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汉月》苏小糖

15、心亭偶遇

　　一夜成名，我成了花满楼的头牌。不过这个头牌姑娘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说来还是要感谢贺兰宏，若不是他慷慨解囊，暗中和贾老板交易了大把银子，我这个“头牌”可过得没这么舒服。反正，官方的说法就是：城中名妓苏小小与某某富家公子一见钟情，此时正被包养着……

　　夏末的天气，乍暖还寒，眼看着窗外的花慢慢开败，碧绿的草地染上金色。这个季节最是伤感，让人想起荼蘼花，想起以前最爱在这个季节放风筝，想起原来现在的心情就是独守空闺的寂寥啊！

　　“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是夏天最后的花，开到荼蘼了，便没有退路，也不能继续美丽了。

　　“小女孩怎生出这样的感慨？”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怎么又是你。”拿嫁娶开玩笑的人，我才不理。

　　一抹影子遮住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一张脸低着凑了过来：“还生气？”

　　抬眼看他，还是那双眼，无波无浪，但又深得见不到底。他那天的轻描淡写，我不气，我是在气自己！气自己竟然有短暂的心动和喜悦，气自己那么不坚定。我们是朋友，很多年的朋友。不想失去彼此，那复杂的感情和关系还是避免的好。

　　“你要是带我出去玩，我就不气了。”既然今日他来找我，也有台阶下了，哪会真的不理他。

　　看他无奈地摇摇头，我欢呼一声：“太好了！贺兰宏你等我，我去换身衣裳！”反正我知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会宠着我的。

　　一出花满楼，我就觉得这天也蓝，水也清，空气更是清新的不得了，哪有什么夏末的颓废！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口气。

　　原来，还是自由的空气好呀！

　　说是出来玩，其实只是悠闲地在街上走走看看。我很纳闷来无影去无踪的贺兰公子这次怎么这么悠闲，已经在城里住了七八天了，还不见走的样子。有的时候，我会很好奇他是什么人：是走私贩？专门走私那些名贵的香料的，因为他身上有一种专属的香香味道。是汪洋大盗？但应该是劫富济贫的那种，因为他的眉眼之间有的是英武之气。还是什么教的教主？哈哈，想到别人要叫他贺兰教主，然后他一张扑克脸地点点头，我就觉得好笑。

　　“渴了。”看来应该是个独生子，大少爷，说话就像在下命令。

　　“走，去秦淮河畔的那家‘赏心亭’！”我拉着他就走，管它呢，是谁都不要紧。

　　在亭内坐了一伙儿，注意力就被亭外不远处的一群人吸引了去。来者三四名男子，清一色的月色长袍，举手投足风流潇洒，为首的一位更是气质出众引人目光。定睛一看，竟是那日的闭月公子萧衍！

　　心中暗暗惊讶，怎会这般巧！想起那个晚上，暗暗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出我来。

　　“小小？”贺兰宏发现我不对劲，“怎么了？”

　　“没事。来了个认识的人。”我急忙喝了口茶，脸就没那么热了。

　　贺兰宏放眼看了看外面，略为一顿，疑惑地说道：“你认识那几个人？”

　　我点点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与那为首的一位有一面之缘而已。”

　　正说着，那群人已经到了赏心亭。虽然我对那个萧衍印象不错，可是怎么想也不适合这个时候打招呼。看那架势，他肯定是官宦子弟，而我是花满楼的歌妓，还和贺兰宏这个名义上的嫖客在一起……于是，看了看身边的贺兰宏，起身想走，没想到手臂上一阵力道，又坐了回去。不解地看他，他却是一脸看穿我想法的表情，眼里满是不在乎。

　　眼神对持，反而更引人注目，那边的闭月公子也注意到了我们这一桌，先是一愣，略一思考，便走了过来。

　　“萧公子。”他都不避，那我索性大方作了个揖。

　　“小小姑娘，今日真是好巧。”俊朗的脸上浮出自然的微笑。

　　看着他这样潇洒自在和我打招呼，心中凭地更对他添了些好感。又想起身边的贺兰宏，只好扭过头先和那臭脸王先眨眼暗示一下，然后介绍到：“这位是贺兰公子。”

