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居兰亭x程渊番外：坠入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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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程家和居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两家的小孩从小一起长大，幼儿园、小学、初中，再到升入高中，上下学的路都是一起走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程家种了棵槐树，长在院子里，枝繁叶茂，在少年房间的窗口探出一枝花来，枝叶晃来晃去，若是无人理会，那窗口便有小石子扔进来。直到坐在书桌前认真做题的人走到窗前，站在树下手里捏着小石子的人才消停下来，露出一个眉舒眼弯的笑来:“小青梅，出来玩啊。”
吊儿郎当的语气，像极了电视剧里青楼下拉客的姑娘。
年纪尚小时这么闹倒也没什么，长到十五六岁，读过“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情窦初开的年纪，居兰亭仍旧调笑的叫着“小青梅”，只是从窗户里扔的东西慢慢从小石子变成了花枝。
冬日里的梅花枝从窗口被扔进来，像是投石问路一样，落在地上，发出很轻的一声响。
刚洗完澡准备躺上床的少年把花枝捡了起来，插在书桌上摆放的小瓷瓶里，伸手摸了摸花瓣。
窗户边又传来了一声响，像是什么重物落了进来。
少年偏头看过去，对上一双盛满笑意的眸子。
“……你怎么又翻墙。”
居兰亭不是头一回爬上槐树翻进程渊的屋子了，本来就不是多规矩的人，程父程母又不喜他总是找程渊玩打扰程渊学习，索性能不走门就翻墙，避开两位家长。
就是每次都要被程渊说上半天。
居兰亭忙把手里的糖炒栗子塞到程渊怀里，一脸讨好道:“给你买的。”
热乎的糖炒栗子叫程渊软了心，也软了语气:“你就为了给我送糖炒栗子？”
“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吃嘛。”居兰亭抓了抓头发，脸上带着几分局促，“我今天看到街头有卖的，就顺便买了。”
程渊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这个点，出去浪什么？”
居兰亭有些心虚的笑了笑:“我跟杨四火上网去了。”
程渊皱眉:“你怎么又去上网。”
“我没去。”居兰亭连忙解释:“他叫我去上网……半路看到有卖糖炒栗子的，我想起你爱吃这个，就买了给你送来了。”
怕冷了，一路揣在怀里，用外套捂着，几乎是跑回来的。
程渊愣了一下，嘴角抿起一个小而浅的弧度。他把装着糖炒栗子的纸袋塞回居兰亭手里，拉着居兰亭在床边坐下:“一起吃吧。”
居兰亭把纸袋放在腿上，拿了一颗栗子出来，食指和拇指用力的一捏，壳就沿着缝裂开，露出里面微焦黄色的果肉来。
程渊刚拿了一颗栗子，居兰亭就把剥好的栗子递到了他嘴边。
男孩的指尖带着清淡的梅花香气，还有糖炒栗子的甜香，程渊微红了脸:“你自己吃啊。”
“以前不也是我给你剥的么。”居兰亭把栗子喂到他嘴里，又剥另外一颗，“我明天过来找你写作业吧，好不好。”
还没分开，脑子就已经开始想着明天见面的理由:“我这周作业还没开始写呢。”
程渊“嗯”了一声，嘴里嚼着糖炒栗子，整个心都跟着变甜了，人也甜，显得特别好说话。
居兰亭把剥好的糖炒栗子放在程渊手里，试探的问:“我今晚不回去了行么。”
程渊没说话，居兰亭又道:“反正回去也只有我一个人……”
居父居母忙于工作，常年出差在外，居兰亭被放养着长大，也就只能在程渊这里卖惨装可怜占占便宜了。
程渊拿他没办法，起身去衣柜里翻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出来，扔给他:“去洗澡。”
剧则易笑嘻嘻的应了，洗完澡出来，笑不出来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少年的身量开始拔高，以前穿着还算合身的睡衣，现在短了一大截。
程渊起身过去，站在他面前，伸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忍不住皱眉:“你怎么又长高了。”
居兰亭扯了扯衣袖，又扯了扯裤子，语气无奈:“我好像还胖了。”
程渊被他逗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腰:“嗯，是胖了，腰上都是肉。”
