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何》邢若紫

27、镜花水月之章 其四

　　天还未大亮，莜思径直走过来，猛拍床板唤醒睡意正浓的瑶琴。

　　“几点啊？”瑶琴半眯着眼，从薄被中探出头，喃喃问道。

　　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莜思向瑶琴宣布：“北京时间六点整。”

　　“恩，再睡一会……”话音未落，瑶琴将被子往上一拉，完全遮住室内白炽灯的刺目光线，继续美梦。

　　看见瑶琴死赖铺上不愿起来，莜思毫不客气的将被子扯开，大声说道：“三儿，赶紧起床，不要耽误时间，我可没空闲跟你在宿舍里耗。”

　　瑶琴缓缓支起身子，可怜兮兮地哀求：“再睡五分钟，行不？”

　　“不行。”莜思拒绝了瑶琴的请求，语气干脆，毫无商量的余地。

　　看着莜思铁面无私包青天的严肃模样，瑶琴抓来身旁的绵羊玩偶，猛地掐住脖子，她恶狠狠地说道：“颜莜思，让你虐待儿童，掐死你，掐死你……”

　　“赶紧洗漱，别浪费时间。”莜思不理会瑶琴的疯样，开口催促。

　　瑶琴放下小咩咩，半眯着惺忪的睡眼，从铺上飘到阳台。冷水沁湿脸面，瞬间将恼人的瞌睡赶走，粗略打理完毕，进屋才发现莜思身旁站着个陌生人，瑶琴急忙收起过于随意放肆的举动，微微对那人笑了笑，轻声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李晓渝，你叫她‘渝丫头’就好了。一会她帮你梳妆打扮。”莜思指了指身边的女子，一番简单介绍，便看见李晓渝上前一步，礼貌地与瑶琴打了招呼。

　　瑶琴点点头，二人笑着交谈数句，彼此间少了初见的尴尬。发现莜思皱眉看向她放在椅子上的紫色棉布泡泡袖上衣和牛仔裤，她得意说道：“你看我对你的事上心吧，昨晚就提前挑好今天要穿的衣服。”

　　“你以为去逛街吗？”莜思不领情地翻了个白眼，从衣柜里挑出一套衣服塞到瑶琴手中，不容置疑地命令，“穿这套。”

　　瑶琴垮下脸，哀叫起来：“裙子？！不用这么大阵势吧？”她一年到头也穿不上一两次裙子，参加个餐会竟然要她牺牲……刚想开口抱怨两句，对上莜思“温柔”的不容置疑的笑脸，瑶琴只得老老实实接过衣服。

　　“你换了衣服打扮好，渝丫头会领你进欣园。现在我先去，不然我俩同去引起别人怀疑。”

　　轻声答应下来，瑶琴看着莜思略收拾了随身携带的东西后，推门离开宿舍。收回视线，瑶琴叹息一声，匆匆换上衣服坐回椅子上，等待晓渝帮忙打理她的脸面。

　　桌面放着的小立镜倒映出身后晓渝清秀的脸庞，瑶琴打趣道：“莜思真是的，现放着渝丫头这样的美人不用，倒找起我这‘丑小鸭’来跑龙套。”

　　晓渝笑着回答：“苏姐姐说玩笑话儿呢。渝丫头是小姐家佣人的女儿，家里老爷子见着还不穿帮？！等会我也只能偷偷儿将你送进会场，哪里敢在里面露脸。”

　　晓渝一面说着一面挽起瑶琴光可鉴人的深褐色长发，见她双手灵巧穿梭于发丝之间，不出片刻工夫，便将两侧小股发束结成整齐的辫子，她指尖轻柔一绕，引着发辫将残留的秀发拢成发髻。

　　取来黑色发夹固定好头发，插上与衣裳相衬的发梳，晓渝对瑶琴眨眨眼，将她推至大立镜面前，笑着说：“快看看，苏姐姐这只‘丑小鸭’要变天鹅了。”

　　扭捏抬起眼，瑶琴满脸惊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下身着一条翠绿色碎花及膝裙，上配着荷叶边粉色雪纺五分袖衫。长发松松挽起结成的发髻斜在右侧，又用了一柔粉色桃花发梳固定住。

　　展开双手，瑶琴低下头欣喜地瞧了瞧轻柔的裙装，抬头对上立镜中人，诧异地发现四周的摆设皆已变样，一个穿着深褐色古装衣裳的女子肃然立于镜前，等待身旁随侍的丫环为她穿戴。

　　服褂上的金色五爪团龙纹样在有些昏暗的内室分外清晰的显现出来，隐隐闪着淡淡的光芒，宣示其不同寻常的身份。

　　戴上金约……佩上东珠耳珰……端正朝冠……整理朝珠……一系列动作按部就班地进行，庄严而肃穆。

　　那女子眼中淡淡的傲气，为何这样熟悉？瑶琴迷茫地伸出手，看着镜中人如法炮制的抬起手，脸上流露出同样的疑惑。

　　“苏姐姐，怎么了，好看得都不相信是自己了？”晓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瑶琴条件反射回首看了一眼。