　　臭脸王稍眯着眼打量着萧衍，抿着的唇里吐出三个字：“贺兰宏。”

　　另一边的萧衍则是带着些许惊讶的眼神，说道：“在下萧衍，幸会！”惊讶什么呢？之前认识的？

　　眼看招呼也打了，我正要开口告辞，没想到贺兰宏抢先说：“既然今日有缘，何不一起坐下品品茶，谈谈天。”

　　“在下也正有此意。”说完对着我点了一下头，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赶忙说：“也好。”

　　“那请容我去介绍我的友人过来，稍等。”看看人家多有礼貌多有教养，哪像那个贺兰蛮子，对谁说话都像在发命令。

　　其实我是极不愿意再坐下去的，总觉得气氛很古怪，所以就对贺兰宏堵起了嘴，然后幽怨地盯他。

　　“你刚看见人家的时候，不是脸红心跳么。怎么这伙又不愿意了？”原来他看出来我有那么点点喜欢这个萧衍？

　　“我哪有！我，我就是累了想回去了！”好烂的借口，“我才见过他一次……”

　　“小小姑娘，贺兰公子，这几位是在下的好友。”我说到一半，萧衍已经领了刚才一起进来的几位男子走了过来。“这位是沈约，这位是谢眺，那位是范云。”

　　“原来几位是大名鼎鼎的‘八友’之‘四友’。贺兰宏幸会各位！”

　　“过奖，过奖。”“贺兰公子，幸会。”“阁下过奖。”

　　一干人惺惺相惜，互相寒暄起来。我也一一看过去，从外表和言谈举止来说，应该都是风流雅士。“各位公子，小小有礼了。”

　　“小小，人如其名，清新婉约。”沈约说完哈哈笑了起来。此人稍是年长，留有两撇小胡子，但语气也算真诚豪迈，不让我反感。

　　一句打趣的话让气氛融洽起来，一干人也开始坐下喝茶，然后闲聊起来。聊天的内容不外乎最近的天气如何如何。看来，古今中外，客套话的种类也就是那几种。中学的时候，英语老师不是教：外国人见面闲聊都聊天气怎样。

　　“沈兄，你对北魏的新任皇帝怎么看？”说话的人是范云，长得不错，但就是那眼睛让看着不舒服，太犀利太精明的样子。

　　“不好说，之觉得北方自寿阳一战失利后就没有了动静，想必不是什么好兆头。”沈约摸了摸小胡子说道。

　　谢眺是三人中最为斯文白净的，听到这话不禁皱起眉头，说：“那是又要打战了？”
　　范云道：“建元元年的寿阳之战，建元三年齐淮阳之站之后，北魏与我齐之间基本无战事。据说，北魏大权至今还在冯太后手中。”看了大家一眼，又说：“那魏王三岁继位，今年双十年华。想必羽翼已丰，要从自己祖母手中拿回大权了。对于我齐，应该无及顾暇。”

　　“幼年皇帝，韬光养晦的例子也不少。我倒觉得这魏王是否会对齐开战很难说。”还是闭月公子萧衍的声音最是好听，长得也好看。

　　“哦？萧公子倒是对这魏王有研究？”贺兰宏斜着看了我一眼，想必是看穿了我的花痴，我暗暗吐了吐舌头。你们男人聊军事，我无聊就只好看帅哥嘛。

　　“研究不敢当，只是自己的看法。其实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不希望有战事。百姓只想安居乐业，并不在乎谁当皇帝。”

　　“萧兄弟说的是。我沈约之前为宋尽心，而今我也一样会为齐效力，就是这个道理。”

　　一番话，让大家都为沈约的诚恳感叹不已，我也觉得这八字胡大叔很实在，越看越可爱。

　　又闲聊了半个时辰，眼看日头已经西沉，我看再不回去贾老板要打锣敲鼓出来寻了，便起身告辞。这回贺兰宏没有阻拦，他真是个怪家伙，提议一起喝茶的是他，聊天说不到三句的也是他。众人纷纷起身告辞，不知是谁又提议下次再聚小酌，一阵寒暄和客套，终是出了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