年轻的男孩平日里再怎么混世魔王，百无禁忌，到了喜欢的人面前，也脸皮薄，害臊。
不过是被摸了摸腰，就红了耳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气氛突然有些微妙，程渊捻了捻指尖，垂眸扔下句“睡觉”，转身上了床。
居兰亭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也跟着上了床。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过了不知道多久，居兰亭偏头看着程渊，叫了声“小青梅”。
回答他的是少年悠长平稳的呼吸。
居兰亭凑过去，撩开少年额前的碎发，很轻的，落下一个吻。
“晚安。”
第二章
第二天一起写作业，无意间瞥见程渊的书包里露出粉色的信封一角时，居兰亭整个人都懵了。
他和程渊从小一起长大，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就把一颗心落下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性别问题在十几年的情谊面前，根本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程渊可能不喜欢他，但居兰亭觉得问题不大，程渊身边别说桃花了，连棵草也没有，天天跟他在一起，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直到看到程渊书包里的情书，居兰亭才觉得被人迎面一盆冷水泼下，冬日里，冷得说话声音都在发颤:“那是什么？”
程渊把粉色的信封塞进书包里，语气有些紧张:“没什么。”
居兰亭盯着他，追问:“情书？谁送的？”
程渊垂着眸，没说话，只有耳根微微红了。
居兰亭整颗心都冷了，又问了一遍:“谁送的。”
程渊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只是被他的一再追问闹得有点烦了，他和居兰亭之间没有秘密，这情书也是要送出去的，干脆把情书拿了出来，大大方方的递给他:“你自己看。”
居兰亭愣了一下，看看手里的粉色信封，又看看程渊，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
到底还是拆了。
入眼是熟悉的字迹，写着“兰亭亲启”。居兰亭手抖了一下，几乎拿不住一封轻飘飘的情书。
“写……给我的？”
程渊捏了捏指尖，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居兰亭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有点紧张，缓了缓神，才接着往下看。
说是情书，其实并不太恰当。因为程渊只写了三行字，落的“小竹马”的款。
居兰亭看第一行字就慌了，看完后两句，一颗心才慢慢恢复了热度，用力的跳动起来。
“我……”居兰亭抬手挡了挡脸，磕磕巴巴的道，“你让我冷静一下。”
原本也有些不好意思和紧张的程渊被他这幅模样逗笑了:“你脸红了啊。”
“……”居兰亭岂止是脸红，耳根也是红的，活像是被谁给轻薄了一样，“谁知道情书是你写给我的啊……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程渊轻笑:“那你倒是给我个准话。”
少年含笑的眼睛被捂住，唇瓣上落下柔软温热的触感，像是那些夜里，无数次，克制的落在额头上的轻吻，一触即离，温柔至极。
飘落在桌上的粉色信笺纸，字迹清秀，情话露骨。
“不要再趁我睡着偷亲我了！
想亲我的话，做我男朋友啊。
随便你亲。”
第三章
程渊和居兰亭偷偷谈恋爱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程家父母发现了。
大抵是他们不够小心，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端倪。
居兰亭被程父打出家门，程渊被锁在楼上房间，听到年轻的大男孩低吼的那声“叔叔您就是打死我，我也还是爱他”时，几乎想要从窗户里跳下去。
像是无数次居兰亭来见他时那样。
程家门口的槐树被砍了。
居兰亭的父母回来了。
程渊不知道这几天居兰亭都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两家人的父母谈了什么。被关了十天后，程父程母让他和居兰亭见了一面。
房间门打开的时候，程渊有些想哭。
居兰亭看起来瘦了，也憔悴得很，只是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他朝程渊笑，开口第一句，问:“怎么瘦了。”
