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调查科》草の灯

16、第 16 章

　　蓝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阳光从鲜艳的蓝色印花布窗帘的缝隙里射进来，照亮了糊着墙纸的四壁和铺着地毯的地板。这一切跟他失去意识之前的场景是那么的不同，这个房间在他眼里那么明亮，就像天堂一样。由于景物的变化，他感到昨夜的那种糟糕的感觉也早被抛到爪哇国去了。
　　从床上爬起来，他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张纸条：[font=楷体_gb2312]记得吃药[/font]。
　　没有落款，语气平淡，同时也没有丝毫感情。但蓝雷一眼便看出留这条子的人是谁。他将字条小心翼翼的收进抽屉。
　　洗了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仿佛全身所有的官能都被唤醒了过来。就在将昨夜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时，他掏了掏口袋，从里面摸出了一张早已被揉的皱皱巴巴的纸片。打开来，只有一团蓝色的印渍，上面的字迹早已被雨水浸泡的完全无法辨认了。但是无需提示，蓝雷依然能清楚的说出上面原本写的是什么。因为那是他在自己档案里见过了无数次的地方——天佑寺福利院。
　　尽管有些犹豫，他还是给伊织打了电话。没过多久，宁静的空间就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所打乱。
　　“姓源的，大周末的你不在家睡觉，急死八活的把我叫来干嘛？”伊织进来之后，一脸不满的说完这句话，便将自己丢进沙发，扑在抱枕上，闭起眼睛，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还睡！没看都几点了，早该起床了！”蓝雷笑着踹了他一脚，挤在他身边坐下。“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
　　伊织仍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不过这次他睁开了眼睛，“去哪儿啊？”
　　“天佑寺。”
　　“干嘛啊？被鬼吓怕了，想求平安符？还是钱多了，想捐香火钱？”伊织终于坐了起来，但是仍是一副烂泥巴的样子摊在沙发上。
　　“问那么多干嘛？反正你也没有可以约会的女朋友，与其将这条命浪费在睡觉上，还不如拿来陪我。”蓝雷看他这副样子，实在是有些无奈，重重的在他脑后拍了一巴掌。
　　“疼！”伊织呲牙咧嘴的跳了起来，两手不停的抚摸着被蓝雷拍到的地方，“好好好，我陪你去还不行吗？”
　　有了伊织的陪伴旅程本应是快乐的，这家伙话又多，又搞笑，可是当蓝雷将一大堆零食和玩具丢在后备箱里时，他意识到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佑天寺而是佑天寺福利院时，旅途就变得寂寞起来。
　　看着伊织一言不发心思全用在驾驶上时，蓝雷无奈的笑了笑，将身体调整到最舒适的姿势瘫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音乐，摇下车窗，享受起清凉的新鲜的空气。
　　时值深秋，正是红叶漫山的时候，尤其是昨夜的一场雨使空气变得十分清新，能见度也不断增强，连带着汽车的车窗也显得清明透亮。
　　昨晚发生的一切在蓝雷的脑海里变得那么的不真实，或者如尘封的记忆一样恍惚。不过他仍清楚的记得千亚那张惨白的脸，那对喷射着怒火的眸子，以及他是如何大发雷霆，扯着嗓子对自己吼叫的。虽然现在的他们又恢复到了昨夜之前的状态，但他心中仍是充满了疑惑，但是他已下定了决心要靠自己来弄清楚一切真相。
　　就在蓝雷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在一幢建筑物的大门外停了下来。他抬眼看去，‘佑天寺福利院’几个大字出现在眼前。二人进入福利院的大门，走进花木扶疏的庭院，往主建筑物走去。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年近半百的妇人，她是这里的院长，也许是蓝雷与小时候的变化太大，又或许是她早已年迈眼花，总之她没能认出他来。
　　“院长，是这样的，我们想了解一下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一个孩子——源蓝雷当年的情况。”
　　“你们是……”院长有些疑惑。
　　“他是源蓝雷失散多年的哥哥，现在一直在寻找他，所以想在这里找到些线索。”伊织开始胡诌起来。
　　“你是蓝雷的哥哥？不过说实话，你和他长的真像啊！”院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蓝雷当时真有种想马上挖个洞钻进去的冲动。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院长开始叙述起往事。“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蓝雷来这里的时候整整十岁。他那时候又瘦又小，就像只小猴子！”说到这里院长轻轻笑起来，眼角的皱纹使她看起来更加慈祥。
　　一旁的伊织则笑的有些不怀好意，瞥着眼睛看着蓝雷，并用唇语重复着那个词，“小猴子！”而蓝雷更是羞得面红耳赤。
　　“其实他们都是小天使啊！”院长继续开始讲了起来：
　　“对于他来这儿之前的事我一无所知，因为每个到这里来的孩子之前都有着这样那样不快乐的记忆，所以我教给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忘记过去，而想让他们忘记，你自己就首先不要去想和谈论，而要做到这一点，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要知道。
　　蓝雷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他似乎总被一些我们无法看到和感知到的东西所困扰，他经常会在梦中惊醒，然后抱着被子缩在床角睁着一双惊惶失措的眼睛等天明。
　　我曾问过他都梦到些什么，他却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偶尔吐露一两句，却都是些没头没尾的句子，但那些我当时无法理解的话，在日后的日子里却全都应验了。不过当时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认识到他的不同，所有人都怀疑这孩子一定精神有问题，觉得他无可救药的时候，千亚来到了这里。”
　　听到这里蓝雷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您说千亚？他也在这里生活过？！”
　　“是啊，他们两个是先后来到这儿的。”院长似乎有些不解蓝雷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疑惑的看着他。
　　“院长您请继续。”伊织看似不经意的拍了拍蓝雷的膝盖，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如果说蓝雷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那千亚则更甚。我至今仍记得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情景，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干净、整洁，完全不像一个无人照顾的父母双亡的孩子，他五官精致，脸色苍白，就像是在童话世界里长大的孩子。
　　但是没过多久我们就发现这个被我们昵称为Angel的孩子拥有极忧郁的性格，是个有着自闭倾向的孩子。他对死亡有种接近变态的狂热，除此之外他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
　　我曾问过他：“千亚，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他瞥着眼看了我一会，冷冷的回答：“我永远不会长大的。”
　　除了冷漠的个性和拒绝和所有人亲近之外，他还有另一个嗜好，那就是他喜欢阅读充满神秘色彩的书籍，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是他的最爱。他曾说过，生命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或早或晚，就算他活不到长大的那一天，也无所谓。他动不动就想到死亡，我想他一定对生命有很深刻的体会吧。
　　我们当时都认为这孩子不会有朋友的，永远不会有。但事实却给了我们一记狠狠的耳光，他和蓝雷成了最好的朋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就总呆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秘密、梦想和生命。
　　他们彼此都在改变着对方，千亚不再谈论死亡，而蓝雷则越来越少的从梦中惊醒，总之，随着时间慢慢地流逝，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他们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对方，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一起散步，一起去所有的地方，当他们脱离了孩子的稚气，步入少年时代时，两人已经是形影不离的共同体了。
　　我想他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注意着他们，那就是司法部长的公子——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