　　指尖不意触碰到冰冷的镜面，瑶琴慌忙转头看着镜子，刚才出现的影像如烟雾般骤然消散在镜子对面，眼前只有自己震惊得有些愚蠢的模样，再无半点幻象。

　　一定是太紧张了，眼睛花，眼睛花……

　　努力克制住慌乱的情绪，瑶琴小心翼翼凑近立镜，仔细比划了半天，放心再看不到杂乱的影像，她扯出一抹笑容，自夸道：“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想不到我苏三儿也可以这么漂亮，呵呵呵……”

　　晓渝掩嘴笑了起来，拿出个缎面锦盒，从中挑了条“老坑玻璃种”翡翠铂金项链及配套的一对耳环，她走到瑶琴身边，嘴上介绍道：“这是莜思吩咐带来配衣服的首饰，戴上试试。”

　　冰凉通透的翡翠接触到温暖的皮肤，渐渐生出暖意，瑶琴对着立镜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项链坠及耳环上的花朵纹样竟与裙上的碎花图案相似，心里想着定是莜思早为今日餐会准备的。

　　简单化上淡妆，晓渝笑着说道：“粉色配柔绿，早春丽景，跟今天的赏花会真是绝配呢。”

　　听到称赞，瑶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见一切收拾妥当，晓渝又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随手拿起一个相衬的手袋装进手机、钱夹、手镜等物，瑶琴与晓渝匆忙出门打车赶到欣园。

　　早春季节，接近正午的室外，太阳光撒落身上，没有夏日灼热的难耐，有的，只是温暖，沁人心扉的柔和。避开人流进入园内，瑶琴才得空闲打量这座群山环绕的湖心岛屿——欣园。因其内满植观赏桃树，历年都是城中人春季赏花踏青的绝好去处。

　　此时，莜思家里举行的餐会，将场地定下，欣园便成了私人场所。瑶琴笑了笑，踏上蜿蜒的青石板香径。脑海中不禁浮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诗句来，瑶琴自嘲地扬起笑容，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竟想起《诗经》的句子。

　　挥去心中杂念，瑶琴继续前行呼吸别样清新的空气。由于昨夜下了一场春雨的缘故，满树芬芳就着凝结的雨滴落到地面，遮蔽了泥土的泥泞，进入眼帘的，只有花瓣最后的灿烂。

　　暗自沉浸在桃花的烂漫中，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叫了起来，瑶琴垮了脸，表情尴尬地僵在原地：惨了，没吃早餐，肚子罢工了……

　　低头在手袋里翻找不到一点可以果腹的东西，瑶琴着急起来，顺着石径望去，看到石板路骤然消失的尽头，是一块桃林环绕的会场，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在布帐支起的室外就餐场地轻声交谈。

　　匆匆进到会场，瑶琴即刻被满桌的自助甜点吸引，也不管四周的人物自己是否认识，她径直扑向可口的餐点上。

　　桌面上深褐色的咖啡蛋糕点缀着雪白的椰丝，雪青色的香草蛋糕干净整洁没有一丝杂色，新鲜的草莓，香滑的手工巧克力……一切的一切，在瑶琴的眼中闪烁出诱人甜美的光亮。

　　从服务生手中接过白瓷圆盘，拿起餐叉，瑶琴喜滋滋地来到桌前，选了两块慕斯蛋糕，一份贝壳型黑巧克力，又取来玻璃缠枝花碗盛了一份香草冰淇淋，另加上时令水果若干。

　　捡了个桃树旁的位子坐下，四周残花缓缓飘落，一派惬意闲适，瑶琴满足于此刻食物花朵的包围，完全将莜思交待她的闹场计划抛到了九霄云外。

　　正吃得开心，突然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瑶琴慢悠悠地放下手中餐盘，打开手袋取出机子。“喂，喂？”她又叉起一块蛋糕塞进口中，脸上尽是陶醉美食的愉快神情。

　　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哀求道：“苏三儿，拜托你敬业点好不好，别光顾着吃，柳君濂来了！”

　　“哦……”瑶琴挂了电话，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餐桌上的新端上来的凯蒂蛋糕，“挥泪”说道：“完事了再回来吃你，等我！”

　　掏出手袋里装着的小圆镜，瑶琴飞快整理了仪容，脸上预备好合适的微笑。她收起圆镜，顺着立于会场中心莜思眼神的方向望去，见一个淡蓝色的身影沿着石径远远的朝会场这边走了过来。

　　嘿嘿嘿……瑶琴努力控制住脸上过于得意夸张的笑容，就是他了，一会儿等着跟莜思拜拜吧！

　　伸手略提了提裙角，等着来人接近身边的时候，瑶琴出其不意地冲上前挽住来人的手，亲热地喊了一声：“君濂！”

　　脸上露出温柔的笑，瑶琴半眯着眼，等待对方的反应。视线由下而上，见他一条米色休闲长裤，身着浅蓝色短袖上衣，在红绿桃林的掩映下，仿若雨后晴朗的天空一般干净明快。

　　缓缓上移视线，对上那人的眼，听到对方惊讶反问：“是你？！”

　　呃？瑶琴愣了愣，我认识他么？定睛细细一看，那如若满月的眉目，梅树下的清辉……

　　老天！她捂着嘴，差点惊呼出声，竟然是在北京四合院里遇见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