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梦醒》黎茹雪

4、林府初探

　　顺着齐整的石板路，往南行，街北忽显出一与方府相比丝毫不逊色的府邸大门，远远就看见门口蹲着两个石虎。门口左侧的雄虎右前爪玩弄绣球，门口右侧的雌虎则左前爪抚摸着幼狮，头披卷毛，张嘴扬颈，神态盛气凌人。

　　走进一看，抬头迎面，就是一个赤金青地大匾，匾上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林府”，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御赐”。

　　看来林府身份并不一般，连门匾都是御赐的，方家尽管也是富甲一方，但却少一分林家的贵气。这两家的联姻应该算门当户对，但实际上也是一种钱与权的妥协。

　　还有那对石虎……

　　这个世界，或者说是这个国家，在很多年前，一直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国鼎立的状态。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经过长年的战争，终于在十多年前，由青龙国统一国土，其他三国或被灭或臣服，成立四国。

　　四国开国皇帝统一国土后，赐封号“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于九位皇子。自此，青龙就成为了皇族权利的象征。虽然皇帝没有正式发布诏书，但白虎、朱雀、玄武的石雕木雕基本已经销声匿迹。

　　方府门口也仅仅是一对造型相仿的石狮，但林府在皇城之下，如此不避嫌的用石虎作门口守护神，恐怕真的有些不简单。

　　守门的护卫眼见有人竟闲步走上台阶，正准备气势汹汹的欲赶人。除了主人和身份高贵的客人，正门是一般不会通人的。等到来人走进，细看之下，护卫却怔住了。

　　只见眼前女子身上穿石青纱褂，下着翡翠裙裳，裙摆微露云鞋，身段苗条。乌黑的秀发并没有佩宝钗珠链，仅用丝带挽在身后，脸上脂粉未施，却清秀可亲。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玲珑并没说话，只笑笑的递上了名牌。护卫一看是方家人，也不敢怠慢，忙将玲珑引进侧门，门后自有下人带路。穿过一个东西走向的穿堂，首先是一个大院落，甬道四通八达，厢房轩昂壮丽。林府似对下人管教很严，引路下人并不多言，路上偶遇侍女也是目不斜视的匆匆而过。玲珑只觉方府的精巧秀丽和此处的奢侈铺设，各有千秋。

　　穿过几个花厅之后，在一处楼阁前停步，带路的人向屋内通报后，留下玲珑在此等候。

　　一刻钟，玲珑仍然站在原处，不时揉揉肩膀，捶捶腰。

　　两刻钟，玲珑时而看园中的风景，时而张望着屋内。

　　三刻钟，玲珑撇撇嘴，看着四下无人，一鼓作气的跑到园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

　　当玲珑终于等到忍无可忍，再次回到那个楼阁的门外，准备不管三七，冲进去再说的时候。门忽然开了，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的女子莲步微移的出来了。穿的是上好的绸缎锦服，头上挽着最时兴的宫髻，姿色艳丽，清冷高傲。

　　“你是？……” 锦服女子脸上不带表情，冷冷问道。

　　“我是方府派来的。”这位是林俊驰的侍女？看打扮，听那冻死人的语调，应该是妾室吧。想不到林俊驰是喜欢“冰美人”，那慕青这个“病美人”可怎么办啊？虽然玲珑从来对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的行为不齿，但是在那儿确实是很普遍的现象。

　　“直接下去找二管事就可以了。”虽是女人，但自有在一种不容人辩驳的威严。

　　“我是来送信的！” 就被随意打发了，这林俊驰也太大的架子了吧，见他都要过五关斩六将的。玲珑正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火。还没交到信。

　　“送信？给我就可以了。”女子脾气似乎不好，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我要亲自交给林家少爷的。”玲珑不堪示弱的坚持道。

　　那锦服女子估计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孩”（玲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还蛮有勇气的，不觉一愣。两人大眼瞪小眼，漫延着浓浓的火药味儿。

