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仙草

5、第五章

　　第五章
　　瑞士虽好毕竟不是我能久留的地方，时间一长相思北京成灾。幸好假期也快过完了，两人匆匆收拾行李便提早回家。

　　“我说，这些礼物会不会太夸张了？”宁辰审视着一箱子食物问我。
　　“你不觉得巧克力和奶酪是很可爱的东西么？”
　　“如果我是你就肯定会买更实在的东西。”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萧蒙回来探亲的时候给我们带的礼物，相机啊，限量版情侣对表啊，香水啊，绝版cd啊，再看看我这里一箱子花花绿绿包装的糖果巧克力居然还有干酪。我真是输了。
　　“怎么办，我突然觉得我没有脸送这些东西出手了。”
　　宁辰笑“也无所谓啦，反正大家都了解你，送这些也比较附和你的性格。”
　　“真的吗？”
　　“真的真的。”宁辰表面上笑得人畜无伤，其实我早洞穿他心里丑恶的嘲笑的嘴脸了。
　　“你真的打算不带礼物回去吗？”我扫货的热情并没有感染到宁辰，他仍然坚持不带走一针一线。
　　“唯一可以送的人也已经在美国了，我买回去是要给谁啊？”
　　“别这么说嘛，同事啊，手下啊，一直帮你的那个林师傅不是也可以送吗？秘书那顾小姐也很好啊，每次打电话都很客气，他们都是帮你的人哎。即使是一点点小东西，收到的人心情也会很不一样的。”我认真地说。
　　他沉默了会，拉起我就往外走“你说得对，所以我决定照办。”
　　此刻他显得特别可爱。

　　大包小包落定后终于回程了。
　　飞机抵达北京的时间是晚上8点30分，踏上这一篇土壤的瞬间我由衷感慨，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啊！
　　第一件事就是直冲爹娘家。
　　爹娘不在，问过邻居才知老两口很有想法地去听音乐会了，敢情他们趁我不在这段时间培养高雅情操呢，亏我还以为他们会念叨我以至于无法正常生活起居。
　　“那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宁辰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刚才因为着急而忽略的疲惫感也涌上来。
　　“好啊，回家，明天再来。”
　　在车上昏昏沉沉地要睡觉，眼前星星点点的路灯，最后化作一抹橘黄消失在黑暗里。

　　涣涣，是涣涣吗？背光站在黑影里的人，是你吗？
　　在朦胧中逐渐清晰起来的轮廓，还是看不明了的脸，但是我知道，就是涣涣。
　　“你去哪里了？”是我的声音在问。
　　“没有，哪也没去，就在你身边。”
　　“糊弄谁呢，老实交代去哪风流去了？说了饶你不死。”
　　他轻笑，鼻子发出声音。“你怎么一点儿没变？有10年了吧。”
　　大片大片的阳光充斥进来，突然又是白天了，周围一切都很清楚，茫茫的油菜花田，金黄金黄，天空碧蓝碧蓝，没有云，风很小。
　　唯一看不清的还是涣涣的脸，这么些年来，他在我的记忆中渐渐磨平了五官，我再也想不起他长有怎样的鼻子让我爱得疯狂，怎样的眼睛让我沦陷，怎样的嘴嘟起来的时候很想亲上去。
　　“你可以再走过来点吗？我看不清你。”
　　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向我走近。“这样呢？看清了么？”
　　“还是不行，得再近点。”
　　“那不行，我要走了，小宝，我得走了。”
　　“走？去哪？”
　　“再见。”他说走就真的要走了，转身留了背影给我，我拔腿就要追，腿却软绵绵用不上力，每走一步都像要摔倒，他走的不快，但是我却怎么也赶不上。
　　“涣涣，涣涣，涣涣”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when September ends wake me up.”
　　“小宝，小宝，醒醒，你手机响了。”睁开眼看见宁辰，用了一秒钟的时间调整思绪，抹了把脑门，全是汗。
　　何旭的电话。“喂？”
　　“小宝，我就知道你今天得回来。”
　　“昂，有事？”如梦初醒的虚无感，声音都无力。
　　“你不是让我留意着尹劼明么，有消息了。他在圈里有名的gay吧做mb是没错了，我前阵子碰巧遇见一老朋友，后来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说到了尹劼明，我那朋友说尹劼明一开始在那还挺红的，后来被一有钱老板包了，情况挺复杂，据说那个老板是混□□的，有批货要出手，尹劼明想吞他的货，被他发现了。那老板本想找人立马把他给做了，后来想想还不解气，就派人给他下了降头，让他得艾滋。”
　　何旭停了一下，听我没有反应又接着说“这些也都是外面流传的说法，具体情况怎么样也不清楚。但是尹劼明要真得了艾滋，那他这辈子这就算完了。”
　　“那你知道他住哪了么？”
　　“这还不知道，他后来也没有再找我。”
　　“还是谢谢你了。”
　　“你丫脑袋抽风了？跟我说谢谢。”
　　“嘿，改天找你出来，叫上裴婷。”
　　“好，挂了。”

