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为神》小黧

1、第一章 八重

　　窗外半轮月照人，这次第，美人不见，半月当空，是悲是喜？

　　李昱横在一棵大树枝上，惨淡的这样想着。来到这厮的住处多久了？已经使得自己这样百无聊赖起来。
　　扳扳手指，也有四个月了，从望夫崖上摔下来，落到这么一个地方来。
　　以为会遇到世外高人，或者天仙妹妹什么的，哎，可惜，只遇到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
　　李昱懊恼的抓抓头，你说死了也就算了吧，你让我活着还让我断了胳膊，你说断了胳膊就算了吧，你让我断还只断半个！杨过也当不成，小龙女也没见着影子，活脱蹦一老太太给我。
　　老太太什么也不说，我就什么也不问，老太太倒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望夫崖上下来的，不是鸟粪就是尸体，要你半个膀子当下酒菜算是便宜你的。
　　敢情咱堂堂一才子的半胳膊就抵那几坨鸟粪？！

　　“老太婆！我饿了。”李昱在树杈上荡着俩腿。觉得有些莫名的哀伤，之前还和姗姗盼着望夫崖上的字，一转眼便下到这底下来。被姗姗带坏了，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穿越到什么朝代去，其实也不是特别期待可以穿越，只是穿到异时空比摔下来砸成肉泥要好得多。事实上，这个时代，跌落悬崖是一定可以穿的。这是黄金定理。他于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命运的改变。在那个世界他叫李昱。与那个李煜差个火字，却一样闲散好作诗。
　　“叫我八重婆婆！”一个精干的老太太执着擀面杖冲了出来。八重跑到树下，用擀面杖敲了敲李昱荡在下面的腿，吼道：“饿了还不下来，挺尸呐在！”说完又自顾自的跑回里屋，进门前八重看了看李昱头顶的圆月，然后头也不回的进去煮刀削面了。