程渊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想你了。”
“哭什么呀。”居兰亭伸手抱住他，动作很轻的擦掉他的眼泪。
“明天。”居兰亭说，“明天你就能出去了。”
“你可以去上学，可以好好吃饭，可以过回以前的日子，可以……”
“那你呢？”程渊心里咯噔了一下，抓着居兰亭的衣领，语气有些慌乱，“我爸妈不可能同意我们的……他们关了我十天，我绝食，砸东西，哭，闹，他们都不放我出去……”
“为什么突然让我见你？”程渊心沉得厉害，居兰亭描绘得越动人，他越觉得有问题，“为什么突然放我出去？”
居兰亭沉默了，许久，才很轻的叹了口气:“对不起。”
“小渊……对不起。”居兰亭性子要强，一身傲骨，全折在了程渊面前，“答应你的事情，我怕是做不到了。”
“……你是说不能陪我过生日了，不能跟我去游乐场了，不能天天给我打饭，帮我抱习题册，还是不能……见我？”程渊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居兰亭答应了他好多好多的事，一时他也想不明白，居兰亭指的是什么。
居兰亭哑着声，轻笑:“原来你都记着。”
他似乎是哭了，有什么湿润的液体滴落在程渊的肩头，居兰亭抱着他，他看不见，只听到大男孩压抑的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小渊。”
“我怕是……都做不到了。”
居兰亭很轻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唇瓣滚烫，眼泪却是凉的，叫程渊的心忽冷忽热，疼的不行。
居兰亭说:“我要走了，跟你道别。”
说完，又是长久的沉默。
程渊推开了他，转过身，用力的擦去眼角的泪，语气平静的问:“去哪儿？”
“M国。”居兰亭闭了闭眼，哑声道，“明天就走。”
“去多久。”
“我不知道……”
年轻的大男孩从身后抱住他，眼泪浸湿了他的肩头:“小渊，我不敢自私的让你等我……”
“我只求你一件事。”居兰亭顿了顿，语气越发苦涩，“别忘了我。”
程渊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哭了:“居兰亭，你要是走了，我明天就忘了你，我会跟别人谈恋爱，跟别人一起上下学，一起过生日，一起去游乐场，接吻……”
泣不成声。
他和居兰亭，始终守着最后一步，想要留到成人礼那天。
可是现在，他留不住居兰亭了。
程渊被推到在了床上，居兰亭吻下来，语气凶狠：“你敢。”
程渊翻了个身，不甘示弱的吻回去:“你都走了，我为什么不能找其他人。”
居兰亭握住他往下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的模样烙印在脑海里，心头上。
许久，他才克制的，仰头吻了吻程渊的眼睛，说:“好。”
他闭上眼，眼泪就顺着眼角滚出来，滚入鬓发，消失不见:“记得找一个爱你的人。”
书桌上的小瓷瓶里，插着一枝枯萎的桃花。
居兰亭把枯枝扔进垃圾桶，声音沙哑:“花既然枯了，就扔了吧。”
手握上门把，道了句“再见”，背脊挺拔的大男孩拉开门，走出去，没再回头。
第四章
时间有时候过得很慢，居兰亭才离开的时候，程渊觉得度日如年。
时间又过得很快，高中毕业，升入大学，忙碌的课程让他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去想居兰亭，本硕博连读，一晃就是八年。
上大学以后，程渊就没有再回家。
刚开始还会以学业繁重、假期兼职当借口，后来连借口都懒得找，父母打生活费就收下，不打生活费他也不问。回去做什么呢，再也没有人折花送给他了，也没有人会夜里翻墙进他的房间，物是人非，在那样一个全是和居兰亭的回忆的地方，他一分钟都待不了。
偶尔家里会给他打电话，他也接，不管电话那端是恶语相向，还是温声关心，他都耐心的听着，问什么答什么。
只除了两件事。
叫他回家，和感情问题。
八年时间，足够叫当年任由他们拿捏的少年，长成独当一面的男人。
毕业以后，程渊被分到清河区人民医院工作实习。
有时候他也会想，居兰亭什么时候会回来，两个人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有时候他又觉得，居兰亭不会回来了，他也许早就忘记了他，也忘记了那些“永远”的承诺。
所以当程渊真的再见到居兰亭，整个人都有些恍然如梦的不真切感。
等在医院门口的男人，手边立着一个行李箱。
风尘仆仆的模样，俊俏的眉眼带着倦色，看到程渊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居兰亭长高了，也瘦了，黑了。青青郁郁的少年郎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成熟男人，细长的眉眼一笑，融了身上的冷意，就引来了一堆人的注目。
