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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时光流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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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紫极三岁、太子七岁、南宫旬十五岁。南宫旬晋了皇宫侍卫统领,经常出入皇宫,因先皇恩典赵紫极亦常进宫与太子及诸皇妃亲近,进宫十次倒有九次与南宫旬碰上。人都说南宫统领与赵紫极有缘,却不知南宫旬费尽周折才得与赵紫极在宫中相见。太子少年老成对赵紫极不假辞色,诸皇妃与赵紫极亲近却也各怀心思,少儿心智最为剔透,赵紫极知道南宫旬是真心爱护她,因而一见南宫旬便乐呵呵的喊“小叔叔”,比对其他人热络十分。人又说赵紫极与南宫统领投缘,却不知这世间“投缘”二字不过拿真心换真心。
御花园中,南宫旬应诺为赵紫极取得树上雏鸟,赵紫极喜不自胜“啵——”一声亲到南宫旬脸上,赤子心怀不涉情爱,却让南宫旬错愕失神半天,身后明黄衣摆悄声离开。三日后御笔亲封南宫旬为西部郑关“镇边元帅”李擎手下副将,南宫旬领命奔赴西关,从此独对关山冷月不复京城华年。
军中岁月艰苦,孤清冷僻之时回忆京城娇颜憨笑可人之处,尤觉心怀顺畅、暖意入胸。此关情爱乎?赵紫极年方三岁,思及此南宫旬自觉可笑,将这牵挂当做叔侄辈投契的情谊转身入梦,梦中便是那面团小人笑意怦开拉着玉佩丝绦不依不饶的憨态,背景是一树含苞待放的桃花。春色满园不识春。
赵紫极八岁、太子十二岁、南宫旬二十岁。五年戎马南宫旬战功彪著,“走马堆”一役成名升为西关主将,随“镇边元帅”李擎回京述职一并受封,此次是离京五年南宫旬首次回朝。蹄底扬尘,遥望帝都如在梦中,不知那面团小人是否也如梦中般笑语嫣嫣?想到她南宫旬不自觉笑弯了唇角。
“镇边元帅”李擎加封“威武上将”,南宫旬封“骠骑将军”,其他一干人等皆有封赏。天子赐宴,犒赏功臣,文武百官皆在席中,太子作陪。
酒过三巡,内侍通报“南阳郡主”求见,天子捻须而笑道:“宣。”
京中何时多出一个“南阳郡主”?南宫旬正自不解,看众京官露出了然神情不由心头一跳。果不其然,娇俏小人虽长了身姿却秀致如昔,元白锦缎、散发素髻,步履从容上得殿来亦是惊艳非常。赵紫极五岁时,天子封“南阳郡主”,荣宠不息。
赵紫极叩拜行礼,南宫旬暗中将眼前水晶般琉璃的玉人儿与脑中的小面人相比,越看越喜,然隔了君臣之仪和进退之礼却不得机会亲近。
天子温言道:“紫极,此番为何而来?”
不待赵紫极回答太子道:“此为天子恩宴,你来此作甚?”
“天子恩宴犒赏有功之臣,紫极自然知道,”水晶小人不慌不忙斜睨太子一眼,此中含义颇令人深思,不待众人有所反应水晶小人续言道,“因紫极敬慕各位功臣故礼敬一杯以表崇敬,太子以为无功受护之人如——我等,此行当得当不得?”