　　当玲珑以为这个衣着华丽的冰山美人正欲发威的时候，锦服女子意味深长的盯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那，你跟我来吧。”

　　一楼并没人，玲珑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楼中的陈设，只能急急的跟在锦服女子的身后，顺着木梯上楼。刚一踏上二楼，眼前豁然开朗，透过四面尽开的纸窗，府中景色尽收眼底。

　　一男子身着藏青色外袍背对着临窗而立，微风吹进，衣袂翩翩。待听到楼中的脚步声后才转过身来，白皙的皮肤，目若灿星，薄削的高鼻，紧抿的唇。

　　玲珑呆呆的看到男子比女人还亮丽几分的容貌，直到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看着锦服女子向那绝色男子行礼，连忙也跟着福了福身。这定是林家大公子林俊驰了，论样貌确实和慕青很相配，虽然没有慕青美貌，但多了男人的阳刚魅力。看来，方慕白是没戏了，玲珑同情的想到。这时，玲珑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以貌取人的配对法有何不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后，玲珑就会发觉自己的想法错了，错的很离谱……

　　“这是谁？”男子仿佛已经习惯于这种来自女人的注目,眼中略过一丝戏谑，却是向锦服女子问话：“锦瑶，你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没有通传就带人进来了。”

　　“这是方府送来的丫鬟。” 即便是面对林俊驰。锦瑶，也仍然是千年不变的冷调：“刚才有人传话进来，不过，你忘了而已。”

　　忘了？玲珑差点没气晕。这大少爷让我等这么久，居然是忘了！而且，虽然我是来跑腿送信的，但我不是丫鬟好不好……

　　“哦？是吗?不记得了。”林俊驰一脸的无所谓，自顾的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独饮。

　　“安排下人，不是你锦瑶大管事的职责吗？”

　　“是她要见你的。”锦瑶淡淡的道，眼尾扫向玲珑。

　　玲珑原以为这叫锦瑶的只是故作清高的女人，原来她竟是林府的大管事，应答林俊驰的语气不卑不亢，从容自如。现在玲珑也不由得开始对她产生了好感。

　　“哦？见我？”

　　“恩，是的，这是要亲手交给你的信。”玲珑递过怀里已经揣的温热的信件。送完信，自己就可以走了吧。

　　“信？”林俊驰接过信，随意的放在茶桌上，并不急于打开。信封上一片空白，慕青并没有留下自己的闺字。“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小就到方府当丫鬟的？”

　　“小女子名叫玲珑，从南方来京城投奔远亲，还没有找到亲戚，盘缠却也已经用完。是小姐收留了我。” 本来是编好的准备等慕青问话时应付的说辞，没想到在这儿虽然用上了。这个故事有点老套，但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可电视上不是都这样演的嘛。

　　“慕青？你是慕青的丫鬟？” 玲珑进屋这么久，林俊驰这才开始仔细的看了她一眼。慕青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丫鬟？

　　这种视线让玲珑很不舒服，是一种让人浑身发麻的审视的眼光，似乎什么都会被看透了。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俊驰挥挥衣袖。

　　“公子，你不看信吗？”对于慕青的交代，玲珑有着莫名的执着。

　　“我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还用看信吗？”

　　“公子你还没看，怎么就知道内容了呢？”

　　锦瑶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带这个女孩进来果然没错，除了自己，俊驰少爷太久没有遇到与他唱反调的人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女人通常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被他的绝色容貌迷得晕头转向，更别说顶撞他了，男人则是畏惧他背后权势惊人的林家。

　　“那你说，信中有什么？”林俊驰兴趣盎然的看着玲珑，似乎玲珑比那封信更吸引他。

　　我怎么会知道啊？又不是我写的。玲珑不觉哑然。

　　“少爷，你现在怎么跟你个小丫头较劲儿了。”锦瑶冷冷的嘲讽飘过，更带了些玩味的语气。

　　“锦瑶，你！你还当我是少爷吗！？”

