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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秘密 ...

  •   火光如昼。
      汇贤府的新醴一夜之间化为焦土,人们围着这座曾经风光无限的烟花之地议论纷纷。灰烬里依稀可见一把断了弦的琵琶,青烟袅袅,像是唱给它的主人的挽歌。这把火燃尽了这里的纸醉金迷杯酒情意,只换得人们的两句闲言碎语,还有这渭水河畔烟花柳巷的依旧繁华。
      新醴中所有小倌侍者无一幸免,连尸骨都已残缺不全,但官府只是草草了事,只说是场火事。不少人扼腕叹息,因为这里曾有位男子绝代风华,如今却难再睹他惑人一笑。
      新醴也好,杜仲卿也好,诸般风流,尽付前尘。
      渭水河畔一株杨柳树下,立着一个带着披纱斗笠的人。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成为了灰烬的新醴,黑纱下依稀可见一个轻抿着的残忍的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打在那人的肩上,将他缓缓扳过来:“别看了,少爷。”
      被叫做少爷的那人突然笑出了声音:“哈哈,到头来还是变成这样。我终究还是……逃不掉……”
      “少爷,我会一直陪着你。”坚定的声音。
      那人仰起头看着对方,清风拂过黑纱,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从他的声音可以听出他的坚定:“我要让她偿还一切,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好。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带我去见邵轲。”那人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两人的手腕竟然都有一串做工很粗糙的链子手链。
      “是,少爷。”
      那人不再看新醴一眼,决然离开。他的身形纤弱,乌黑的长发随风乱舞,感觉他似乎就要如此脆弱地消逝,可是他的脊梁笔直。
      笔直到,让人感觉揪心地疼。

      陈酒现在成了御前侍卫,皇帝走到哪里他就要跟到哪里,就连皇帝休息的时候他也要在殿外守着。和他一起的还有三人,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们四个轮流执勤,几天后陈酒觉得其实这差事一点也不难,毕竟也没有多少人胆子大到敢进宫行刺皇帝。因此他插科打诨懒懒散散的毛病又犯了,一天到晚窜来窜去闲不下来。
      由于他在宫里混熟了不少人,就多了解到了一些朝政之事,特别是关于季丞相的一些事,他格外留心。
      陈酒从太监宫女侍卫那里打听到,那季丞相名叫季春寒,原是前朝辅政大臣季明天的女儿,是先皇皇后的亲姐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姨娘。而且他还想起来,许多年前自己跟着爹娘逃出宫去的时候,这人就一直在找他们。当时他的年纪太小,许多事情记不清了,但他还有些模糊的印象,那时候到处都贴着他爹蔺出和他娘槿出的肖像,整个永彰国都在缉捕他们。于是爹娘不得不改头换面,丢弃原本师门赠与的名字,改称“陈叔”和“陈姨”,带着年仅五岁的他东奔西走,知道他十一岁那年,他们才隐居在杏花村避世。
      不过没想到,季春寒现在居然身居丞相之位,而且手握三分之一的兵权,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帝其实是很为此烦恼的吧,因为谁也不知道季春寒究竟想要做什么,如果国家的权力落到她的手上,那皇帝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所以……陈酒看了一眼在他身后永勤阁里皱眉打理朝政的皇帝,低声说道:“可怜的皇帝,真是难为他了。”
      殊不知哥舒子秦也深谙武术,耳力极好,竟将这句话全数纳入耳中。只见他笔锋忽停,轻轻地笑了笑:陈酒是吧,你知道说一个帝王“可怜”的代价吗?还有……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坐在上位的邵轲好整以暇:“杜仲卿,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事到如今,你不与我合作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杜仲卿拿下头上的斗笠,露出艳丽绝美的容颜,抱拳施礼,不卑不亢:“邵楼主言重了,仲卿一介伶人,怎敢自抬身价与堂堂涧响楼谈‘合作’……”
      邵轲一抬手:“不用再跟我客套了,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帮你杀掉季春寒。各取所需。”
      “那么,”杜仲卿又施一礼,道,“邵楼主想知道什么,仲卿知无不言。”
      “我要知道,季春寒为什么这般囚禁陈酒。若是为了要挟我,不可能这么多天还不向我下战书。”他已经打探到陈酒就是被季春寒囚禁在皇宫里,只是他还不知道陈酒被困在了哪里。
      杜仲卿缓缓问道:“邵楼主认为季春寒想要挟你做什么事?”
      “她知晓当今皇上并非先皇的亲骨肉,我才是正统的皇室嫡脉,我猜她是想借我的身份,让我协助她推翻哥舒子秦。”
      杜仲卿:“那如果有更好的办法让皇帝退位,她也就不需要拿你做幌子了,不是么?”
