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何》邢若紫

39、流光入夏之章 其三

　　数日的劳碌，易臻临近正午才起身。推门走出卧室，看到满屋升腾的雾气，脸上惊讶，看见文祥、小傅与瑶琴三人围站餐桌旁兴致勃勃地涮着羊肉。

　　“大叔，你起来了？”瑶琴对着易臻开怀一笑，嘴上招呼道，“快过来吃火锅！”

　　易臻愣了愣，僵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快过来呀！等着你还没开动呢。”瑶琴放下手中的筷子，跑过去拉着易臻往餐桌走。

　　轻轻拨开瑶琴的手，易臻极力忽略她眼中的期盼，对着文祥、小傅所在的方向说道：“我有事出去，不吃了……”说着，易臻取来一件黑色外套，穿上就往外走。

　　“我去开车。”小傅慌忙放下筷子，拿起搭在椅子上外衣跟了上去。

　　“不用。”易臻挥了挥手，轻声阻止，“不远，我走路去。”

　　“可是……”小傅欲言又止，回头看了看瑶琴失去笑容的脸，喃喃道，“苏小姐她，今儿三点的飞机。”

　　“你与祥按时送她到机场，不要耽误了。”吩咐完这句话，易臻头也不回的离开家。

　　文祥心里着急正想解释，瑶琴眯着眼，呵呵笑了起来，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大叔就是那个样，不高兴见到我嘛。没关系，没关系，我早看开了，一点儿都不生气。”

　　瑶琴拿起筷子，脸上愈发笑得灿烂，对着身旁二人招呼：“别愣着，快趁热吃呀。”

　　氤氲的水汽缓缓升腾，蒸得鼻子有些酸涩，瑶琴拼命笑着掩饰心底泛滥出来的那阵难过，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她不过万水千山来此确认罢了。

　　在外晃悠半天，看着腕上手表显示午后两点，易臻才放心往家的方向走。

　　开门看见瑶琴兀自坐在客厅沙发上，想要逃离，却已来不及，他僵着脸，尴尬问道：“不是三点的飞机么？怎么还没走？”

　　瑶琴表情冷淡地斜了易臻一眼，从桌上盛放樱桃的瓷盘里拿起一颗丢进口中，“买不到三点的机票，只得换成晚上八点的。小祥跟小傅去帮我买糖葫芦，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你要不要再出门？”

　　易臻紧抿着嘴，有些恼怒她的疏远。随手将外套搭在椅子上，他走到离瑶琴最远的沙发，坐下后淡淡开口询问：“差不多十一点才到家，有人去接么？”

　　“有。”瑶琴将樱桃含在嘴里，含混答道，“莜思跟柳君濂会去机场接我。”

　　片刻恍惚的眼由于瑶琴说出的“柳君濂”三个字瞬间变得冰冷，易臻双手交握，严肃问道：“颜莜思订婚宴上的事情，你能否告诉我你的所为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搞破坏的事？你怎么知道的？有那么轰动？”瑶琴吃惊地瞪大眼，奇怪反问。口中樱桃多汁的果肉炸裂开，瑶琴满不在乎地咀嚼两口，低头沉思怎样解释那日的破坏行动。

　　易臻盯着瑶琴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心里没由来的出现不切实际的想象，如果前世机缘巧合，慑于皇家威严，若她嫁的是那个面如白玉的温润男子，她会如何？

　　抑或者，不管嫁与何人，她都会如此温柔的倾付所有？

　　不切实际的想象一旦开始形成，就根深蒂固地根植内心怀疑的土壤中，再荒谬的猜测隐隐变成可以确定的存在，易臻想着她会属意那个优秀的男子，突地握紧拳，拼命阻止情绪波动的纷扰，他维持淡漠神情等待瑶琴的解释。

　　瑶琴抬起头，脸上得意地笑了起来，“那天看着他们两家家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真是笑死我了。不过也不是我的功劳，如果不是柳君濂对莜思的任性作出让步，以我的三角猫功夫，哪里有这么成功的效果……”

　　“他跟你说了什么？他不娶颜莜思，难道对你……”内心焦急，易臻的话语无伦次的混乱起来。

　　“他？你说柳君濂？”瑶琴皱起眉，困惑地回答，“他说话好奇怪，我都不明白什么意思，说什么‘今天暂时不为难你，以后可不保证’。也不怪他这么生气啦，谁叫我突然冒出来破坏他的订婚宴呢。”

　　暂时不为难？易臻的心倏忽收紧，她究竟知不知道危险？！

　　努力想了想柳君濂说过的话，瑶琴补充着说：“差点忘记了，他好像认识你哦，我恍惚听他这么说的。”

　　沉下脸，易臻语气冰冷地命令：“以后不要再跟这个人有接触。”

　　“为什么？”瑶琴看向易臻眼中的寒冷，不解地问，“柳君濂今后是宜哥哥的合作伙伴，我也不讨厌他，为什么不能跟他接触。”

