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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周樯番外:红豆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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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边的云霞层层叠叠的铺开,有人踏着晚霞而来,微低着头,走得很慢。
在路过巷口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句奇怪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在了墙上。微皱眉头,他偏头看过去。
是条死胡同。
有四个人高马大的青年把人堵在巷子里,这情景像是那些夜里纠缠他的噩梦,叫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为首的青年朝他看过来,眉宇间的戾色还没褪去,眼神冷漠。
周樯这才看到被拎着领子按在墙上的人,脸上带着伤,眼睛都被打肿了,如果不是被他撞见……
周樯不敢再往下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拍照一边高声道:“住手,我,我报警了。”
他太紧张了,又害怕,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为首的青年松开手里的人,往后退了一步。
显然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在看周樯。
周樯个子不高,长得不算好看,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背一个黑色双肩包,眉眼青涩又干净,像是个高中生,不过附近没有高中,只有两所大学。
师范的大一新生吧。他心想,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说报警声音都在抖,看起来就不像是他们警校的人。
但是挺有趣,明明害怕得要死,却还要强撑着出头。
他问周樯:“你叫什么名字?”
被揍了一顿的常青缩着头往外走,他看到了,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安静的看着周樯,戾气散去,眼神清澈。
“你没事吧。”周樯并不理会他,伸手扶住常青,问,“用不用我送你去医院。”
“不不用了。”常青不敢回头看,只挣开周樯,压着声音道,“赶紧走。”
周樯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什么,然而常青已经跑了,跑得飞快,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秦楼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本来就没下重手,脸上的伤是故意给常青一个教训,看起来严重而已。
“同学,手我们也住了,人也已经跑了。”四个人里长得最清秀看起来最不凶的魏扬开口问道,“能不能打个商量,把照片删了?”
周樯握紧了手机:“我怎么知道你们还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为首的青年脾气并不算好,听到周樯这么说,就冷笑了一声:“找他麻烦?”他捏了捏手指,语气冷然,“你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
“就算他做了什么坏事,你们也不能打人。”周樯反驳道,“以多欺少,以暴制暴是不对的。”
青年没有跟他争论,周樯就稍微缓和了语气,问:“他做了什么坏事吗?”
“私人恩怨。”一直没说话沉默着站在最后面的方维安开口道,“他睡了我女朋友。”
周樯微微瞪圆了眼,动了动嘴唇,脸上有惊讶,也有无措和愧疚。
“对……对不起。”
他不是故意要提起他的伤心事的。
“只要他不惹我,我们不会再找他麻烦。”方维安语气冷漠,并不想多说,“我室友们只是帮我出头,照片可以删掉吗?”
周樯低头,删掉照片,然后回答了之前的问题。
他说:“我叫周樯。”
问他名字的人打量了他一眼,问:“哪里强了?”
周樯凶巴巴,强调:“桅樯林立的樯!”
很少有人跟他说话敢这么凶,他看着周樯的眼睛,笑了:“我叫杜梦闲。”
……
第二天,周樯又遇到了杜梦闲。
而且是在自己的学校。
Z师范和警校只隔了一条马路,从Z师范的北门出去,过一个天桥,就是警校,而Z师范的运动场就在北门旁边,常有警校的学生过来负重跑。
原因当然不是自家的运动场不够用,而是警校几乎等于和尚庙,去隔壁师范大学跑跑步看看漂亮姑娘,就成为了警校生唯一的快乐源泉。
杜梦闲大概是刚跑完步,腿上还绑着沙袋,在小卖部外面的水龙头处洗手洗脸。额前的刘海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洗脸的时候沾湿的,大颗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流,被他随手抹掉,T恤也被汗水打湿了,显得有些狼狈。
别人来师范是来看妹子,他来师范,是真来跑步的。
周樯想装作没看到他,杜梦闲却把他叫住了。
“周樯。”杜梦闲看到他挺高兴,眯着眼笑,看起来并不像初见时那么狠戾,只是他长得高,那张脸好看是好看,却带着几分痞气,叫人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人。
周樯躲不过去,回以礼貌的笑,“嗯”了一声。
杜梦闲像是没看出来他的疏离,又像是看出来了没放在心上,走过去搭住他的肩,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带饭卡了吗?”
“我想喝你们学校的红豆沙。”
杜梦闲刚洗过手,只是半只手臂搭着他的肩膀,显得亲近,却不亲昵,两个人也没有别的身体接触,还在周樯的可接受范围内。
但他并不喜欢,所以有点不高兴,微微垮了垮嘴角。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特别反感肢体接触,也不喜欢说话,很少有什么事情可以叫他高兴生气,唯一的情绪就是麻木的抑郁。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走出来,所以更加刻意的拉开与人的距离。
但杜梦闲似乎很容易的就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周樯微微皱了皱眉头,推开杜梦闲的手往小卖部走:“我去给你买。”
买完红豆沙出来,周樯看到了魏扬方维安还有秦楼月,以及他们手里的绿豆沙。
魏扬手里拿着两杯,还晃着跟他打招呼:“周樯?这么巧!”