一旁伺候的内侍早奉上酒杯,水晶小人先干为敬气势如虹,南宫旬暗中点头:没想到几年没见水晶小人平添了临危机智和骄人意气,比之前的憨态更得人心。南宫旬四顾他人,天子作壁上观置身事外,诸大臣冷眼旁观见怪不怪,太子沉吟半晌终喝干了杯中酒,一声冷哼对赵紫极不满至极。太子和赵紫极间似乎不甚和睦,南宫旬边深思边随同众人喝干杯中酒。
见此天子打圆场道:“紫极,既已来了,就到太子身边坐吧。”
太子满脸不屑,赵紫极亦扭头做无视状,对天子道:“谢陛下恩典,但紫极和小叔叔已经很久没见了,难得小叔叔进京述职。请陛下恩典紫极坐到小叔叔旁边。”
人尽皆知赵紫极乃当朝太子妃称呼南宫旬为叔并无不妥,且童言无忌称呼南宫旬“小叔叔”也无人称怪。
“紫极还称小叔叔啊?阿旬已经是西关‘镇边元帅’手下将军,朕亲口御封的‘骠骑将军’了,紫极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
“不吗、不吗,紫极要坐到小叔叔旁边,紫极在陛下面前永远是个孩子,陛下永远宠爱紫极,请陛下恩准。”此时赵紫极小女儿态毕露、娇俏可人却也和了她的年纪,满殿文武无不掩面而笑。
“准奏。”
正想着如何找机会与赵紫极亲近,水晶小人已站到了面前,南宫旬怔愕间不知如何反应只见到赵紫极笑意盈盈的行了一礼道:“小叔叔您回来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您安好?”
南宫旬回道:“想、很想。”拉了水晶小人近前,越看越喜,没注意仓促间答不及意。
五年时光,可言甚多,然皇家礼宴、诸多拘泥,虽近在咫尺亦如隔山。南宫旬是国戚又居首功,自然是本次饮宴首宾,觥筹往来几无停歇。南宫旬虽与赵紫极同席,想要言谈片刻却难如登天。参加饮宴极耗心力,武者如南宫旬亦感疲累更何况赵紫极仅是个小孩子,所幸赵紫极十分乖巧,累了便倚靠着南宫旬入睡并不胡闹,待南宫旬察觉时尤感窝心。
饮宴结束赵紫极身边婢女绿柳来寻小主人,赵紫极已在南宫旬身边睡熟,南宫旬千杯不醉虽经宴饮仍然神志清明。牵挂五年终得相见,却因这皇家宴饮错过了话诉时机,看赵紫极在自己怀中睡得香甜,南宫旬虽叹可惜却也觉好笑。
不忍惊醒怀中的水晶小人儿,南宫旬抱着赵紫极将她送至“南阳郡主”府车驾之上,为她细心理好衣襟、盖上锦被,南宫旬流连片刻正要转身离开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赵紫极拉了他衣裾不放。虽然是在眠中,水晶小人儿的脾气如“坤元殿”上初见时一般倔强,南宫旬试了几次都没能让赵紫极放手。注视赵紫极睡颜半晌,南宫旬不由失笑,八年时光匆匆流逝,他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懵懂、只知红缨招展的少年武魁而是戎马多年、洞悉敌情的沙场将军,自然轻易识出拉着他衣裾的水晶小人儿正在装睡。略一迟疑南宫旬索性随了赵紫极心愿,仍让赵紫极拉着他的衣裾,转身执鞭。朝廷的西关“骠骑将军”自然当得护花使者,香车玉马,他便为她驾车又当如何?
一路行来甚是招摇,且不论“坤卦天下主”京城皆知,天子恩赐座驾仪仗荣耀殊异,便是跟在车驾后懒散而行的“云初雪”,也是塬陆难得一见的千里名驹,谁人不知在陵源国内此乃昱王长子、西关英雄、新晋的“骠骑将军”南宫旬跨下坐骑。
难得有这样的闲散时刻,为赵紫极驾车南宫旬自得其乐甚为逍遥,随口吟起驻守边关时随臆想作的小令,和折押韵正应了眼前绿柳明月、香车美人的佳话,更觉舒适随心。回首戎马岁月多年,仿佛此刻才真真正正觉出疲累、感觉舒心、得以休憩。
“这小令是小叔叔在西关作的吗?”赵紫极终究忍不住好奇从车厢中爬出来问道。
“是呀。”到底是少女心性,南宫旬看一眼赵紫极心觉好笑,“丫头,不睡觉了?”