　　亮工要跟老八合作？！易臻手上青筋暴起，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他疯了不成，他难道不知道那个人只想利用他妹妹报复么？！

　　有些生气易臻突然的沉默，瑶琴噘着嘴说道：“真是多管闲事，我跟谁玩，与你有什么相干？”

　　“的确与我没有什么相干。”易臻站起身，冷漠开口，“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太相信那个人罢了。”

　　“我马上要走了，”瑶琴抬起眼，定定看着易臻，紧咬牙关阻止声音的颤抖，“你要跟我说的话就这些？”

　　易臻别过脸逃开瑶琴的逼视，淡然说道：“就这些……”话未说完，满脸惊讶地看着瑶琴毫无预兆突然扑进他怀里。“你这是……做什么？”易臻僵直了身体，不知所措的一阵慌乱，脑中想好的说词早抛到九霄云外。

　　理智告诉他，应该放手；情感告诉他，不要放手，应该怎么做？悬在半空的手，挣扎着，何去何从。

　　乱了心绪，瑶琴全身发抖的伏在这个温暖的怀里倾听对方纷乱的心跳。还有话未说，求求你，告诉我你心中的真正想法。

　　否则，我会离开绝不再等待，求求你告诉我，只要一句话就足够。

　　瑶琴放弃自傲紧拥着易臻，心里不断祈祷，担忧、慌乱、羞涩、期盼……各种不同的情绪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紧紧纠缠着，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传入耳中的只有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瑶琴……”听到易臻打破沉默的声音，瑶琴欢喜地抬起眼，满满的全是期待。

　　“放手。”下一秒，所有的希望，破灭。眼中希望的星点，消失。

　　易臻费力地挣开瑶琴的手，拼命拉出彼此之间隔绝的一段距离。

　　“小祥骗人，”眼看着无法挽回的疏远，瑶琴却笑了起来，再也阻止不了眼角决堤的泪，“他说你喜欢我，根本不可能。你非但不喜欢我，还很讨厌看到我。”

　　易臻停下逃避的脚步，揪心听着瑶琴对他大声说道：“你放心，我再不会自作多情来见你了，永远不会！你再不用这么冰冷对人说话。”褪下手腕的佛珠，从衣袋里掏出翡翠戒指塞到易臻手中，瑶琴含泪说道，“还给你，你送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要。”

　　愣愣看着手中的戒指、佛珠，再无牵挂，再无念想，再不相见。这个，就是他要的结局。没有一丝欢欣，这个他等待已久的结果。

　　终究，还是让她哭泣，终究，还是止不住她眼角决堤的泪水，终究，他许诺的誓言不过是欺骗自己、欺骗旁人的虚假。

　　文祥与小傅推门进来的时候，映入眼中的是瑶琴哭红了双眼，对他二人扬起勉强的笑容，轻声说道：“走吧。”

　　皱了皱眉，文祥对小傅使了个眼色，看着小傅将瑶琴送出门，听到易臻颤抖着笑道：“祥，太好了，她死心再不会见我了。”

　　缓步走到易臻身边，文祥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四哥，如果她会哭，为她拭去眼泪就好了，而不应该害怕她会受到伤害，让她躲在温室里永远保护她。”

　　稍作停顿，文祥又道：“四哥在意她回忆起前世的痛苦，难道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现在的心碎？四哥没有想过我一说起你有事，她立即跟着过来是为什么？”

　　易臻冷漠的面部抽动了一下，又飞快的恢复平淡。文祥一阵心急，加重语气说道：“这次回去，她再不会来，她会在身边找个合适的人，从此生命中再没有四哥的身影。”

　　“祥！”易臻抓起文祥的手，脸色阴沉地说，“我不允许！她是我的福金，我不允许旁人……”

　　文祥露出笑容，话说到这个份上，终于激出了四哥压抑的真实，他若有所思地翻开记事本，认真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次竟然多定了一张机票呢。”

　　目光直直盯着文祥眼中掩饰不住的笑意，易臻脸上出现了未明的神色。

　　瑶琴上了飞机等待起飞，她目光呆滞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泪又流了下来。

　　值得么？为了那个人，自己已经放弃骄傲，他，却还是推开她的手，说喜欢，怎么可能？如何叫人相信……

　　不在乎周围人诧异的眼光，瑶琴没有抹去眼角的泪，任它泛滥。

　　喜欢的话，他从未说过，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更不可能。不再执著，是该放手了。

　　“这位先生，请您尽快入座，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乘务员的话语响起，瑶琴轻轻倚在玻璃窗旁，哭着哭着渐渐沉入梦乡，未留意上了飞机，落座于她身后的乘客。

　　转醒过来的时候，蓦然发现飞机已经翱翔在蔚蓝碧空中。“怎么就睡着了。”瑶琴揉了揉哭得干涩的眼睛，懊恼地低喃一句，左右不见有人落座，这一排惟有她一个乘客，和——

　　瑶琴惊讶地看着身旁系上安全带的兔子布偶，这不是易臻拿在手中的那只兔子么？怎么会“坐”在她身边？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