周樯觉得自己被耍了。
明明就跟室友一起来的,明明有绿豆沙喝,还叫他去买红豆沙。
呵,男人。
他把红豆沙扔给杜梦闲,抿着唇道:“我上课去了。”
“卧槽。”秦楼月先看清了周樯扔给杜梦闲的是红豆沙,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叫周樯给你买红豆沙?!”
魏扬也“卧槽”了一声,“周樯还买了?!”
难怪杜梦闲刚才突然说不喝绿豆沙给他了。
方维安没有说“卧槽”,但扯了扯嘴角,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表情丰富:“这就好上了?”
“他估计不知道。”杜梦闲笑着把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红豆沙,“你们不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吗?”
昨天撞见他们收拾常青,他看得出周樯有多害怕,可是周樯竟然没有跑,而是傻乎乎的站了出来,哪怕最后一句谢也没捞到,还是一本正经的说“以暴制暴不对”。
以暴制暴确实不对,何况他们还是警校的学生。
说到底方维安的事也只是渣男渣女你情我愿的男女关系,常青没有犯法,他们气不过,只能打常青一顿出气。
刚才,他也看得出来周樯想装作不认识他走掉,也是故意去搭周樯的肩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要脸,可是周樯,真的太有意思了。
魏扬:“是挺有意思的。”
杜梦闲:“还挺可爱。”
魏扬:“……”
秦楼月叹了口气:“杜梦闲同志,组织觉得你的想法很危险。”
杜梦闲听着室友的打趣,喝着红豆沙,眼里笑意更盛。
周樯要是知道红豆沙的意思,会不会气得想找他打架?
……
杜梦闲每天都去Z师大跑步,刚开始还摸不太清周樯的课表和出入宿舍楼的时间点,所以连续一周都在踩点,装作偶遇,旁敲侧击的闲聊,然后他发现,周樯每天下午都会去上家教课,七点左右回学校。
Z师大运动场的对面是三食堂,小卖部在食堂的侧边,而小卖部旁边那条林荫路走下去就是周樯的寝室。
必经之路。
杜梦闲几乎每天都恬不知耻的偶遇周樯,要一杯红豆沙。
下雨的时候杜梦闲不跑步,也掐着点去Z师大校门口偶遇周樯,借口自己学校的食堂不好吃,拽着周樯一起吃饭。
次数多了,傻子都该察觉出不对来了。杜梦闲总不至于每天都忘记带钱,而且天天都这么巧的遇见他……周樯心想,他肯定是故意的。
但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前一天下定决心第二天不理会杜梦闲让他渴死算了,可是对上杜梦闲的笑,看他跑完步大汗淋漓的模样,他又心软的给他买了红豆沙。
回到寝室,周樯接了杯水喝,心想着要不要给杜梦闲买个水杯,出去上家教课的时候带给他,这人都喝了一个月红豆沙了,不能惯着了。
室友从外面回来,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在寝室,反手关上门,叫了他一声。
“周樯。”钱元宝压着声音,语气神神秘秘的,“老实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周樯刚回过神,又愣了,“你说什么?”
“我都看到了。”钱元宝撇了撇嘴,“周樯你真不够意思。”
“哈?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一对狗男男你侬我侬卿卿我我。”钱元宝见他还一脸懵逼,提醒道,“楼下小卖部。”
周樯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你说杜梦闲?”他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骗人,假的,我不信!”钱元宝可生气了,他知道周樯是弯的,而且和他撞号,所以一直拿周樯当好姐妹来着。他性子比较跳脱,只有周樯不嫌他烦,虽然周樯话不多,但人却特别温和,要不是他跟周樯撞号,都想兔子吃回窝边草,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周樯平时太低调了,存在感几乎为零,不是亲近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好,他还以为,周樯会单身很久呢,没想到这才开学多久啊,就背着他谈起了恋爱!
钱元宝语气失落:“我都看到你给他买红豆沙了。”
“红豆沙怎么了?”周樯这才听出不对劲来,“不能买吗?”
