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记》唐彩

89、（17-2）李方得授天师录

　　李方将信叠好，递还给青叶，道：“俱都属实。”心里却长叹道：李方啊李方，你算个什么大师？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却毫无知觉！暗里琢磨，早晚定要找姜煌那厮清算了帐。

　　青山见李方招了，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指着李方顿足骂道：“你这死猴崽子，这样的事情你也做的出来？你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有脸去见蒋小宝？真是气死我也！我要清理门户！”说着一巴掌扇过去，李方也未躲避，就听好一声脆响，李方脸上便是五根指印。

　　青山意犹未尽，一把抓起酒葫芦，兜头就要打，却被青叶拦住。就听青叶道：“李方，你僭越男女大礼，已经触犯了本门的清规。那丁娇燕既为人妻妾，你竟与她私会，罪加一等，罪无可恕！本座自该废去你功力，将你驱逐下山，你可有话说？”

　　李方回山前还在五彩云头飘荡，快活似神仙，才片刻就落到如此悲惨的下场，戚戚如丧家之犬。人生的大喜大悲实在来得太快，他一时还没回味过来，便低着头无语。

　　青叶见他无话，便道：“你既然无话可说，就去洗心崖面壁自省，等待裁处罢！”李方见师伯没有当即“废”了自己，暗自庆幸福大命大，便兴高采烈，到洗心崖餐风饮露去了。

　　青山见李方走了，慨然长叹，道：“师兄，孽徒实在是过于胆大妄为，再要不重重惩戒，只怕是真要把天捅个窟窿！唉，都怪我，从来放任自流，早该收拾他！”

　　青叶却道：“师弟，你也不用过于自责，说来当年李方上山之时，你我难道就一点也未看出他今日可能的作为吗？”

　　青山道：“看是能看出一点，但没想到这么离谱！”

　　青叶在玄武大帝座前逡巡良久，道：“据说释迦牟尼年轻时，也曾是情场浪子……”

　　青山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师兄你的意思是，李方无过？”

　　青叶莞尔，暗叹这个师父真是糊涂，便道：“天意难测，谁能逆睹？昨夜我确有要废去李方武功的想法，不过我现在已另有打算，过几日自见分晓。”

　　却说李方这一面壁，最苦的不是一班等着听他说书的师兄弟，也不是另一班崇拜暗恋他的小师妹，更不是抓紧时间学辟谷的李太岁本人，而是远在成都府的蒋家五小姐。闲云潭影日悠悠，情郎一去不复返。小宝本就是纯情痴心的女子，哪经得住这般折磨？才过了六七日，就比李方去武当时还要瘦的快速了。

　　这天一早，小宝偷偷出门，到女儿河边找了个船夫，给了许多银子，便乘船逆江而上，足足半日，到了青城山下。小宝连日缺少睡眠，已经相当虚弱，又坐了半天船，更加疲累不堪，一见到山上寺观，却顿时喜上眉梢、春光满面，
　　踮着脚尖一路小跑着就去了。

　　远远的，就看见山门口牌坊下一人高高大大，拿着笤帚在扫地。小宝心切，误以为是李方，等那人转身过来，才发现是认错人了，好不失落。

　　那人却扔掉笤帚迎上来，道：“女施主气喘吁吁，莫非有急事上山？”

　　小宝看那人浓眉大眼，仪表方正，更不多疑，道：“师父可认得李方么？”

　　那人面色一僵，旋即笑道：“怎么会不认识，我是他师兄许尚义。”

　　小宝大喜，急道：“许师兄可知道李方现在何处？”

　　许尚义面露叹惋之色，盯住蒋小宝，道：“唉，说来话长。李师弟他……”正打算用计诓骗，就见山上飞下来一人，忙收声站好，恭恭敬敬的朝向那人施礼。

　　那人却是方冰砚。他来到近前，打量小宝一眼，道：“是你要找李方？”

　　小宝心中惊奇，赶忙道：“是我找李方，道长可否领我去见他？”

　　方冰砚点点头，道：“随我来吧。”转身便领着蒋小宝上山去了。身后许尚义看着小宝背影，眼中一片嫉恨觊觎之色。

　　走了一段，方冰砚回头道：“女施主可是姓蒋？”小宝更加惊奇，道：“小女子姓蒋，名小宝。道长怎知道我找李方？”

　　方冰砚笑道：“我哪里知道。只是师尊适才在山上看见你乘船而来，便叫我接你上山。”

　　小宝真觉得匪夷所思。仰头望，老霄顶尽在虚无缥缈间，回头看，山脚桃花水九曲十八弯，若“师尊”真的在山顶就看见了坐在蚱蜢舟竹蓬里的大姑娘，那他哪里还是人？他简直就是神仙。

　　一路无话。小宝正惊奇自己这疲累之躯居然从山脚上到顶峰似全不费力，就听方冰砚回头道：“蒋姑娘，前面便是上清门的正殿——紫霄宫。”小宝常听李方说起山上的奇闻逸事，倒也不十分惊讶，便随着方冰砚进到殿里，来到前殿侧后一间书阁之中，就见一老者身着青灰色常服，拿着卷黄庭经看得入神。

　　方冰砚上前躬身道：“师父，蒋姑娘到了。”便即退了下去。

　　青叶将经书卷起，看着小宝，神色甚是慈蔼，道：“你就是蒋小宝？”

　　小宝忙行礼，道“是”。

　　“你上山来，是为找李方么？” 青叶又道。

　　小宝脸色绯红，低声道：“我只想看看他，别无他事。”

　　青叶见小宝云鬟松散，面有倦容，知她很是辛苦，心中感叹，道：“归云禅师曾和我提起过你。”

　　小宝惊喜，抬头看着青叶，道：“道长见过法师么？我有两年没有见到他了。”

　　青叶笑道：“禅师云游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想起从前归云和尚与他闲聊蒋家五小姐的一番话，又隐隐感觉这女子福缘浅薄，命中多厄，只叹天地无情，造化弄人。

　　青叶道：“蒋小宝，李方就在此山中，但我恐怕你不能立刻见到他。”

　　小宝想起适才山下“许师兄”的表情，知道李方八成是又闯祸了，不知为何，心中反倒安定下来。却道：“道长，李方是因为我而受到责罚么？”

　　青叶摇头，道：“若他听到你的话，或许能痛改前非。”小宝一愣，旋即猜到一二，顿时心乱如麻，眼前一片迷茫。

　　青叶道：“蒋小宝，我让方冰砚接你上山，一是念在你一片诚心，二是有话要交代与你。”小宝战战兢兢，道：“道长请讲。”

　　青叶道：“从前归云法师与我谈及你时，你与李方俱都年幼，并不相识。如今你们长大成人，互生情愫，我既有故人之托，又身为人师，自问责无旁贷。蒋小宝，以你的家境，要找一个正直君子托付终身，该是不难。而若与李方在一起，他天性随意，胆大妄为，怕是难享齐人之福。本座劝你三思。若你回心转意，本座自会令李方从此断绝念想，再不会去成都府搅扰你。”

　　小宝万万没想到事态严重到了这个程度，当下浑身发抖，泣不成声，道：“我与李方认识时间并不长，到现在还不到一年。但和他在一起，我觉得无拘无束，非常亲切、快乐。我知道道长说的都是实情，是为我好，我也知道李方有许多毛病，但我既然接受了他，就一定从一而终。况且他也不是大奸大恶，只是有些管不住自己，我相信他会越来越好的。求道长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