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把旧人忆》宴Z辰

4、第三章

　　腐朽的木门被“吱”一声推开。
　　伴着簌簌落下的尘土，明非拿着忽明忽暗的油灯，走进通向地牢的台阶。
　　奇怪。
　　明明门已经好久没有用过了，但是为什么台阶上一点灰尘也没有呢？
　　心底无端的生出一种恐慌。

　　脚下却是不敢停歇的。
　　到了尽头，一阵腥味便扑面而来，迷得她睁不开眼睛，直想呕吐。
　　待得适应了这个环境，她便马不停蹄的走向牢房。
　　两边具是手臂粗的巨烛，如临白日。

　　只有一间牢房，一个人伏在坚硬是冷的地上，露出的那只手惨不忍睹，应该是刚拔下了指甲，手指的痉挛迤逦出了无道血道子。
　　牢门就这样敞开着，认定了这个人不可能逃走。
　　明非走了进去，将油灯放在地下，看着地下的那个人。
　　是个男人，身形并不高大，但是骨架优美。
　　明非缓缓的将他翻了一个个儿，一只手摸着他的脉搏，一只手游离到他的全身。
　　从颈部到膝盖，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完肤。

　　她撕下自己一块裙摆，蘸上水，为他擦拭沾满了污秽的脸。
　　他的脸上也有鞭痕，没有上药，高高的肿起来，像一头小猪。
　　明非还没迭得笑，那人的眼睛就睁开了。
　　浅浅的褐，瞳孔却是重瞳，显得深深的黑，梦幻撩人。
　　明非心里好像被什么撞到了，竟然只能失态的，怔怔的望向他的眼睛。

　　很多年后，当明非早已是个老婆婆的时候，她身边那个人也早已老去，但他还是记得，那个小姑娘是如何傻傻的看着他，是如何强势的进入他的内心。
　　他总是话锋一转，用十分哀痛的语气说，他那知道第一眼以为是贤良淑德的小姑娘原来这么经过不让须眉，好吧，换句话，那么野蛮。
　　可是这第一眼，他们都记住了彼此。

　　明非那时候可没办法预料那么长久的事情，她只想着找到那个人。
　　所以方法也会“无礼”一点。
　　她卡住他的下颚，威逼道：“燕青在哪里？”
　　那个男人却忽然闭上了眼，笑着说：“当然在皇宫里啊。”
　　她有史以来第一次急功近利，出师未捷。她再一次说：“如果告诉我，他是谁的人，我救你出去。”
　　那个人睁开了合上的眼睛，眼神闪烁，在黑暗潮湿的地牢里，如流星一般耀眼。
　　“我说的是实话，”他力气有些不继，微微喘息，接着道：“燕氏一族生生世世为公输王朝所用。单字名为宗族，那是金字塔的顶峰那个人，才可以....”没说完整，但她却明白了。
　　手心渐渐有冷汗冒出，她在黑暗里自嘲的一笑，原来竟是这样，原来她一直不肯承认的竟是真的。
　　或许就是真的，或许她早已知道，但是她不想承认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淡淡的对他说：“我会救你出去的，那只要保证你自己先别死了就行。”
　　他本以为她回转头就走，但是下面她做了让他惊讶的一连串动作。
　　她冷着脸，将自己的外衣褪下，垫在他的身下，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然后拿起油灯，不回头的走出去。
　　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她是从一开始就在意他了，有一次他问起的时候，她只是脸红着，嘴硬地说道，她只是不想以后的逃亡上增添个累赘罢了。
　　他经常在听到这句话时笑，她并不是多守信用的女人，但是那一次为什么在别人追杀的路上还不忘记自己对一个阶下囚许下的承诺？他不说，或许她心里也是明白的吧。

　　那个时候的她和他都不会料到，这第一次的相遇揭示了多少后面的悲欢离合。
　　宿命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