钱元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是真不知道红豆沙的意思,心里突然有点高兴。
“你不知道啊。”他把自己的凳子拖到周樯边上,挨着他坐下,摆出一副要给他好好科普一下的姿态,“就警校的人不是经常跑到我们学校来跑步吗,说是跑步,其实根本就是来撩妹的。”
“那些警校生啊,看到喜欢的妹子,直接点的人呢,就一上来就要联系方式,含蓄委婉点的,就借口能不能借个饭卡刷个红豆沙,然后加个微信转账。”
“也有妹子会去运动场故意偶遇,然后把红豆沙送给喜欢的人,就跟送水差不多的。”
“久而久之,红豆沙就成了两个学校里大家心知肚明的暗号。”
钱元宝说:“你都不逛学校贴吧的吗?贴吧里的顶置贴就是‘不要随便给人买红豆沙’,每年都有傻乎乎的新生被警校生拐走,导致我们学校的男生脱单率直线下降。”
周樯张了张嘴:“我真不知道。”
可杜梦闲肯定知道。
杜梦闲是什么意思?喜欢他?如果真的喜欢他怎么不直接告诉他?想到杜梦闲每次都是故意等在小卖部骗他的红豆沙,周樯就有点生气,还有点难过。
杜梦闲是不是觉得他很蠢?觉得这样骗他很好玩?
一个月,杜梦闲温水煮青蛙一样的,从刚开始的刻意躲避,到慢慢的习惯和接纳,不可否认,他现在心里是拿杜梦闲当朋友的,可是这个朋友,却从一开始就图谋不轨,接近他,让他卸下防备,这让他有点心寒。
钱元宝本来是带着快意揭发杜梦闲的,可是看到周樯难过,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他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就听到周樯问他:“我记得,才开学的时候,你也叫我给你买过红豆沙。”
钱元宝自己都忘了这茬了,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也故意骗周樯买过红豆沙,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我……”
他垂下头,干巴巴的说了句:“对不起。”
“我应该告诉你的。”
他存着私心,所以看到帖子后没有告诉周樯,还骗周樯给他买了红豆沙,当时只是因为觉得有意思好玩,现在想想,他和杜梦闲有什么区别。
周樯说“没关系”,是真的没关系。
他并不生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元宝,我把你当做好朋友,所以不要有下次了。”
钱元宝知道他的意思,露出了一个轻松笑来:“我也把你当做好朋友。”
这天晚上,周樯失眠了。
微信里都是杜梦闲给他发的信息,关于晚饭吃了什么,寝室谁又做了什么蠢事……最后一条停在零点过几分,两个字,晚安。
周樯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杜梦闲的心思,其实真的很明显,是他自己太迟钝,一直没发现。
比如前几天他做噩梦,半夜醒了,鬼使神差的给他发微信,然后就接到的电话。
微信电话,凌晨两点多,室友们都睡了,他不敢出声,就打字,杜梦闲在电话那端温声跟他说话,直到他睡着才挂断。第二天魏扬找他吐槽,说杜梦闲半夜不睡觉在阳台打电话,把起夜的他吓得半死。
还有昨天,他回学校的路上,跟杜梦闲聊天,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两天有人跟着他,杜梦闲开玩笑说不如以后下课去接他,那条小巷人少僻静,一个人走确实不太安全。
不是不心动,但他拒绝了。
杜梦闲脾气不太好,可杜梦闲从来没真的跟他生气过,甚至连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只是喜欢逗他,每次都恶劣的惹他生气,又好声好气的来哄他,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图个乐子吧。
周樯闭上眼,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赶了出去。
他想,明天把话说清楚吧。
他和杜梦闲,不合适。
……
这一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学生多问了他两道题,所以周樯走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
点开微信,看到杜梦闲十几分钟前的信息,问他下课了没。
他上课的这个学生,因为患有轻微的自闭症,性格孤僻,社交障碍很大,所以一直休学在家。虽然孩子并不想和人接触,但父母还是给请了家教,一三上语文,二四上数学,周五上英语,周末休息,工资开得很高,在周樯之前,好几个家教老师都没能坚持下来。
也因为周樯的坚持,现在这个学生已经会和他进行一些交流了,今天更是主动问了他两道题,这让周樯很高兴,回学校的路上脸上都挂着笑,习惯性的想跟杜梦闲分享这个好消息。
刚打了两个字,他就想起他现在还在生杜梦闲的气,于是又删掉,把手机收了起来。
杜梦闲十有八九还在他学校,就让他等着吧。
今天他倒是没觉得有人跟着他,心想着自己前几天应该是晃神的错觉,一路上走得就很轻松,直到他在巷子里被人叫住。
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就是语气狠厉得不行,咬牙切齿的,活像是跟他有仇。
周樯循声看过去,瞳孔微缩。
还是那处死胡同。
几个混混模样的男人手里拿着棍棒之类的东西闲散的或站或蹲,像是等他很久了,而为首的人,寸头,一脸胡子拉碴,脸色阴沉,把嘴里的烟扔在地上,踩了一脚。
任灲。
周樯脸色发白,拔腿就跑。
任灲脸色更难看了,他一向自负又嚣张,打架找场子都要大张旗鼓,踩了几天的点,故意在这里等着好收拾周樯,没想到这么久不见,周樯胆子倒是大了,打了个照面就跑。
跑得还挺快。
边上有人叫了声“任哥”,问,“追吗?”
