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猫》鹿野十九

19、第十八章

　　千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看赤水和斗秀倚靠在一起打瞌睡。他轻咳一声，只是想招呼他们回房间睡觉，却不想吓了两妖怪一个激灵。

　　赤水见是千月大人更是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斗秀在旁边干着急也嘴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人你回来了？”明知故问，一脸心虚。

　　“嗯！”千月本不想多问，却恍惚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执事可回去了？”

　　“回去了！”

　　“还没！”

　　两妖怪脱口而出，似乎是没有对好口风。紧张的看着彼此，挤眉弄眼，手忙脚乱。

　　这时千月已经察觉到了两妖怪的异样，眉眼轻轻上挑十分严肃的道:“我没有多余的时间！”

　　“千月大人息怒，执事大人有点困乏我们就带她去后院休息了！”两妖怪紧张得扑通跪地求饶，头埋得低差点都要伸进地里，话也说得不利索。

　　“人呢？”怒气渐渐爬上脸颊。

　　“兴许还没有醒呢！”

　　“带路”斗秀话还没说完，千月就打岔让他们带路。语气中分明透着怒气，生生凭借自身压抑住没有爆发，音调却是十分的低。

　　妖怪们不知道随意带一个人类到千月阁中是何等危险的事情，更别说十月只是一个毫无灵通的普通人。如若是以前那般资质的执事还能应付个一二，然而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脆弱的就像是一张狂风中摇摆的窗户纸，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掀翻撕裂，而这些缺心眼儿的善良妖怪却是害死她的凶手。

　　妖怪们一阵疾走，在一普通院落前站定，手缓缓抬起往里面指了指。

　　千月抬手一挥大门“嘭”的打开，从里向外一道红光折煞众妖，连千月也抬手遮了遮。

　　刺骨寒风随之袭来，没有丝毫的怜悯。院墙外的绿树红花瞬间冻僵枯萎，地上也结出一层白霜。

　　院子里满目风雪都染上了血色，搅得天翻地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风雪里隐隐绰绰躺着一个人影。

　　顾不得刀割的疼痛，冲进风雪里抱起那人残破羸弱的身体。转身覆手一划关上了院门，里面的风雪也渐渐停歇。

　　只听见院落里一凄厉沙哑的声音喊道:“还有我！”

　　千月怀里的十月满身开出一朵朵血红的梅花，嘴唇也皲裂渗血，脸上丝丝血痕看得他触目惊心。血痕上莹莹开出血色的冰花，十月的身体如浸泡进寒冬的石头，让他原本炽热的身体也跟着变得冰凉。

　　抱着即将陨灭的生命，他一脚踹开了房门。吩咐妖怪去临渊桥下取了一朵睡莲，然后紧闭房门，让他们候在门外。

　　临渊桥下也是一片沸腾，被掰走一瓣花的睡莲嘤嘤哭泣，好在她们自愈能力极好应该不出半日就能长好。

　　池塘上水波滑动，妖怪们站在桥上看着紧闭的房门心慌如麻。

　　刚刚从冬之雪抱出来的十月伤得厉害，两妖怪着急得竟然也求神拜佛起来，想来是妖怪的尊严也顾不上了。

　　千月见她伤痕累累面如白纸，心情十分沉重。坐在床边好不容易才把有些焦虑的情绪压制住，自我安慰道，兴许是刚才的风雪扰乱了神智。

　　十月身上原本轻盈绝美的轻纱粉衣现在却在一片血红中开出一朵朵花，现在只剩下残丝破絮。

　　冬日之雪不是随便就会乱刮的，怕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是这些都不必深究，眼下要救命要紧。

　　妖怪合眼运气，再睁开眼时多日不见的异瞳又出现了。眼睛里流光异动，千月眉头紧蹙神情严肃，稍显费力。

　　棕色琥珀瞳孔携了日月星辉萦绕在十月的周围，瞬间她身上的衣服化为一道青烟消失殆尽。

　　头发散乱的披在身侧，发丝上还有晶莹剔透的雪霜。凝脂一般的皮肤透着莹莹白光，千月却紧闭双眼额头渗出蒙蒙细汗。

　　周身寒气逼人，丝毫不见好转。脉搏若有似无，气若游丝。

　　命悬一刻，千月只能将这些年跟着幽王学习的修身静心，非礼勿视全然抛在脑后。

　　两眼一片水光，认真专注的表情却是少有。脱下身上的护身长袍披在十月身前，把妖怪们摘来得莲扯下一瓣放进嘴里，扶着她的肩膀，义无反顾的将双唇贴紧十月的唇瓣。

　　千月的唇齿之间流转着一股来自十月的寒气，轻盈的掉进他心里。冰冰凉的落在心里某个柔软温暖的地方，让他心里一动。

　　人生在世大起大落总在不经意间，让人猝不及防。

　　寒气侵体，即使是千月也要调息一番才能好转。

　　要说千月的死穴除了爱惜如命的头发，恐怕只有这水系寒冰才能伤他毫末。只是上次下去临渊桥慌忙间竟然被小小水鬼给伤了元气，为了挡住万千水鬼他费了好些力气才修复了那睡莲上的结界。