　　挂了何旭的电话我才发现车子一直停着没有前进，突然有不祥的预感，缓慢回头，果然有双阴森的眼睛看着我。
　　“咳”我干咳一下，还指望能装蒜蒙混过去“怎么不开车？”
　　“涣涣欠你很多钱？”
　　他还知道开玩笑，问题应该不大。
　　“没有。我叫得很大声？”
　　“还好，只是旁边经过的车辆以为你被劫持了。”他黑着脸，冷冷地说。
　　如果谁能在自己爱的人呼唤着别人的名字醒过来的时候还保持风度的话也算是造化高深了。
　　“额……先开车吧。”
　　他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车头灯一闪，喇叭一鸣，飞驰而去。
　　车子开得飞快，我在每个转角被甩出座位数厘米，最后只好两手拉着头顶上方的把手。
　　我知道他在生闷气也不去惹他。难挨地在座位上磨来蹭去。
　　终于看到熟悉的风景，知道离家不远了，宁辰的车速也慢了下来，觉得有点安心不知觉又睡了过去，我真的是不适合长途旅行……

　　醒来的时候我合着衣服睡在宁辰的床上了，我回忆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支撑着身体爬起来看见楼下透上来的灯光。
　　我披上厚厚的起居服，走下楼。
　　客厅里也没有人，连接门口小花园的门开着，一阵阵冷风钻进来，我不由得缩紧脖子。
　　再往前走点，看见宁辰一个人穿着单薄的睡衣在花园里吸烟。宁辰很少吸烟，也不喜欢烟的味道，所以如果难得抽的话也一定会在外面把烟味都散发完了才进屋。
　　他的背影孤独地矗立在黑暗里，他像感觉不到冷似地一口一口吸着手里的烟，火心以规律的速度一下一下地亮。
　　没有再多想，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两只手在他胸前圈起成环，把宁辰紧紧包围在我身前。
　　我把脸贴在他背上，感受他的体温，什么也不想，只是明确地知道宁辰在我伸手能触到的地方，我想如果能就这样一直抱着，那我什么也都不求了。

　　“宁辰。”我轻声叫他。
　　他没有应答，但是把头往后转了点，意思是要听我说话。
　　“涣涣，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他听到后想转身，被我阻止了，我继续那样抱着他。
　　“他是一个死了十年的人，带我走上这条路的人，突然死掉害我哑巴了三年的人，让我再也没有办法谈感情的人。如果不是遇见你，如果遇见的不是你，那我可能就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听你喊着他的名字时而哭时而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因为我也是在前阵子才刚才确定对你的感情的。”宁辰猛地转过身抓着我的肩，顿了顿“你继续说。看着我说。”
　　“刚才在车上我又梦见涣涣了，说实话，这十年里，我每天睡前都祈祷上天能让我在梦里见到他。但是他刚才跟我说他要走了，他跟我说再见，在这之前的任何一次梦境里他都没有说过道别的话，你应该明白我想要抓住他的心情，我不能就这样让他走啊，那是我们唯一的联系了。我感觉得到他说再见的时候是在说永别。
　　我不该那么贪心，拥有了你却还想留住他，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所以也是他离开的时候了，但是还是有什么不舍，让我放不了手。”
　　我有点语无伦次，但是我知道宁辰能懂。