程渊愣在原地，直到男人朝他走来，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这才如梦初醒。
居兰亭说:“好久不见。”
是真的好久不见。
程渊开口声音有些哑，视线落在他手边的行李箱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居兰亭好看的眉头皱起，问了句，“你感冒了？”
他们分别了八年，却只像是以前放学各自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仍旧一起去上学一样。分别时闹得难堪又伤怀，彼此心里藏着八年再见的无措、紧张和尴尬，全败在了一句脱口而出的关心里。
其实只是小感冒，昨天吃了药洗了澡睡了一觉就已经好多了，可是程渊一听他这么问就有些绷不住了，恨不得自己是得了重感冒，高烧不退要输液，虚弱到要人抱着背着的那种。
“小感冒。”程渊如实说，“已经好多了。”
有相熟的医生下班路过，跟程渊打招呼，看到居兰亭，笑得暧昧又揶揄:“程医生，这就是你男朋友？”
边上的医生接话道:“长得这么帅，难怪藏起来不让我们见呢。”
程渊初到医院，青年才俊，好些年长的前辈想给他介绍对象，都被他婉拒了。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程渊有个男朋友，只是从来也没人见过。
居兰亭闻言一愣，眉头皱得更紧，薄唇紧抿着，透出几分戾气来:“你有男朋友了？”
八年的等待，堆积在心里的晦涩情绪被男人一句话戳破，在肺腑里横冲直撞，瞬间就淹没了重逢的欣喜。
程渊说:“有啊。”
“你要是走了，我明天就忘了你，我会跟别人谈恋爱，跟别人一起上下学，一起过生日，一起去游乐场，接吻……”
记忆太过忠诚，程渊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居兰亭的心上，猝不及防的收紧，叫他疼得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
程渊像是没看到他的失态，语气无波无澜的问:“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居兰亭握着行李箱的扶手，手背青筋绷起，“挺好的。”
“一个人吗？”
居兰亭笑了一声，笑得挺讽刺的。但不是讽刺程渊，而是讽刺自己:“一个人。”
程渊突然问:“你特意来见我？”
特意这个词，无异于伤口撒盐。居兰亭看着程渊的眼睛，把苦涩的自嘲藏进唇齿里，眼里只剩下了温柔笑意:“特意为你回来的。”
“可是好像晚了。”
时隔八年听到这样一句话，程渊仍觉得动容。
他突然就不想计较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看起来漫长无期的等待了，说到底他自己甘愿，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又何苦互相折磨。
但八年不是一两天……他到底意难平，心里存着坏心思，想叫居兰亭吃点苦头。
程渊语气自然的问:“有地方落脚吗？”
居兰亭这幅样子，哪里像是有地方落脚的。
程渊也不等他回答，抛出另一句:“不嫌弃的话，先去我家？”
居兰亭迟疑了一瞬:“会不会太打扰？”
“我一个人住。”程渊道，“不打扰。”
居兰亭很轻的“嗯”了一声，拖着行李箱，跟他走。
两个人走得不近，也不快，沉默，没有任何的交流。
程渊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租的小公寓。进门前居兰亭有点踟蹰，一开始是想好“投奔程渊”的借口的，只是在知晓程渊有男朋友以后，心思全都歇了。
他凭什么呢，程渊不爱他了，没等他，有了别人，这个认知叫他失魂落魄，完全不关心自己身处何处，更没察觉到整个公寓里除了程渊一个人的生活痕迹，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程渊给他倒了杯水，居兰亭伸手接了，礼貌的说:“谢谢。”
他不习惯跟程渊这么客气，也不喜欢这样的客气。
可是现在的他于程渊而言，只是曾经的好朋友、玩伴、前男友。这样的身份，他只能客气礼貌，才能勉强维持彼此的体面。
程渊带他去房间，解释道:“没有多余的房间，只能委屈你一下，睡书房。”
居兰亭说:“不委屈。”
书房里有一张单人床，像是平日里程渊经常休息的地方，居兰亭哪里会嫌弃。
程渊看着他，很浅的笑了笑:“晚饭想吃什么，我来做。”