“追啊。”任灲脸上挂不住,语气就冲,“你他妈还傻站着做什么。”
又有人小声吐槽:“套个麻袋把人拖到巷子里来多省事。”
“……闭嘴吧你,拿钱办事,别惹这位祖宗。”
再见到任灲,周樯其实,并不意外。
或者说早有心理准备。
谢老师跟他说过任灲被送进去了,但他知道,任灲总有出来的一天,以任灲的性子,是不会轻易的放过他的。
只是没想到,在他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么久,以为一切都重新开始的时候,任灲找到他了。
他跑得很快,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杜梦闲还在等他。
任灲他们追上来了,在小巷拐角,周樯回头看了一眼。小巷的路他走了不知道多少遍,闭着眼睛都不会撞墙,然而他没看到拐角正好有人迎面走来——就这么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
惯性的作用,那人往后退了两三步才稳住身形,而周樯则是被抱了个满怀。
“周樯?”杜梦闲本来正心烦意乱呢,被人这么一撞,满肚子的火气分分钟爆炸,刚想骂人,看清撞他的人是周樯,脏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压下去,火气也熄了。
周樯愣了一秒,然后抓着他的手,来不及解释,扬声说了句:“跑。”
这宛如私奔的架势让杜梦闲懵了,他把人拽回怀里,好笑道:“跑什么?”
任灲他们追上来,跑过拐角,见周樯停下了,还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一个人,警惕的在几步远的地方站住,没贸然上前。
杜梦闲这才反应过来周樯在跑什么。
想到周樯说这几天好像有人跟着他,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闲……闲哥。”小混混里有个花臂的高个子,看到杜梦闲,有些怂的往后退了一步。
其他小混混也认出了杜梦闲,没认出来的也有同伴小声解释,小混混们心知惹不起也不敢惹,纷纷往后退,落下任灲一个人站在前面,显得鹤立鸡群。
杜梦闲似笑非笑:“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跑步锻炼身体?”
察觉到周樯抓着他手腕的手松开了几分,杜梦闲低头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几个小混混,有一回在夜市闹事收保护费被我撞见了,收拾了一顿。”
他那时候才大一,也不知天高地厚得很,脾气又冲,下手没个轻重,后来这几个小混混出来了,又找了一群兄弟,来找他麻烦,结果被他和室友一顿揍。他和室友正当防卫,几个小混混故意寻仇惹事,愣是被魏扬用手臂上的一个小刀口给又送进了局子里。
从那以后,这群小混混遇到他就绕路走,再没敢惹过他。
大概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好了伤疤忘了痛,又重操旧业,干起街头混混的行当。
他安抚的拍了拍周樯的后背,把人拉到身后,这才抬头看向任灲。
有人在劝任灲,说:“算了吧,杜梦闲我们惹不起。”
任灲眼里淬满了恨意和鄙夷,飞了个眼刀过去:“我加两倍价。”
“任哥……”花臂赔着笑,“您就是加十倍,我们也不敢惹杜梦闲。”
警局里那群人护短护得跟什么似的,睁眼瞎的维护杜梦闲他们,今天他们要是真动了手,明天杜梦闲就能把他们送进局子。何况,杜梦闲下手又狠,身手又好,真打起来,就算他们人多,也讨不到什么好。
有人已经把手里的棍子扔了,任凭任灲怎么骂他们怎么威逼利诱,都一副我们就是来跑步锻炼身体的模样。
任灲嚣张了这么些年,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而周樯躲在杜梦闲身后,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一群小混混现在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缩头缩脑怂得不行,画面实在太搞笑,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声笑落在任灲耳里,就成了嘲笑。
他几乎疯了,捡起一根棍子,就朝杜梦闲砸去。
杜梦闲能躲,但他护着周樯,就没躲,而是抬手挡了一下,然后一脚踹上了任灲的胸口。
不知道是他用的力有点大,还是任灲太不抗揍,被他一脚踹飞了,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杜梦闲谨记着周樯的话,所以特别淡定的摸出手机拍照报警。
小混混们慌了:“闲哥……”
“闲哥,我们可没动手。”
“闲哥您高抬贵手。”
“闲哥。”
“闲哥……”
七嘴八舌,吵得杜梦闲头疼。
“闭嘴。”杜梦闲拧着眉头,沉声道,“既然没动手那你们怕什么。”
他折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红痕:“都看到了吧,这是谁砸的?”