      邵轲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意识到陈酒的身份也许会大大影响皇帝,甚至……可能会让皇帝甘愿屈服。这对她来说,是一场赌局,无论结局如何,她都不会是输家。”
      “阿酒的身份?”尽管邵轲也怀疑区区一个酿酒师怎么会有那样深厚奇诡的功力,但是他从不认为陈酒会和皇家有关系,他以为陈酒顶多就是一个师承高人的浪荡小子。可是现今杜仲卿如此郑重地提出,让他一阵心惊。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陈酒他……很有可能就是‘俊雅王爷’十五年前失踪的儿子。”
      “什么?!琪王的儿子?怎么可能?!”
      “季春寒查到,陈酒的爹娘原名蔺出和槿出,十五年前他们曾出现在琪王府上,自那以后,琪王的儿子就莫名失踪了。而如今陈酒以蔺出和槿出的儿子的身份出现,实在是太过凑巧。”
      “那也不能肯定陈酒是琪王的儿子!”
      “仲卿听火生提起过,陈酒曾经收养了个‘义子’,并且给他取名叫陈悄然,确有此事吗?”
      邵轲:“确实。这和陈酒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杜仲卿一字一顿地说:“也许邵楼主忘了,琪王的儿子,名字就叫——哥舒悄然。”
      邵轲一下怔住。悄然?陈酒是因为对这个名字怀念,才给悄然,不,鬼臼起的这个名字吗?这么说来,陈酒真的是琪王的儿子?
      邵轲将这个讯息在心里琢磨了几遍,觉得确实是可信的。琪王的儿子失踪时他才六岁,印象很模糊,但确是有这样一桩事情的。
      “可是,就算陈酒是哥舒悄然,他能给皇上带来什么影响?两人只不过是堂兄弟,陈酒更没有继承权……等一下!难道说……”邵轲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杜仲卿点头:“正是邵楼主想的那样。”
      怎么会这样?哥舒子秦是先朝皇后与琪王的儿子?而哥舒悄然是他的亲弟弟?
      杜仲卿继续说:“先皇曾给杜家留下两份密诏,之前我被迫将其中之一给了季春寒。里面的内容就是:当今皇上哥舒子秦是先皇后与琪王的儿子,而你,哥舒子齐,才是先皇的亲骨肉。”
      邵轲牵起一个冷笑,亲骨肉?哈,父皇疼爱子秦胜于他不知几倍,根本对他不闻不问。他五岁时母后病逝,随即就被带入沧浪庄,认料峭夫人为他的“干娘”,开始了漫长而严苛的训练生活。想他当时那么崇拜“干娘”,如今看来是多么可笑!
      因为那个料峭夫人,正是他现在处心积虑要对付的季春寒季丞相!江湖和朝堂,这两边都被这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她在权势中周旋,所有人在她看来都如同蝼蚁。她那样栽培自己,也不过是要把他推进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邵轲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说道:“所以季春寒想利用陈酒揭露皇上真正的身世?”
      “仲卿是这样认为的。”
      “哼,那,另一份密诏是什么?”
      “呵呵,这就是现在季春寒千方百计要杀我的原因。另一份密诏是说:即使哥舒子秦不是先皇亲生的事情败露,一样拥其为皇帝,有异议者视为谋反,诛九族。季春寒不想让这份密诏阻碍她的计划,因此在她知道密诏内容后,首先要除掉的就是我。”
      “哈……哈哈哈哈……”邵轲突然笑得无法遏制。这一切,荒诞得就像一场游戏,而他,不过是一颗被耍着玩的棋子。
      “邵楼主……”杜仲卿担忧地看向他。
      邵轲打断他:“杜仲卿你无需多言。事情我明白了,不管怎样,我都要把阿酒救出来。我绝对、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称心如意!”我要让她尝一尝,被自己亲手塑造出来的“棋子”踩在脚下的滋味!
      杜仲卿放下心来,与这个人合作,是正确的。
      “那仲卿不妨碍邵楼主了,仲卿告退。”
      “等等。”邵轲叫住他。
      “?”
      “火生从今天起不再是我的手下。”
      “……”杜仲卿微愕,随即了然,“多谢邵楼主。”
      走出涧响楼的议事厅,杜仲卿看见火生静立在门外,忽然觉得很安心。自己不是一无所有,这个人,还在身边。微微笑着走过火生面前:“走吧。陪我逛逛。”
      “是。少爷。”火生紧随其后。
      两人手腕上的莲子手链,竟愈发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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