居兰亭有片刻的走神，垂眸掩去眼里的恍惚，低声道:“都可以。”
“你做的，我不挑。”
吃饭的时候聊起工作，居兰亭说:“才回国，还没有工作。”
程渊便顺着往下问:“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居兰亭说，“还没想好。”
他设想好的一切打算，都将程渊安排在内，在知道程渊有男朋友那一刻，全都被推翻。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都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继续留在这个城市。
尴尬的沉默后，居兰亭问起程渊的男朋友，程渊眉梢微扬，笑了:“他啊。”
“异地恋，隔得远，很久才见一面。”程渊小声抱怨，语气却是带着笑的，“有时候我在想，不如分了算了。”
“可他待我好。”程渊笑眼微弯，像是想起了两个在一起时的开心事儿，“我也喜欢他。”
居兰亭味同嚼蜡，心情复杂又难受，轻叹了口气，释怀道:“那挺好。”
他心想，自己当初叫程渊那么难过，怎么还奢望程渊能等着他呢。
痴人说梦。
可他能怪谁。
说到底，是他辜负了程渊。
吃完饭，居兰亭洗了个澡就躺下了，一路奔波舟车劳顿，加上时差问题，他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听到开门声，脚步声，睁开眼，看到程渊在拿书。程渊背对着他，身上松松垮垮的穿着睡袍，抬手时露出了瘦削的手臂，恍恍惚惚的，叫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叫了声“小渊”，程渊闻声回头，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吵醒你了？”
居兰亭有些口干舌燥，他坐起身下床，想去接杯水。
他和程渊这么待在一个房间里，实在是太奇怪了。
然而居兰亭忘了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就这么起身下床，像是展览自己的身体一样。
本来两个大男人，裸|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他和程渊有过那么一段，场面就很尴尬了。
程渊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居兰亭又愣又懵，被盯得耳根发红。
程渊把书随手放在书桌上，在他面前站定，不紧不慢的问他:“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勾引我？”
莫名其妙的一项罪名就扣了下来，居兰亭觉得冤枉，刚想反驳，就被程渊吻住了。
男人的唇湿热，带着清新的，薄荷牙膏的味道的吻，叫居兰亭清醒过来，想推开程渊，却又受到蛊惑，加深了这个吻。
睡袍滑落，柔软的身体就这么贴上来，居兰亭心神一晃，把程渊抵在书桌前，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仓皇的结束了这个吻。
“小渊……”居兰亭把落在地上的睡袍捡起来，克制的不去看程渊，手有些抖的替他披上，“你别这样。”
“我们不能这样。”
“你不想要吗？”程渊凑近他的耳边，暧昧的亲吻他的耳根。
不想要吗？怎么可能不想要……
可他不能要。
仅存的理智提醒着他，程渊有男朋友，他们这样，是错的。
程渊吻他的唇，语气听起来有点难过:“兰亭，你怪我？还是嫌弃我？”
居兰亭摸了摸他的脸，指尖顺着眉眼，滑下，轻点着，描绘他的唇线，语气温柔:“我怎么会怪你，嫌弃你。”
“小渊，我爱你。”居兰亭叹气，对着程渊，他从来不舍得说重话，“可你呢，你把我当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程渊心软了，想放弃自己的坏心思，想告诉居兰亭，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这个男朋友。
心里的两个小人儿打起了架，黑的白的搅和在一起，掐得你死我活，没个结果。
程渊叹了口气，说:“算了。”
居兰亭却抱住了他，声音低哑。
“小青梅，你这是……在我心上捅刀子。”他轻叹，“如果你想要。”
灼热的吻落下:“那么如你所愿。”
对和错有什么要紧。
居兰亭心想，为了程渊，就算是叫他去杀人放火，他也是干得出来的。
偷情算什么。
第五章
网站不许我写，大家自行想想吧。
第六章
医院病房，年轻的医生正认真的替小朋友擦着烫伤膏。阳光倚窗而入，光影错落，靠着床头躺坐的小孩微低着头，不哭也不闹，得到了一句含笑的轻声夸奖:“怀生真乖。”
