未喝药的时候,心中曾是猛的一沉,大吼着派人即刻去把少主找来……然而,在他下达这个万般急迫的命令时,夹杂在语气中、更多的,是对余火莲轻视那包草药的满腔怒恨,还是对余火莲是否真会因此而丧命的担忧——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后悔,也因为他莫名、当见得余火莲的双目被一味禁药而磨光了往日傲气逼人、熠熠飞扬的神采,当发现余火莲的身姿因那该死的药丸而失去了往昔枪般的笔直和挺拔,他的心中竟然掠过了一丝痛楚,细小、却也深刻……
他后悔,更因为他看见了、那一掌之后,摔跌在地的余火莲、隐隐渗出血丝的嘴角、勾起的细微的弧度!——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细微到让他觉得诡异,细微到令他此时此刻不得不恍然感叹:
原来,这一回、输的人,是我!
当时,你说你“就是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那又如何?!”……我以为,你只是气不过而顶嘴,只是说了那样一句话而已,所以我告诉了方离,设了一个小小的局,让她去误会你,我以为我赢了……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为此、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尽管一场风波仍旧未能免去,尽管他又一次为了救治余火莲而损耗了甚多的气力,他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这个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闹剧中,有没有掺杂着对余火莲——这个仇人的血脉,哪怕一点点的关爱、或是不忍……只是,如果有,他想、那一定会是个罪过!
“好……”
良久,展颢终于开口道,“对你来说,方离、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丧了命、无所谓,辜负20年的教养,也无所谓……”他说着,默然迈出了屋门,在院中顿了足,仰面朝天,轻声一叹,
“复仇?!……复仇是我的事,本来就不该要你来担……”
“不,不是……”
余火莲越听越不对,忍不住起身奔至展颢身前,急急解释道,“爹,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谁让你起来的?!”
余火莲心头一颤,双膝跪倒,悲声道,“……爹,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孩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真的,爹,你听我说……”
没等他说完,展颢忽然俯身一手探出,转瞬之间摘了他腰间的少主令,正颜道,“从今往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为父不再过问、也绝不再管!”,
“爹!”余火莲大惊失色,脸色瞬间煞白,眼泪立时涌了出来,嘶声泣道,“爹,孩儿那天说的只是气话!是气话啊!孩儿一日不敢忘了家仇,不敢忘了爹心上的伤痕,不敢忘了自己肩上的责任!爹,你别赶我走啊!爹……”
聪明如展颢,或许总是懂得分辨怎样的神情是他不该去发觉和体察的,然而如今,面对余火莲夺眶而出的眼泪,他的心,却在隐隐的抽痛着,暗自矛盾着——
这大概、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泣吧……
你小时候,常常会在梦里哭泣,在梦中流泪……你总以为、帮你擦眼泪的人、是驼子 ……
念及于此,展颢习惯性的、很想伸出手去、去帮他擦掉……
展颢站在原地怔愣,胸中忽然一阵窒闷难耐,不明所以,却让他莫名的心头怦跳,莫名的窜起怒火,莫名的满腔愤恨。忽然回神,他一脚踹开余火莲,厉声斥道:“哭什么哭?!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