所有人都安静如鸡的指向了任灲。
“故意伤害罪。”杜梦闲把衣袖放下来,慢条斯理道,“《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他瞥了一眼其他人,露出一个并不怎么温和的笑:“你们可都是人证,知道待会儿做笔录该怎么说吗?”
花臂大高个儿咬了咬牙:“实话实说。”
杜梦闲的意思,也就是要他们交代任灲花钱雇他们做的事儿了,情节轻重,全在他们一念之间。但他们若是说得重了,自己也牵扯其中,说得轻了,替任灲开罪,杜梦闲不满意……不管他们怎么说,都会得罪任灲,但杜梦闲他们实在惹不起,所以只能实话实说。
任灲低低咒骂了句“妈的”,想跑,被小混混们拦住,你推了一下,我扯了一下,衣服都被拉扯坏了,更加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
周樯微仰着头看杜梦闲,只觉得杜梦闲像极了小说里踏着七色云彩而来的盖世英雄,身姿挺拔,为他撑开一方天地,叫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名为“安稳”的心情。
他眼眸微弯,小声叫了句“闲哥”。
杜梦闲把他从身后拉到怀里,亲昵的捏了捏他的脸:“促狭鬼。”
两人的亲昵落在任灲眼里,任灲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甚至有些疯癫了:“周樯,你果然是个欠|操的骚|货。”
“这么快就有了下家。”
“你这么快就忘了。”任灲一字一顿,说得极慢,“你跪在我面前插|自|己,给自己灌|肠,浑身湿透。”
“我真后悔那天没上了你。”
想起那个雷雨夜,周樯的身子不可抑制的轻颤了起来,任灲每说一个字,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他气急,冲到任灲面前,抬脚踹了任灲一脚。
“任灲,你这个变态,人渣,你为什么不去死。”他真的是气疯了,气到失去理智,气到口不择言。
在那些午夜梦回的夜里,辗转难眠的夜里,他是希望任灲去死的,无数次,希望任灲去死。
他甚至自己也想死。
“为什么?”
任灲就这么一字一句的把他的伤疤撕开,在上面撒盐,用烈火炙烤,当初毁了他,如今又毁了他平静的生活。
“任灲,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周樯低吼着,拳打脚踢,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泪痕。
为什么?
任灲有瞬间的失神。
砸在身上的拳头叫他痛得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他也在想为什么,但他忘了。一开始,他好像只是觉得周樯有意思,他想知道温温和和好脾气的周樯,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骂人,被欺负了会不会还手……
或者说,他看不惯周樯那么懦弱那么没脾气的样子。
欺负人这种事,是会上瘾的。
何况他无法无天惯了,直到闯下祸事。
至始至终,周樯都没有反抗过他,而今天,他终于看到了周樯扔下所有的理智和好脾气,他竟然有点想笑。
于是他笑了,是那种快意中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没有为什么。”
他咽下嘴里的铁锈味,握住周樯的手腕,眼神里带着叫人害怕的温情:“怪只怪,你对所有人都温和善意,却避我如蛇蝎。”
周樯挣脱他,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被杜梦闲抱在了怀里,才稍微找回了几分理智。
“杜梦闲。”周樯抓住杜梦闲的手臂,张了张嘴,“我……”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该说什么。杜梦闲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脏?会不会觉得他可怜?
周樯眼里的慌乱叫杜梦闲有些心疼,想到任灲刚才的话,他眸色微沉,戾气弥漫,如果不是警笛声由远及近,理智尚存,他废了任灲的心都有了。
他把人抱进怀里,放软声调,轻声道了句:“都过去了。”
“别怕。”
警察很快把任灲和一群小混混拷上了警车,杜梦闲和周樯也跟着回警局做笔录。
因为周樯情绪不太稳定,所以做笔录的时候,杜梦闲在旁边陪着。周樯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做笔录的李言看了杜梦闲一眼:“你跑小巷去做什么?”
要不是任灲有案底,又被打得这么惨,他都要怀疑是杜梦闲找来一群小混混好配合演一出英雄救美了。
杜梦闲白了他一眼,对自己的学长,说话半点都不客气:“你女朋友到点了不回家你不出去找人啊?”