“这是奖励。”医生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剥开喂给他。摸了摸他的额头，烧还没退，忍不住微皱了眉头，又细声叮嘱:“等会儿有护士姐姐过来给你输液，要乖，如果想喝水，就叫师父，或者请旁边病床的阿姨帮忙，别再自己倒水了。”
两三岁的男孩子，狗都嫌的年纪，却格外乖巧的点了点头，长得又可爱，粉雕玉琢的，看得人心软得不行。
程渊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朝旁边站着守着的僧人微一颔首，这才看到病房门口站着的人。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眼巴巴的在病房门口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哄完小朋友，还得哄大朋友。
程渊把手插进口袋里，摸了颗糖握在手心，走出病房。
“怎么来医院了。”
熟悉的语气，居兰亭一听就笑了:“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程渊轻笑一声，“怕我跑了？”
被说中心思，居兰亭心里反倒长舒了口气，不忸怩，也不管这是在医院，抬手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嗯，怕你跑了。”居兰亭低声道，“像梦一样。”
早上他醒来的时候身侧的床已经凉了，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像极了他在国外的这些年，午夜梦回，梦醒了程渊就不在了。
心慌的感觉吞噬了理智，只有见到程渊，才能叫他心安。
程渊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语气跟哄小孩子似的:“我还要工作。”
居兰亭抱了一下就松开了，也特别乖:“那我等你下班。”
程渊把糖塞到他手里，朝他眨了眨眼:“中午可以一起吃饭。”
居兰亭捏了捏他的手心，“嗯”了一声。
程渊回办公室坐诊了，居兰亭就去候诊区坐着，等程渊下班。
儿科，候诊室都是家长带着孩子，年龄参差不齐，有那么一两个哭闹的，吵得居兰亭头疼。
按捺着脾气，起身去走廊尽头，厕所，抽了支烟。
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一幕，居兰亭眼神有些晦暗。
程渊似乎很喜欢小孩子。
本来就是好脾性的人，哄孩子的时候，又温柔又耐心，叫他想起年少时的光景。
那时候的程渊性子比他稳重，说话时总不自觉的带着几分说教的口吻。
“你怎么又翻墙”，“怎么又去网吧了”，“怎么又跟人打架”……
明明听起来是很不耐烦的句式，程渊却总是用温柔又无奈的语气说的，只是会忍不住皱眉头。
居兰亭最怕的就是程渊皱眉头，每次都要卖乖的哄上半天，态度诚恳保证不再犯，才能叫他展露笑颜。
也多亏程渊品行端正，约束着他，叫他野生野长这么多年，没长歪，没闯出大祸来。
一支烟燃尽，居兰亭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洗了个手，整理好情绪，回到候诊区，耐着性子等时针慢吞吞的指向12点。
下午程渊还得继续坐诊，午饭就近在医院对面的小饭馆吃。
居兰亭拿着菜单有点紧张，只能照着记忆里程渊爱吃的菜点，一边点一边问，程渊被他逗笑了:“我以前哪有这么挑食。”
“怕你现在不爱吃了……”
“没变。”程渊喝了口茶水，慢吞吞的说，“喜欢吃的菜没变，喜欢的人……也没变。”
土豆排骨端上桌，居兰亭先夹了一块排骨给程渊。
“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吃了一学期这道菜。”居兰亭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轻浅如一抹轻吹散云雾的风：“不腻么。”
“腻。”程渊才不跟他说“谢”字，夹着排骨就低头咬了一口，“可我喜欢。”
居兰亭眸色沉沉浮浮的，似是一抹清冷的月色，微带寒意，却又是温柔的，轻轻洒落在人身上:“傻不傻。”
“要是我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到底还是把话说破了。
居兰亭知道，程渊心里，是怨他的……不然，昨晚也不会那般戏弄他。
他们蹉跎了这么多年，与其刻意略过不提，不如先把话说清楚。
“我们俩到底谁傻？”听他主动提起，程渊微有愠色，“是谁喝多了抱着杨燚哭‘你等我’却不敢跟我说？又是谁人都移民了出国了还借杨燚的名义每年都把礼物送到我手里？还有毕业典礼上，也不知道是谁定了花，红玫瑰，俗得要死……”