　　我一直希望有个出口可以释放我曾经的全心全意，付出的毫无保留。最后牵扯上命运二字那也只能心服口服。

　　“您还有啥不解么？故事咱也讲完了，你好歹发表点感言啊，别这么冷飕飕地看我看得我快冻上了。”
　　“……老子我无话可说了，你丫居然还风花雪月过一段，你人生能别那么出奇呗？”
　　“这怪我呀，这不命运嘛。”
　　宁辰逮着我使劲瞅了会，我刚把我跟涣涣的那点破事给他讲了，这时天色已经蓝亮起来。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个来回，他才一把抓住，说“别晃了，一晚上没睡，晕。”
　　“那是要干吗？睡觉去啊？”
　　“恩。”他缓慢地点点头。
　　“可是我还得去看爹娘呢。”
　　“哦。”他又缓慢地点了下头。
　　“得，我自己回去行了，我昨天睡了会，没那么困。”
　　“不行，我送你去。”他一把抓着我不让我走。
　　“别了，疲劳驾驶！危险！”
　　“我不是困！再给我五分钟回回神行吧？”
　　“行，我去洗把脸。”
　　冰凉的水沾湿脸的时候多少有点刺痛的感觉，我咧着牙，坚持不用暖水，这种清醒的冷感觉很好。
　　找个人说出那段尘封的往事，不仅是事过境迁还是如释重负，我的心情从未如此舒畅过，我恍然明白过来，这就好像听了恐怖故事必须讲给别人听，一个人憋着越想就越出事。
　　拿过边上的干毛巾抹了把脸，撑着洗手盆的边儿对着镜子看自己，还是那张精致的脸，脸上却带了很久没有见到的明媚。

　　“你确定以及肯定你能安全把我两载到爹娘家？您可是有45个小时不眠不休了。”
　　“我曾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你觉得对这45个小时是个问题么？”
　　“我这不担心咱两人生安全么，好不容易才互相坦露了心声可不能一天甜蜜日子就不过就呜呼去了呀。”
　　“嘿，想跟我过甜蜜日子？”
　　“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晚上再让你回忆你说了啥。”

　　过了一会宁辰又开口
　　“小宝，你现在是不是对我完全打开了心所以才告诉我那些的？”
　　“……这个不好说，我自己都搞不清我自己，只是昨天晚上的氛围让我很容易地说出来了，说不定面前坐的是谁我都说。”最后一句是我特意说了气宁辰的，今天我心情大好特别想逗他。
　　“你可别惹我啊，惹急了把你扔这儿。”
　　“你才不会，是吧？”
　　他没理我。
　　是啊，这样就是幸福。

　　“娘，咱以后好几年都不用买奶酪了。”
　　娘无语中。
　　“宁辰，留下来吃饭吧，昨儿啊听隔壁林大妈说你们今天要来我一早就上菜市场了，这虾啊，鱼，菜，都新鲜着呢。”娘吆喝着宁辰留下来吃饭。
　　“好，我们吃过再回去。”
　　宁辰很少在别人家里吃饭，小宝家除外。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一块儿吃着三两小菜，说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小宝从心底里笑出来，多么实在的幸福啊。

　　“你说今天月亮怎么那么好看呢。”回去的车上，我按开顶棚，放平了座椅，两手叠在脑后看天空。
　　“你也不怕冻着？”
　　“我就是喜欢这样细细的月牙，看着人都觉得笑眯眯的，多开心呐。”
　　宁辰看路上没什么车，也抽空抬头望了眼天上，又继续专心开车。
　　过了会手被我压得有点麻了，我从脑袋地下抽出来放在肚子上，宁辰看着前方，摸索着抓过我一只手，只是轻轻地覆盖在上面，换挡的时候还会短暂离开一下，但是马上又会被温暖包围。
　　“你小子手那么冷，快把棚盖上。”
　　“呵呵，宁辰，我今天特高兴，你知道么？特别特别。”
　　“看出来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高兴么？”
　　“知道。”
　　“真知道？”
　　“真知道。”他没有回头，没有看我，但是手却更加用了把力。
　　我把座椅调起来，反握住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在瑞士见到的欣喜不已买下的戒指。认真地套在了宁辰的小拇指上。
　　“咦？有点大了。”我自言自语。
　　宁辰回头看见我的动作，慌乱地把车开到路边停下。
　　“好不好看？”我举着宁辰的手让他自己看。
　　他又讷讷地不说话，我心想着这么一商界奇才怎么就老被我打击得说不出话讷。
　　过了一会他说“不大，正好。”下一个动作是把戒指转移到了无名指上。
　　我抿着嘴笑。
　　当时在一堆戒指里一眼相中了它，觉得必定是有缘分，于是死活让老板便宜5欧卖给了我，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很好看罢了。没想过买了戒指是要送给谁的，只是单纯地想留它在身边，想不到那么快就萌发了把它给宁辰的想法。
　　“小宝，我爱你。”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说。
　　“我知道。”他蹙着眉头抬眼看这我，期待我再说点什么。
　　“你没别的说了？”
　　“昂，没了。”
　　“真没了？你可刚给我带了戒指。”
　　“我想想。”
　　“你最好好好想想。”
　　“我……爱…爱你？”
　　“……这是什么调子？”
　　“宁辰。”
　　“恩？”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