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宪雍和2（清穿）》南无阿弥豆腐

7、7.秋决(上)

　　7.秋决(上)
　　军号开道，鼓乐齐鸣，浩浩荡荡的护军营士兵个个膘肥体壮，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壮汉子。皇帝的行头果然富贵逼人，更何况今天的任务就是给天下人一个下马威，他们大清朝的皇帝比起历朝历代都要更有气慨！
　　一溜儿捧着黄金痰盂面盆等等杂物的太监侍奉在最前面的皇帝御辇两旁，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显得庄重肃穆。本来嘛，今天的任务是观看秋决，当然得肃穆点。
　　皇帝后面就是皇太后和后妃的车辇，我所跟随的宜妃娘娘就紧跟在皇太后车后。马车修饰得极庄严，车轮底下是细细的湿黄沙，这是为了避免大批车队到来而在街道上扬起沙尘呛到了后宫里的尊贵主子们。
　　今天皇帝和后宫的女人都穿了正儿八经的朝袍，头上顶着大帽子，脖子上挂着朝珠。宜妃手上带着镶金的指甲套，两只耳朵上一边三个金耳坠晃晃荡荡，闭着眼睛养神。她身边的宫女燕宁说了句什么，宜妃就微微张开眼睛，开口道：“这不是老祖宗的规矩么，还是得守。”
　　燕宁陪出笑脸，道了声“是”就不再言语。我也懒得插话去逗宜妃开心——自己的心都没开呢。这几天就为这秋决的事儿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好奇心，决定跟来见见大场面。看着宜妃那一脸平静从容的样子，明摆着没放在心里。只有伺候着的宫女儿们跟我差不多，脸色既兴奋又忐忑，看来也是想看又不敢看。
　　车行至菜市口，已经有今年秋审处的郎中、员外郎和主事们提前做好准备接待工作。明黄帐面的临时观斩台早早就已搭好，一圈士兵模样的人在远处驱赶着离台子近些的老百姓。看到御辇，已有身着朝服的一群官员过来下跪磕头，喊声震天。
　　皇帝下了车，脸色沉凝，没有以前见过的那种亲切劲儿了。皇太后和后妃们也跟着下车，接受众官员的迎接。上得观斩台坐定，皇帝、皇太后和后妃们坐了一层，下面就是皇子们的座位。
　　今天只是大些的皇子们来了，划止到皇八子胤禩。众皇子脸色不一，有的看来兴奋比如皇长子胤禔和太子大人；有的面目平静或者说是麻木，比如说老五和老七；有的淡定无谓，目光空灵，比如说胤禛和胤禩；当然也有面目慈悲的，那就是胤祉了——至於说是真的假的，我就不好判断了。
　　我身为宫女只是站在台子下面，虽说角度不怎么好，但是刑场那么大，还是看得清楚。军号声又响起来，这就是皇家的送魂曲了。秋审处的官员们跑上来禀报各种事宜，康熙老头假装听得很仔细，其实早就事先看过了。
　　各种准备工作做完，时辰到，开刀问斩！
　　第一批犯人被带了上来，身穿灰色囚服，竟然还算干净，定是出来之前换过的。基本特点就是面如菜色，但脸上却偏偏浮着一层淡薄的油光。一定是最后的晚餐还算丰盛，临时补了一补。
　　犯人们大部分都是脚步虚浮，走都走不稳，全仗着人高马大的狱监们硬拉。难得有几个走的稳的，却也是面色麻布呆滞，目光定定看着脚下，已经分不清过去现在了。
　　与犯人的呆滞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台下围观老百姓的一脸兴奋神色和喧扰不止的叫喊声。菜市街口已经被人潮围了个满满当当，后面却还是有人不停往里面挤。一个小孩子滑得像个泥鳅，从大人们的腋下往里钻。一不小心正撞到一个便便大肚男人身上，听得一声“他妈的”就被一把掀翻。那孩子爬起身来摸摸脑袋，换个地方继续往里钻。