“我体谅你，叔叔阿姨和我爸妈严防谨防不许我们再有联系，也原谅你归期不定，不敢贸然打扰我的生活给我期望，可是兰亭。”程渊顿了顿，垂着眸子，语气难得带了几分委屈，“我也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你不回来我要怎么办，可能会去找你吧。”
“见一面，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身边是不是有了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八年的种种在心头一一掠过，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只有你。”
程渊抿了抿唇，压下唇边的笑意:“我心想你大概也是一样的。这两年我跟杨燚几乎断了联系，你没人可问我的近况，早晚都是会回来的。”
牵挂了这么些年的人，不亲眼看看他过得怎么样，居兰亭怎么会放心呢。
居兰亭愣了一瞬:“你故意的？”
“不然呢。”程渊缓缓道，“我不冷着他，你就指望着靠他传话过一辈子？”
居兰亭看着他，眼神温柔又无奈:“你哪里是冷着他，你这是冷着我，叫我牵肠挂肚，不得安生。”
“我以为你会想办法跟我联系……”程渊撇了撇嘴，戳了一块土豆，动作有些孩子气，“谁知道你那么能忍。”又低低嘟囔了一句，“活该。”
“……我不敢。”居兰亭又给他夹了一块肉多的排骨，“所以只能赶紧读完博，回来找你。”
国外的课程和国内不同，程渊学医八年可以读完本硕博，他却只能靠拼命学完课程修满学分甚至跳级才能提前毕业。
程渊闻言突然笑了:“以前成绩倒数，做作业都要我盯着的人，竟然拿到了博士学位。”
被提起黑历史，居兰亭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我爸妈也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所以才跟我约法三章说如果我拿到博士学位，就同意我们在一起。”
那时候居父居母想着，分开这么多年不联系，感情自然就淡了，而且居兰亭又不爱学习，成绩又差，哪里像是能考上博士还顺利毕业的人……
没想到最后，居兰亭提前毕业，把学位证往他们面前一扔，火急火燎的就回国了。
程渊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样的缘由，最后忍不住也叹了口气:“你才是傻子。”
“都过去了。”辛苦了那么多年，总算是苦尽甘来，居兰亭忍不住笑，眉梢生风一般，英气压都压不住，“小渊，你别怨我，也别冷着我了，往后我会对你好的，把这几年欠下的，都补上。”
程渊耳根微红，含含糊糊的应了句:“看你表现。”
第七章
居兰亭在程渊这儿混吃等死的过了一个月，总算是翻出了收到的offer，上班挣钱养家去了。
当初知道程渊学医，居兰亭脑子犯抽，也跟着选了相关的专业，学生物制药，现在受聘一家制药公司。
一个在清河区，一个在主城区，天天见面显然不太现实，可谈恋爱，要过日子，一直这么分居问题也很大。
总得考虑以后吧。
居兰亭和程渊聊过，两个人就买房子一事达成了共识，居兰亭回国是得了居父居母的首肯的，首付不缺钱。但问题在于程渊当初为了避开家里所以挑了清河医院工作，现在想进市医院，没有门路，有点难。
大概是老天爷看他们之前受的苦难太多，所以现在对他们额外的照顾。
十一月底的时候程渊被分配到Z市医进修，然后又因为工作能力突出，被看中留下了。
周末居兰亭陪程渊回清河收拾东西，收拾完，搬完上车，程渊突然开口道:“我想去趟南山寺。”
居兰亭知道他心里挂记着怀生那孩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怀生因为之前发烧住院跟程渊结缘，后来又病了两回，虽然都不是什么大病，但吃了程渊不少糖。
这孩子模样生得好，又格外的懂事，从小就被父母扔在了寺庙里，身世也惹人心疼，程渊对他多有照顾，居兰亭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到了南山寺，听程渊说了要走以后，看到怀生抱着程渊吧嗒吧嗒掉眼泪的时候，居兰亭心里的那点恻隐心，被勾了起来。
眼泪眨巴一下眼睛就出来了，又极快的被擦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程渊完全没察觉，只是拍着他的背哄道:“以后我有空就来看你，好不好？”
居兰亭在程渊身后看的分明，心软，问了一句:“你要不要跟着程医生？”
怀生不太懂他的意思，看了看程渊，又看了看旁边的师父。
他舍不得程渊，想跟着程渊，可是很多事不是他想，就可以的。
比如他也很想像那些孩子一样，有父母，有玩伴，但他只有师父和佛祖。