　　李昱安静的坐在树上，看着苍白的圆月，思绪游荡开，自从那日来到这里，每晚的月亮都是圆的，白银盘的色泽似乎想要照亮这个夜空。而唯一一次看见半轮月也是在四个月前自己穿过来的那一天。想着初来时，自己的右臂已残缺不全，疼痛的侵袭在八重的照顾下不那么猖獗后，跟八重把话也说了明白，八重知道后并没有自己意料的那么吃惊，反而像听新闻一样是个字听进两个就算很给面子了，并不在意什么，李昱心里便有些坦然了，他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或许在这游手好闲也不错，反正在现世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人与他有所羁绊。在这里可以看看老八重的奇幻书，问她哪来的，她也不说，李昱也就凑合着看了，什么洛神诀，罹预录的，反正也看不懂，有时候对着书上的画画摆摆造型，像倒是挺像，就是残缺的胳膊隐隐生疼。
　　想罢，李昱从树上下来，进了小屋，八重便端了刀削面给他，看他吃完。
　　八重安静的让夫止害怕，他吃完后看着老太太，问她：“老太婆？挺尸了？”
　　“嘭”的一声，李昱抱着头倒在桌子上。“疼疼疼疼疼疼……”
　　“李昱，过会带你去个地方。”
　　“嗯。什么鬼地方？”
　　“炎窟。”
　　“这么多天没问，不代表不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现世的底层——梵域，凡人被我们称作现世精灵，他们寿命太短。梵域中人擅于幻术仙法。这里只有三个人没有寿命局限，幼长盛衰可以随意变换，具体是谁以后有空再告诉你吧，现在我们去炎窟。”
　　李昱还想问，想了想还是作罢，便站起身来，跟着八重往外走。
　　八重到了后院，拿起放在柴火上的一件米色的帛锦披上，李昱在原地愣愣地看着。
　　八重把披风触身的瞬间，花白的短发幽然变红，拉长到腰部，如烈火焚烧，璀璨无垠，佝偻的骨架突然回复到十几岁的高挑身段，皮肤由皱折变得光滑，眉眼间流露出高贵的气质，一双火红的眼眸嵌在白皙的脸颊上，妖艳又肃穆。八重转过身来的时候，天上的圆月好似被遮蔽了几分，减了亮色。而使得八重鲜红的头发在黑夜里显得突兀而绚丽。
　　“三人中的一人便是你？”李昱道。
　　八重轻轻的笑了，深红的眼眸嵌在弯月的眼睛里，刹时的微风荡起八重鲜红的长发，李昱忘了惊叹，如此尤物与之前的老太太实在是无法相提并论。
　　“李昱！”八重唤他。
　　听到声音的一瞬，李昱石化了。
　　“你！你！你！你！男！男人？！”
　　八重这次笑的轻蔑：“我有说过我的性别么？”
　　李昱暴跳：“之前不是你叫我喊你八重婆婆的嘛！性别也可以随便变？快给我变回女人！”
　　“啊？我生来就是男儿身，等我研究出怎么用幻术转换性别再变成女人好了。”八重正经的抬头看天，“至于为什么叫你喊婆婆嘛，是觉得比较有礼貌吧。应该是…… 好了，不说了，跟紧吧。”言罢，八重走向那堆柴火，左手一挥，顿时火光冲天，映红整个天地，李昱没有说话，他揉揉眼睛，只当在做梦。“进来。”八重站在火光中如此说道。李昱揉了半天眼睛，可是眼前的这一幕丝毫没有改变，一样的红发男子，一样的破场院，一样的自己。
　　八重过来拉着自己仅有的那个手臂，所触之处无不冰凉，李昱正诧异于八重手指的温度时已被拖进了火光之中。
　　“啊！好烫好烫好烫！”李昱胡乱挥着被八重牵着的手，八重直接忽略他的举动，五秒钟后李昱安静下来。四处瞅瞅，不烫，温度甚至与外界无异。看来自己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世界，直觉告诉他八重不是只会变身那么简单。
　　“怎么不嚎了？”八重笑吟吟的回过头看着他，李昱只当八重的话是苍蝇哼哼，没有答话。
　　“知道元气晶石么？”八重继续向前走没有再看他。
　　他走到一个火红的水晶石前停下，八重看着巨石中心的符文，自顾自的说：“当年洛罹大战的残留物，汇集冰火灵气的元气晶石，可以再造一切覆灭之物。代价是……”
　　“另一个元气。”李昱接上话，“原来真的有……”这是他在《罹预录》上看到的，元气晶石，复苏性石类，可赋予任何属性元气回复术，用以再造一切覆灭之物，但需另有元气杂糅，元气晶石是月族独有石类。当初只是当它是玄幻小说才读了来，令他不解的是，元气晶石的注解上有这么一句：永呈冰海蓝色——月族的标志色彩。为什么这一块却是火红色。八重只看着他点点头没有再加赞赏的意思，这个外来者的容颜，是他等待很久的。李昱其实还是俊朗的，眉宇间的英气不多，却也足够产生让人信赖的魄力，微黑的皮肤，高挺的鼻子。八重总会在他睡着后细细的省视，而每一次他总会自语，太像，罹预。
　　“嗯，所以我决定牺牲些元气来换你的手臂。”八重这样平静的说着。
　　“有危险么？”
　　“我要说有你会怎样？。”八重看着他，笑吟吟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俯下头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心疼了？”
　　李昱僵住了，男人，他被男人吻了。脸颊没有丝毫表现出惊慌，但他自己知道加速的心跳让出卖了自己。
　　八重没有在意他的微妙变化，咯咯地笑了几声，而后轻轻诵读了一段什么，火红的石头顿时变成了宝蓝色，那是属于月族的颜色，纯粹的冰海蓝。八重刚要把手伏在石头上，却被李昱一把夺过，李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开八重的手，八重笑着看着他，然后渐渐收敛了笑，说：“我会还你一个手臂。”
　　“半个！”李昱纠正道。
　　八重无奈的点头：“嗯嗯，半个……非要嚼一下舌头才罢休么……”
　　“嗯！妈妈说，不能随便吃亏！”
　　八重又笑了，他自己都诧异于自己今晚的情绪，太过于表露，这不是个好迹象。“放心，不会受伤的。只是把部分元气给它融合罢了，暂时性失去功效。……好啦，放开！”八重甩掉李昱的手，重新将右手放在冰海蓝的石头上，李昱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次阻止的时候，八重将他一把拉到元气晶石前，将他残破的手臂倚在石头上，自己的右手则重重垂回身侧，八重淡淡的笑着，他只是想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他等待的人，如果他的右臂上出现了族徽……看着李昱右手逐渐重现，八重的视线开始模糊，在李昱惊异于重生的手臂居然依旧保存之前纹身的同时，八重倒在了地上，李昱听见他说：“罹预，真的是你……”

　　八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小屋里了。四望无人。他用左手支撑着坐起来，右手元气的损失，让他短时间内都无法再使用右手了，他回忆起自己倒下之前看见的那个手臂，外侧有的黑色文案，是月族首领的象征的文案——月王，自己在望夫崖下的等待终于有了回应，十个现世精灵的自然寿命才等来一个失去族徽的月王，而他也都不记得当初半月下的誓言，他似全然一副陌生人的模样。八重倚着床栏，透过木窗，看着被窗脊肆意分隔开的半轮月，如今，将自己右臂的元气全部给了他，他也应当回复了那一世的记忆，而自己已再无力遮拦这个世间的枝梗，情意至此，何去何从？
　　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啊！烫烫烫烫！”八重向门口看去，看见不属于这里的高俊人影闯进房里，八重闭眼假寐。
　　李昱拧了烫毛巾为八重擦拭，嘴里却不停念叨：“你个死老太，以为变帅了我就心动啦！叫你吻我！我烫死你！”
　　八重不由抽了抽嘴角。
　　“虽然这么说，你到还是挺漂亮的……”李昱自顾自的说着，俯下身想去亲吻身旁看似熟睡的人儿。而后猛然发觉不对，陡然抬身却撞到床栏，李昱揉揉撞到的地方，甩了甩头，却又看了睡着的八重一眼，红着脸，自言自语：“这有什么，我又不是喜欢他！妈妈说不能吃亏的嘛……”于是摇摇晃晃走回自己的房间。
　　床上的八重翻了身，扬着嘴角，熟睡在柔软的夜色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