　　“少爷，您当然是少爷了。”又没人说你不是。

　　半晌。

　　“这封信里表达了一个女子对心上人的思念之情。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玲珑不觉吟出了情书中的经典诗句。林俊驰一看就知道是个养尊处优根本不懂得体贴人的纨绔子弟，可怜慕青的一番心意啊……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俊驰直盯着玲珑，好笑的道：“坚持让我看信，然后再念情诗，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接近我的女人，的确令人印象深刻。”

　　“什么！？”玲珑一想到刚才的确为他的美色所惊艳，但是如此肆意妄为狂妄自大的男人。玲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仗着有几分姿色，以为女人都会主动投怀送抱的自恋狂。

　　玲珑想起高中那个令她终身难忘遇到的的校草，她只不过是帮朋友送东西给他，谁知自以为是的他却四处宣扬玲珑有多爱他，害她高中都没有和其他男生恋爱的机会。看到身边同学都是成双成对的，而她这个才貌兼备的学校风云人物却孤家寡人一个。幸好，上大学后搬家再没有联络，不然可要贻害她终身了。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玲珑深呼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宝贝，这可不对了，我知道你害羞，你看大家都在看着呢。鉴于你的告白，大不了，我允许你做我第36号后备女友，怎么样？”校草直接忽视这所谓告白中的“不”字。

　　怎么都没办法沟通，玲珑快哭了，周围的人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玲珑每次一回忆起这不堪的往事，就不自觉的愤愤不平，恨不得扒那仇人的皮，吃那人的肉。

　　“不错，你的确成功的勾起我的兴趣了。”是那个酷似玲珑第一大仇人——俊驰的声音。俊驰微眯着眼睛，站起身子，玲珑这才注意到俊驰比自己高出一个头。

　　“不过，我侯府可不招待闲人。你会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我都有些腻了。虽然你长的还不错，可是我对我的女人要求很高的，不能讨我欢心可是不能留在我身边的。”俊驰扣住玲珑的下巴，暧昧的看着玲珑的脸。

　　玲珑的嘴角一抽，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俊驰的手，我忍！“公子，你误会了。我只是一个丫鬟。” 我又没有要留下来，只是想让你至少派个车送我吧，不然怎么去青云山庄。温泉，哦，不，慕青还在等着我呢。

　　“丫鬟我府里多得是，今天我刚好缺个长得像女人的小厮，就先留下来吧。锦瑶，带她去换身衣服。”

　　俊驰已经就转身离开了。留下来不及抗议的玲珑，和不做任何表情的锦瑶。

　　玲珑虽然有疑问却也不敢再多说，只能嘟哝道：“自己就长得像女人，还要找个像女人的小厮，真是奇怪的癖好。”

　　龙生九子小知识：

　　龙生九子之二睚眦

　　睚眦，是老二，平生好斗喜杀，刀环、刀柄、龙吞口便是它的遗像。这些武器装饰了龙的形象后，更增添了慑人的力量。它不仅装饰在沙场名将的兵器上，更大量地用在仪仗和宫殿守卫者武器上，从而更显得威严庄重。

　　龙生九子之五 狻猊

　　狻猊，形似狮子，排行第五，平生喜静不喜动，好坐，又喜欢烟火，因此佛座上和香炉上的脚部装饰就是它的遗像。相传这种佛座上装饰的狻猊是随着佛教在汉代由印度人传入中国的，至南北朝时期，我国的佛教艺术上已普遍使用，这种造型经过我国民间艺人的创造，使其具有中国的传统气派，后来成了龙子的老五，它布置的地方多是在结跏趺坐或交脚而坐的佛菩萨像前。明清之际的石狮或铜狮颈下项圈中间的龙形装饰物也是狻猊的形象，它使守卫大门的中国传统门狮更为睁崃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