他可以跟着程医生吗？
程渊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如果喜欢他，我们可以收养他。”
程渊喜欢孩子，他和程渊却没办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收养一个程渊喜欢的孩子，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补偿了。
程渊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暗下去:“国内……收养不了的吧。”
居兰亭笑了笑:“你忘了，我有M国的国籍，想要领养一个孩子也并不是那么麻烦，只要我们有合法的结婚证。”
“你这是想骗我跟你结婚。”程渊压低声音道，“想得倒是挺美的。”
程渊认真想了想居兰亭的提议，问怀生道:“你听懂叔叔的意思了吗？”
怀生不太懂，只是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小声的叫了句:“程医生。”
程渊握住他的手，心软得一塌糊涂。
“阿弥陀佛。”旁边的僧人低叹了口气，“两位施主如果想收养怀生，跟我去见住持吧。”
南山寺这些年陆陆续续收养了不少小孩子，但寺庙毕竟是寺庙，没办法给孩子们一个像家一样有父母陪伴着健康成长的环境，所以如果有人愿意收养这些孩子，寺里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住持在知道了程渊和居兰亭的来意和关系时犹豫了一下，说自己要再考虑考虑，如果程渊和居兰亭有心，就请过几天再来。
程渊把口袋里的糖都给了怀生，摸了摸他的头，语气认真道:“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周末程渊和居兰亭再去南山寺，主持松口同意了。
程渊牵着怀生跟寺里的师父们拜别，最后去大殿，上了柱香。
两岁多的小孩子，跪在蒲团上给佛祖磕头，程渊和居兰亭也跪，谢佛祖送给他们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元旦放假，程渊跟居兰亭去了趟M国，见父母，领结婚证。
然后居兰亭也跟程渊回了趟家。
婚也结了，证也领了，两个人甚至连孩子都带回来了，程父程母又气又无奈，最后在怀生一句怯怯的“爷爷奶奶”里，软和态度。
他们就程渊这么一个孩子，总不能真一辈子成仇……
怀生有程父程母帮忙照看着，居兰亭跟程渊就把买房子的事儿提上了日程。
因为没办婚礼，当年两家人也闹得挺难堪的，双方父母就直接把嫁妆和彩礼钱交到了两个儿子的手里。
其实是知道他们要买房子，想办法给他们送钱塞钱。
到底是血浓于水。
房子最后挑了一中附近，买的装修好了的成品房，离Z市医也不远，方便程渊上班和孩子以后上学。
看房子的时候居兰亭还特意跟隔壁的夫妻打了个招呼闲聊了几句，知道隔壁有个两岁多的小孩子，正好能和怀生做个伴，当即就选定了。
虽然居兰亭脾气不算好，但决定了要收养怀生，就把所有事情都考虑了起来，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上，尤其细心。
搬进新家，过了一个特别忙碌的年，怀生在国内相关的手续都办好了，该准备的资料也准备好了，居兰亭和程渊请了几天假，带怀生到M国办手续。
办理各种收养相关的手续，居父居母也帮忙找了不少关系，才顺利的立春这天敲下了最后一个章。
居兰亭给怀生改了个名字，叫“居则易”，希望他端正自持，这一生也顺遂如意，简单容易一些。
怀生不懂那些，只知道自己现在有两个爸爸，一个是对他很好身上总是带着糖的程医生，一个是虽然看起来不好亲近但总会在夜里替他盖好被子的居兰亭。
他有家了，有爸爸，以后还会有朋友，像所有小朋友一样，健康快乐的长大。
程医生还说，以后每年都会带他回寺里去看住持和师父。
走路的时候一手牵着一个爸爸，怀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朋友了。
嗯……如果居爸爸晚上不霸占着程爸爸就好了。
居则易生日吹蜡烛的时候偷偷的许愿，他才刚满三岁，隔壁家的周自横都是跟爸爸妈妈一起睡的，他也很想跟程爸爸一起睡。
那样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小朋友了！
户口本上三页，终于，成了一个家。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居兰亭x程渊番外：坠入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