这个比喻一点都不恰当,周樯在桌子下掐了他一把,杜梦闲“嘶”了一声,握住周樯的手,规规矩矩的重新解释:“以前他都七点左右到学校的,而且下课了也会给我发信息,今天不仅没给我发信息,还不回我信息,我在他寝室楼下等不到人,担心他出事,才出去找人的。”
“魏扬他们也在帮我找,在学校附近,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杜梦闲道,“是我运气好,才在小巷遇到他。”
李言挑了挑眉头:“任灲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儿?”
“我那是正当防卫。”杜梦闲说着就撩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你看,你看看,你是不知道任灲那个王八蛋下手有多狠,抡起棍子就朝我招呼……”
“这都躲不过。”李言嗤笑道,“三年警体课白上了?”
杜梦闲不是躲不过,是故意没躲,李言心里门儿清,到底是自家学弟,他们队里的人都还挺喜欢杜梦闲的,不出意外,一年后大家都是同事,心理上自然是偏帮他的,可杜梦闲这脾气,还有下手不知轻重的毛病,不能惯着。
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任灲肋骨都断了两根,你这点‘伤’,你说,该算谁故意伤害罪?”
周樯想说人是他打的,刚想开口,就看到杜梦闲朝他眨了眨眼,似乎在叫他别担心。
“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些。”杜梦闲知道他们也难办,主动道,“任灲的医药费我可以赔,但他买凶伤人这件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行吧。”李言摆摆手,“笔录就做到这儿,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我们会处理的。”
出了警局,杜梦闲给魏扬他们打了个电话,说周樯找到了,没什么事儿,叫他们不用找人了。挂断电话,见周樯还皱着眉头,就伸手把他的眉头抚平:“怎么了这是?”
“人是我打的。”周樯抿着唇,不太高兴,“你不该帮我顶罪。”
“你有什么罪?”杜梦闲问他,“当初你还手了吗?”
意识到杜梦闲问他的是以前的事,周樯脸色变了变:“没有。”
“你就当是以前受的那些欺负,今天一次性还给他了。”
“你没有错,周樯。”杜梦闲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我没有去找你,你会怎么样?”
周樯低着头,闷闷道:“我不知道。”
他根本不敢想。
杜梦闲硬着心肠,第一次把话说得很重:“那群小混混下手比我更不知轻重,死胡同,你不是常青,没有人会像周樯一样傻乎乎的来救你,任灲也不是我,不会只往你脸上揍几拳当个教训就算了。”
说得再难听些,任灲他们就是把周樯轮了或者是杀了,他都求救无路。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他就一阵后怕。
也只有周樯这个小傻子,会觉得下手太重心有愧疚。
周樯抬头看他,瞪圆的眼里终于有了些鲜活的情绪:“你才傻乎乎。”
杜梦闲笑了:“嗯,我傻乎乎。”
他可不是傻乎乎的去救他了嘛。
周樯看着他,情绪慢慢缓和,语气也软了下来:“谢谢。”
杜梦闲挑了挑眉:“一句谢谢就完了?”
“不然你还想要什么?”
“以身相许”四个字到了嘴边,被仅存的理智死死拦住,杜梦闲道:“请我吃顿饭吧,我饿了。”
周樯也没吃饭,两个人都饿着,又遇到这么件大事儿,怎么都得吃顿好的压压惊,周樯想了想道:“我请你吃火锅吧。”
学校外面的火锅店,点了一桌子菜,全是肉,周樯也不心疼钱,甚至还问杜梦闲喝不喝酒。
杜梦闲问他:“你想喝吗?”
“有点。”
“你能喝吗?”
周樯道:“醉了不是有你吗?”
杜梦闲挑了挑眉:“那就点吧。”
周樯心里藏着事儿,喝点酒,心里大概会痛快些。
周樯喝了酒,上脸,脸颊红红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杜梦闲趁他不注意,偷拍了两张,正美滋滋的想着可以用来当壁纸,就听周樯叫了他一声。
他以为是偷拍被发现了,手抖了一下,周樯提醒他:“排骨熟了。”
杜梦闲松了口气,把手机收起来,把排骨捞出来,又顺手给周樯夹了两块。
周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迟疑道:“你为什么都不问我今天任灲说的那些话。”
“什么话?”杜梦闲想了想,才“哦”了一声,说,“过去的事儿,有什么好问的。”
周樯喝了一口酒,压在胸口的闷气叫他觉得难受:“他说的都是真的。”
隔着火锅的热气,杜梦闲眼里雾沉沉的,叫人看不清情绪。
周樯听到他叹了口气,他说:“你太残忍了。”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叫你难过的过去,你这样会让我疯掉的。”杜梦闲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说得很认真,“会让我失控,让我冲进警局把任灲暴打一顿,把你受到的伤害加倍还给他,毁掉他,哪怕被判无期徒刑……”
“别胡说。”周樯打断他,“我不说了。”
吃完火锅,杜梦闲送周樯回学校。
路过小卖部,杜梦闲习惯性的朝小卖部看了一眼,他觉得自己暗示得很明显,果然周樯说了句“你等我一下”,然后抬步朝小卖部走了过去。
天已经黑了,路灯的光和月色融在一起,透过树叶的缝隙,星星点点的洒了一地。
杜梦闲看到周樯从小卖部里出来,踏着月色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红豆沙,递给了他。
哦,不对,绿豆沙。
杜梦闲看了好几眼,才伸手接过来。
“红豆沙没有了?”