　　肌肉贲张的刽子手们已经站好位子，我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手中的大刀——丫的，这可是真玩意儿，不是电视上那些可都是假的。
　　想起当年在现代看电视剧，经常看见斩首情节，每次都是犯人面无表情跪下，然后明晃晃的大刀愤怒挥下。接着一道冲天血柱愤然直扑屏幕，满眼鲜红。
　　甚至还看过几可乱真的假人头，有新鲜的，也有腐烂得不成样子的。当时就只是觉得那个道具师傅真厉害，假人头做的那叫一个好呀。不过后来又听说有的剧组为求拍摄效果，会使用真人尸体协助拍摄。然后我就不敢再看那些镜头了，谁知道里面用的是不是真人头呀。
　　现在的心跳速度还算正常，我一边深呼吸一边努力使自己平静。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通，刽子手们已经举起了大刀，阳光反射过来刺的人眼睛疼。我看他们姿势竟然跟电视剧里面差不多，手臂上纠结的肌肉显示着他们的力量。秋审处的官员们跪下向众位贵主请示，康熙大人不用发话，一个眼神就已经表明态度。
　　“时辰到，开斩！”一个官员转身，面色狰狞，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嗡嗡！”台下百姓好像被人拧上了发条，忽然疯狂的往前挤。守备的士兵们呼喊起来，拿起兵器，稳住下盘，把人们往后面赶。
　　一众刽子手手捧大海碗，“咕咚咕咚”吞下烈酒，擦了擦嘴巴，将手中的刀握的更紧。一个待决犯人忽然害怕了死亡，麻木的神色变成濒临绝望时的疯狂，“呼”的一声跳了起来。还算整洁的衣衫被巨大的摩擦力扯破了，露出里面几近溃烂的皮肉。一旁的狱监们见怪不怪，拿起兵刃朝他后脖梗子拍下去，那人便蔫蔫的再度跪下，没了声息。
　　刽子手们被酒精刺激得泛红的眼睛，粗粗的呼吸了一声，“呵！”了一声，那大刀便直直落了下去！
　　原先还有生气的脸在下一妙就与他的身体分离了，呆滞的表情甚至没有来得及改变。那个刚才做了最后一搏的犯人的头颅甚至还眨了眨眼睛，然后才不甘的闭上眼皮。
　　铁器砍在肌肉和骨头上的声音在一瞬间响起，又马上消失了。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是愣愣的瞪着刑台发呆。满地的鲜血四散分流，滴滴答答的几乎流进了我的心里。眼前真像现代时看过的砍头场面，只剩下了满眼鲜红。
　　刑台前面的白幡冽冽在风中摆动，只是最下面溅上了几点鲜血。这是什么，是没有窦娥那样的冤鬼的表现吗？
　　心脏原先并没有跳的多快，现在却是“扑嗵扑嗵”狂跳起来，声音大得连我自己也无法忍受。五脏六腑一阵一阵的紧张抽动着，特别是胃，抽的几乎就要离位了。
　　喉头发出一阵呼呼的噪音，牙关咬得再紧也拦不住酸水往外疯狂的涌动。我捂着嘴巴，终于败下阵来，往后台疯狂的奔跑！
　　大张着嘴巴，我却什么也吐不出来。粗重的呼息着，四周围的噪音好像来自于另外一个时空。
　　什么声音？是一些人在说这头砍得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赏！
　　是还有一些人说这人杀得好，血流得多畅快！
　　还有，那最大最大的声音，鼓噪的百姓在台下举着双手叫好！砍了他们的头！该死，全都该死！
　　胃部又是一阵抽动，我只好再次张开嘴巴。
　　真是没用，现代人的神经果然不如古代人强壮，怎么别人都是看得兴高采烈，我却是反胃呢。
　　拿起帕子擦了擦其实还挺干净的嘴巴——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我刚准备快点回去，不然可得被人嘲笑了。
　　一只热乎乎的手忽然覆上我的眼睛，我的世界瞬间变为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