　　然而还是让里面的水鬼逃掉了两只，这几天辗转于城市里的各个水域寻找踪迹。

　　莲瓣随着千月的气息辗转在十月唇齿间数次才进入十月的体内。慢慢将她放在床上她才呼出一口似是郁结心里千年的寒气，最终恢复了气息。

　　体温也渐渐恢复，脸上有了红润的光泽。只是风雪的刮痕却迟迟退不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千月鬼使神差的轻抚了两下身边人的头发。等他反应过来时，指尖正缠绕在她的乌黑发丝中。

　　兴许是太怀念曾经自己的头发了，所以十分觊觎眼前十月的一头长发。

　　看她已经无大碍，吩咐了妖怪守在门外，更是让他们寸步不离，自己转身去了冬之雪。

　　推开门院内已经不是漫天的血红，现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洁白。

　　看了看院子里的针叶树，他猜了一个大概。心里一沉怒火中烧，掀开厚雪鸟笼重重滚落在皑皑白雪上，鸟妖奄奄一息，羽毛泛白。

　　手中磷火腾起怒道:“你做的？”

　　“我有这本事？太瞧得起我”鸟妖歪着脖子靠在笼子上躺下，喉咙里一阵急咳，竟然咳出一坨白雪，似乎也受了不小的伤，“来，正好用你的磷火帮我烤烤，我要被冻死了”。

　　鸟儿乌黑的羽毛上出现一道道白色似是褪色一般，如潮水涌来。

　　眼看好好的黑鸟儿就要褪色成白鸟儿与眼前的雪化作一团。

　　千月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磷火晃动困住鸟妖的笼子瞬间化为灰烬，捡了只半死的鸟出了院子。

　　鸟妖醒来只觉得全身暖洋洋像是在夏日的天空翱翔，而睁眼却发现自己被绑在烤架上。千月阁的几个傻妖怪团团将他围住，在下面抽火断薪。

　　“醒了醒了不用了！”斗秀拍了拍旁边的赤水。

　　“为什么执事大人不能这么烤，反而要废掉千月大人那么些力气？”赤水疑惑问道。

　　“执事大人是人身，这乌鸦可是比你我法力还高的妖怪，自然不能用大人的磷火来烤。”手边的火光消失殆尽，屋子里又只剩下一对烛火。

　　乌柒是三人里面头脑最为灵活的妖怪，所以每次跟千月出去的都是他，留在家里守房子的都是这两个傻不愣登的妖怪。

　　两人也乐得待在千月阁，不争不抢十分安乐。

　　鸟妖和乌柒算是同宗，同属于飞禽类的妖怪。可鸟妖却作恶多端为人类不忍。千月将他降服于鸟笼当中，只是想让他有朝一日听他使唤，只是鸟妖却食古不化，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上次差点伤了十月，所以被千月关到冬之雪惩罚惩罚它。

　　“橙起你醒了”乌柒唤他。

　　鸟妖名叫橙起，本是一只栖息在橙子树上的妖怪。上千年都守着方圆近万里的橙子树，不厌其烦。有事没事儿帮树除虫挠痒，实在是逍遥。可近百年来人类开垦变更土地，却说这橙子树毫无用处要拔了挖了种柠檬。

　　想来这橙起最讨厌的就是这又酸又涩的柠檬，竟然一夜之间把树苗给拔了。最后那片土地是种什么没什么。

　　近些年，橙起更是听闻人类要改种桃树，桃林。最后竟然把他的栖身之树给推到了，从此之后在无栖身之所。

　　为了报复，他游走在人类的住所，无恶不作，为人所厌。

　　橙起现如今被烤得光秃秃，只剩下头顶的稚羽和尾巴上的长翎，样子实在是滑稽。

　　妖怪们看着在烤架上暴跳如雷的橙起，愣了一下瞬间爆笑。

　　“快把我放下来！”橙起自然不喜欢这样光秃秃的。

　　妖怪也不为难，知道他受伤逃不掉就爽快的放他下来。

　　眼看两只鸟腿颤颤巍巍一下摊倒在地，十分脆弱的样子。乌柒看着是同宗的份上帮了他一把，轻轻的伸开手掌划过他瘦小的身体。橙起恢复了人生却也□□，乌柒于是脱了自己的长袍盖在他身上。

　　“别逞强了，就在地上好好休息一下吧！”

　　“有谁是叫人好好在地上休息的，你真好笑”他撇嘴不屑于他的帮助，“连个草窝都没有，这地上又脏又凉的。”

　　赤水和斗秀在一边看热闹，一脸傻笑看来十分有趣的样子。

　　“现在几更天了？”乌柒转移话题。

　　赤水嗅了嗅空气答道：“五更了！”

　　话音刚落乌柒就转身去了千月房间，赤水和斗秀急忙跟在身后。他们都等着十月醒过来。

　　水鬼的事情还未了，冬之雪又失控。想那冬之雪院内虽千万年都是冬雪延绵，却也只是阴寒而已，从不曾有今天这么大的风雪，更别说能伤人伤妖。

　　寻着一丝异常，千月在冬之雪里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

作者有话说

　　人生在世大起大落总在不经意间，让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