“还有。”
周樯已经知道红豆沙的意思了,自然没办法揣着明白装糊涂,何况杜梦闲今天说的话说得这么明显……他是想跟杜梦闲说清楚的,可杜梦闲今天救了他,他做不到硬着心肠的对他说残忍的拒绝的话,只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
杜梦闲并不傻。
昨天下午到晚上,包括今天一整天,像是石沉大海一样的微信消息,哪里是周樯没看到就能解释的,不过是他心存侥幸自欺欺人罢了。
周樯知道红豆沙的意思了吧。
杜梦闲有些自嘲的想,这大概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好玩,甚至期待周樯什么时候能知道红豆沙的意思,可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更没想到,周樯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他勉强的笑了笑,“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洗个澡睡一觉,把今天的事,都忘掉吧。”
他也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把周樯忘掉。
……
杜梦闲不再去Z师范跑步了,不再刻意的等在小卖部。周樯有时候会遇到魏扬他们,他从不问起杜梦闲,魏扬他们也默契的闭口不提,只是打个招呼,闲聊几句。
周樯不知道的是,魏扬他们是替杜梦闲来看他的。
杜梦闲不知道的是,周樯去看过他几次。
在警校的运动场,看到有人给他送水,看到他和别人也能笑嘻嘻的聊天,觉得既生气,又难过。
天气一天天的凉下去,他们的关系也跟天气一样,凉了就没再回暖。
周樯感冒了,钱元宝在他咳嗽了三天以后,拖着他去医院拿药。
输液的时候周樯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醒过来就看到身上搭着件外套,他看向守在旁边的钱元宝,问:“这是谁的外套?”
钱元宝心虚的移开眼,说了个人名。
周樯微怔:“他怎么来了,你告诉他的?”
钱元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真的是碰巧,他也输液,只是看到你在这儿睡着了,就脱了外套给你,然后去隔壁的输液室了。”
周樯勉强的笑了笑,说:“你把外套拿过去,还给他吧。”
钱元宝有些犯难的抓了抓头发:“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周樯没说话。
钱元宝问:“你喜欢他吗?”
周樯还是没说话,只是盯着手上的输液管走神。
钱元宝又问:“那你为什么……”
周樯闭上了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钱元宝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在他看来,两个人两情相悦在一起天经地义,不在一起天理难容,所以他完全不能理解周樯说的不合适,“你喜欢他,他喜欢你,我觉得挺合适。”
周樯有些羡慕他的勇敢,也讨厌自己的自卑和怯懦,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勇气握住杜梦闲的手,杜梦闲太好了,他配不上。
如果感情的事能像说起来那么轻松简单,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情所困了。
钱元宝见他又不说话,有点怒其不争:“要还外套你自己去,我不去。”
输完液,取了针,周樯拿棉签摁着手背,看了钱元宝一眼。
钱元宝把外套搭在他手臂上,不容商量道:“自己去。”
隔壁的输液室里只有杜梦闲一个人,穿着件灰色的卫衣,一只手在输液,另一只手……在打游戏。
周樯走近了,才发现他在玩《开心消消乐》,但他觉得,杜梦闲看起来并不太开心。
看到他过来,杜梦闲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只是很快又黯淡下去,脸上没什么情绪,脸色也不太好,大概是病着,所以嘴唇很苍白,周樯没想到他看起来状态这么差,心里既惊诧又难受,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杜梦闲低着头继续玩游戏,说了句:“感冒。”
周樯皱了皱眉头:“魏扬他们呢?”
“我没告诉他们。”
周樯在他旁边坐下,把摁着的棉签扔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
杜梦闲没看他,问了句:“你呢?”
“扁桃体发炎。”周樯说,“还有点发烧。”
杜梦闲皱了皱眉头,把手机搁在腿上,也抬手摸了摸周樯的额头。用手心摸了摸,又换成手背,已经不烫了,大概是退烧了,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几分。
周樯垂眸,睫毛很轻的抖了一下:“你刚才没问我室友吗?”