“终于等到和小叔叔见面,紫极怎么睡得着?”赵紫极索性与南宫旬一起坐到车驾上。
“听小面人这么说,小叔叔疲累尽消,即便身在边关万里也可飞度。哈哈。”
“啊呀,人家已经不是小面人了,小叔叔净取笑人家,不要不要啦。”
“那叫什么,小美人可好?”恣意调笑,谁人知道其中隔了一轮华年。
“嗯……”赵紫极故作为难的思考半晌,忽而笑容盛放道,“既然小叔叔如此坚持,紫极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美人便是美人,怎么叫紫极是‘小美人’呢?”
真是人小鬼大,平白无故被她骗取个美人的头衔不说,还要西关“骠骑将军”求着她承认,甚至挑挑拣拣。想到此南宫旬一阵好笑,五年不见小面人多了许多古灵精怪,始料未及却也让人惊喜。
“嗯,紫极确实当得‘美人’之誉,不过要让京城贵公子们纷纷折腰却再等五年,是也不是?此时当然称‘小美人’了。”
“那倒未必,”赵紫极神气活现的摇头道,“眼下便有御封的西关‘骠骑将军’为本美人折腰,甘愿为本美人驾车,是也不是?”
“哈哈,”南宫旬笑言道,“为小美人驾车,乃本将荣幸!”
“本美人准许将军享此恩荣!”
“哈哈……”舒颜欢畅,笑声震天。京城华灯中,美女英雄的戏码换了角色,亦有别样风情。
欢乐时光容易过,未及细聊车驾已抵达“南阳王”京中别院。院门大开、灯火通明,一干仆役侍者候在府前只等“南阳郡主”、未来的太子妃和“陵源后”归来,宫中太监奉命问安者亦等候多时。
看眼前情景南宫旬如梦初醒,与赵紫极似刚才那般恣意畅言再不可得,赵紫极笑言“本美人准许将军享此恩荣”竟然所言非虚。皇恩隆宠,赵紫极虽为稚龄然圣倦益下,其身份尊贵以致京城中几无人可与之亲近。
想通此节南宫旬心中颇为沉重,将赵紫极抱下车辕送至府门,与她相望竟不知作何言语。
“紫极,回去吧。”思索良久,南宫旬只得此一言。
“小叔叔何时再来看紫极?”
“也许……很久。”望赵紫极眼神剔透,南宫旬不忍相欺。
“小叔叔要回郑关吗?”
“嗯。”南宫旬点头轻应。
“小叔叔,为什么一定要去边关呢,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么久呢,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
赵紫极声声催问南宫旬无奈轻叹,此间种种如何能说清。南宫旬弯下身子,对赵紫极言道:“紫极不懂,打仗的事情很复杂,紫极不要再问了。回去吧,小叔叔有时间一定会来看你。”
赵紫极一径沉默不语,南宫旬面笑心苦,不为其他只为此生命俭,羽落卿怀遥不可及,关山万里飞度却是心近人远、咫尺天涯。
南宫旬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行动不畅,低头看去衣裾仍抓在赵紫极手中,从刚才开始她竟一直没放开手。
此情此景尤觉心酸,南宫旬一顿不知作何反应。
南宫旬踌躇间赵紫极言道:“我虽不懂,却知道小叔叔身上有种悲哀的味道,很重。我说的对吗?”
南宫旬苦笑不语,他身上有血腥气、有杀气、有戾气都是针对别人,唯独不愿提及的悲哀之气是对着自己,没想到被赵紫极轻易察觉。
“我想懂,”赵紫极续言道,“想知道小叔叔说的战争是什么样子,想明白小叔叔说的话和说话的心情。明天我便求陛下为我请师傅教功课,那时紫极就会明白小叔叔说的话。那样小叔叔是不是就可以经常回来看紫极?”
南宫旬不语,言出必成空。
当夜,南宫旬受天子密旨出京急赴边关,京城繁华皆抛脑后。南宫旬远赴边关自然不知道第二天京中盛传西关英雄甘为“坤卦主”驾车,倾国丽颜的传奇经历再添殊色。是年“南阳郡主”赵紫极拜虞熙为师,勤勉励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