“你在睡觉,就没问。”
视线落在外套上,周樯说了声:“谢谢。”
杜梦闲偏头看他,眼里带着很清浅的笑意,他说:“谢什么?谢谢我的外套,还是谢谢我的喜欢?”
周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这么轻巧的提起“喜欢”两个字,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用谢。”杜梦闲把话接了下去,“倒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嗯?”
“红豆沙。”杜梦闲说,“骗了你那么久的红豆沙,对不起。”
语气苦涩。
嘴里也都是药味苦味。
他想起了那些从周樯手里骗来的红豆沙,又甜又冰,叫他甜了一个夏天。
他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所以在被拒绝后,再也没主动在周樯面前出现过,不是不喜欢,而是性格使然,做不到死缠烂打,只能离得远远的,各自安好。
难过归难过,日子照样过,说起来有些没心没肺,可他能怎么办,他总不能逼着周樯跟他在一起。
周樯现在脑子里有点乱,他想说“没关系”,可是他心里却是有关系的。
过了很久,久到杜梦闲都要以为周樯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听到周樯问:“为什么骗我。”
“一开始是故意的,后来,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其实红豆,本来就是暗示性极强的东西,Z师范的红豆沙和绿豆沙,如果不是有心区分,一般人谁会刻意的每次都要求买红豆沙。
也就是周樯心思单纯,没想这么多,才这么久都没发现问题。
杜梦闲语气无奈:“我喝了一个多月的红豆沙,你都没察觉我的心思……”
“我以为你喜欢喝红豆沙。”
杜梦闲闻言笑了,笑容苦涩:“我不喜欢喝红豆沙。”
“我喜欢你。”
“没有为什么。”
“就像有的人喜欢吃香菜,有的人却讨厌香菜,有的人吃咸,有的人吃甜,有的人讨厌你,甚至伤害你,但我喜欢你。”
“你很好,什么都好。”杜梦闲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是我不够好……”
周樯又愣住了,知道,和亲耳听到,是两码事。
杜梦闲的一句“喜欢”,像是一把火,把他的自卑、怯懦、敏感、丧气,把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烧了个干净。
他摇头,说:“你也很好。”
杜梦闲没接话,“你很好”后面,一般跟的都不是什么好话,好人卡他不想要,好在点滴快完了,他按了铃护士过来取针,暂时打断了这个话题。
周樯看了看手机,微信里有钱元宝的信息,说有点事先走了,所以就剩下了他和杜梦闲,一起回学校。
秋天都已经过去了,小卖部早就没有了红豆沙卖,杜梦闲也没有习惯性的往小卖部看。周樯抿了抿唇,叫住他:“等我一下。”
小卖部的旁边就是家奶茶店,周樯很快买了奶茶回来,把温热的奶茶塞到杜梦闲手里,说:“没有红豆沙了,只有奶茶。”
耳朵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
杜梦闲楞了一下,有些疑惑的“嗯”了一声。
“红豆味的。”
周樯说完,也不看他,转身就想走,然后被握住手腕。杜梦闲的语气有些不稳,还有些磕磕巴巴的,问:“你,你说这是,什么味儿的?”
周樯垂眸,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腕,重复了一遍:“红豆味的。”
他慢吞吞道:“不喜欢就还给我。”
“喜欢!”杜梦闲把拿着奶茶的手背到身后,像是怕他反悔,一脸严肃道,“既然给了我了,就是我的了。”
周樯动了动手腕,说:“松开。”
杜梦闲乖乖松开了,周樯又要走,杜梦闲急了,大步一跨,挡在他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撩完就跑?”
周樯捻了捻指尖,其实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杜梦闲还非追着他问是什么意思……
他小声道:“就……跟红豆沙一个意思。”
这回不是用骗的,而是他主动买的,还能有什么意思,杜梦闲非跟他装傻。
“你得给我个准话。”杜梦闲得寸进尺。
“什么准话?”
“说你喜欢我。”
周樯看了他一眼,拉长语调“哦——”了一声,“你喜欢我。”
杜梦闲不满:“是你喜欢我。”
“嗯,你喜欢我。”
杜梦闲被他气笑了:“我喜欢你。”
周樯笑眯眯的:“我知道呀。”
杜梦闲彻底没了脾气,周樯笑得眉眼弯弯,压着声音说:“你低头过来。”
像是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
杜梦闲本来想不为所动的,但他身体已经乖乖的凑了过去,低下了头。
周樯抬手挡在嘴边,作说话状,杜梦闲却什么都没听到,只感觉到落在耳侧的温热的呼吸,还有贴在脸上一触即离的柔软。
像是场梦,因为等他回过神来,周樯已经跑进宿舍了。
杜梦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有点傻气。
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