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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假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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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易萧,你可算回来了!”一进那高大的殿门,就看见易萧,凌霄肃便说道。
“对不起,属下又失职了。”
“行了,这些客套话我都听腻了。什么时候你可以改改你这客气的脾气。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哪用你一直跟着。”
“想不到你真的就此不告而别。”
“不说这个。”又有愁云掠过眉间。
这时,易萧发现眼前有个人很眼熟,“你怎么在这?”
“他怎么就不能在这了。还不是给我骗进来的。说实话,”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天一怒之下离开的时候,没有想过不告而别的,走着走着,忽然很想回去,就回来了。”凌霄肃道。
“哎,大家都怎么样了?”略显深沉的语气。
“我想变化一个都挺大的吧。”易萧滔滔不尽地说起亦天和鸿飞的去向。
“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那其他人呢?”
易萧瞥了一下凌霄肃,那严肃的表情,没等他开口,凌霄肃便说道:“想什么就说吧,我也想听听。”
“应晓泽还是什么想不起来。青霞她没有走,在水下游的一个小茅屋住了下来,霜霜陪着她呢!”易萧说得很小心,只是用平淡的语气,不加任何渲染。
“应晓泽怎么这样?就这么不管她了?”浪瞬火冒三丈。
“反正我没看到他后来来过。”易萧道。
“既然还是失忆,为什么要骗我?”凌霄肃很平淡的语气。
“我想他无非是想让大家对他死心,离开杨家村。看得出来,他也很痛苦。”易萧道。
“那他也太没有担待了,可怜青霞那么等他。”浪瞬道。
“这是她自愿的,谁也没逼她!”凌霄肃转身离去,那明晰而厚重的脚步声带出长长的叹息。因为青霞这个名字在心里被唤醒,又有一丝往事掠过的疼痛,他现在只想淡忘,已经不想苦苦追求那些现在和他不相干的东西。现在,他觉得自己当初是那样的幼稚天真,想想都觉得很可笑。
走到后花园,便听到悠悠不断的琴瑟声。声音一直是一个调,没有波澜和起伏,是这个肃杀的季节里少有的平静。他裹紧了衣服,顺着琴声传来的地方走去。他停步的时候,琴声正好舒缓而止,延绵之声还在耳畔回荡,振颤。
“真是好雅兴。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弹琴。”凌霄肃已站在她的面前。
“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拨弄几下,宽慰自己。都好久不弹了,手都有些生硬了。”紫樱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世俗的喜怒哀乐。
“你很与众不同。”他专注地看着紫樱,而她却没有向其他人一样避开这目光,好像只是看着一个静物。“一点都没有世俗的感觉,连这琴声听来都不是你自己的感情。”他继续说道。
“我只是随便弹弹,弹到什么调就是什么调,什么时候停下就停下,完全是随意的。”
“所以我才说你很与众不同。哦,对了,进来都没有见到纪叔叔,莫非他病了吗?”
“只是进来感上风寒,便不想出门。”这时,忽有狂风吹过,又抖落了树上几片稀落的树叶。
“虽然这天气有点微凉,还是得出来走动走动,呼吸一下这新鲜空气,病才好的快。”
“我知道了,一定转告。”
“好,你也保重。”做出欲离开的姿势。“不如,今天晚上请你喝酒赏月怎么样?忽然回过头。
“谢谢大人美意,我不喜欢这些。”
“这么说是拒绝我喽。不用再考虑考虑吗?”
“不用了。我也该回去了。”
“好吧。随便你。”顿觉失落。他觉得紫樱让人无法靠近,不是一切世俗的东西可以影响的。可是每一次很怅然的时候,一见到她那宠辱不惊的样子,凌霄肃就会忍不住去靠近。但说着说着,就会顿觉挫意,变得越来越客套起来。是什么阻挡着呢?好像无形之中总是横着一个纪展,扰乱着他的心。
推门,抑郁的心情还没有消散,抡一拳在桌子上,倒吸了一口气。
“大人!”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他粗略看了看她,显然很不在意。
“爹终于同意我到这里来照顾你了。”她兴高采烈。
“没听错吧。你来照顾我。你是扫地,洗碗,还是做饭?我又不缺佣人。”
“那就当陪你聊天,玩喽。”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啊?”凌霄肃显然很不高兴,“你在这儿到底算什么事啊?”
“这么说你要赶我走吗?”声音渐弱下来。
“干嘛说‘赶’。”漫不经心。
“我知道了。”气冲冲跑了出去,正好撞上易萧和浪瞬。
“哇,真是艳福不浅啊,如此香气袭人的女子,何许人也?”浪瞬道。
凌霄肃一脸的不高兴,没有理睬。
“她叫红绮,红将军的女儿。”易萧道。
“不过是趋炎附势,看到荣华就像一心往上爬的人,你对她好一点,就会自作多情以为什么的人。”凌霄肃冷漠地说道。
“不用这么毒吧。”浪瞬道。
“这种人懒得理他们,早就看明白了。”凌霄肃依旧很不满的情绪。
“你对谁都好像不是很满意。”浪瞬道。
“什么满意不满意,这些事不用放心上。你们俩来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兰宁儿的事了。你打算怎么办?”易萧焦虑的样子。
忽的凌霄肃又表情严肃起来,“这是她打算怎么办的事,我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那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一时无法接受兰宁儿也是情理之中,可你这样对她的确不公平。而且这件事要给别人落下什么话柄,对你不好。”
“爱说什么就说去吧,我又不在乎。”看来很不屑。
“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不知道,那要看她怎样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好啦,不要一回来就知道烦我。该干嘛干嘛去。”
朗朗凉夜,独自一人对着明月忘得出神。月亮很圆,却很暗淡,泛黄的月光不能览照,周围好像弥散着一层雾气,更加朦胧起来。整个秋天都是这个样子。忽然走出去,独自一个人在月下走来走去,漫无目的。他走,月亮走;他停,月亮停。凌霄肃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西边的一排房子前。原来是纪氏的,就因为当年年轻气盛的纪展从外边带来一个女子执意要和她成亲,触犯了戒律。于是,纪展便席卷了所有的家当和金银和那个女子远走高飞。由此,纪氏世代为奴,也赶出了这里。从此房子就变得荒芜。这些年也只有那些贵族家室中被遗弃的无家可归的或是那些不堪冷落的人才会搬到这样一排荒凉冷寂的屋子。从此,满屋的忧怨和愤恨,他记得他就是在这里遇见易萧的,他和他的母亲都是不幸的人。而今,他很清楚兰宁儿也在这儿,不知是怎样一番境况。他无意找她,或许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装着毫不在意地东张西望。蓦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瞬间,以为那是青霞,便很快收回了自己慌乱的情绪。只见兰宁儿也望着月亮,朝着北边,那是白宫的方向,也是凌霄肃的方向,但是他并没有意识到。她是望得那样出神,仿佛月里真的有玉兔,桂树和嫦娥。终于,听到“支“关门的声音。浪瞬有意识地往墙后闪了一步,一会儿又探出头,窗关了,依稀可辨烛光抖抖,一会儿,也灭了。只有皓月依旧朦胧的月光。
他开始静静离开,还是漫不经心,漫无目的。“也许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他暗想。没想到逃避会令自己陷入更深的困境,而今面对面前紊乱的一切,他又想逃避了。没想到半路遇上水云间。
“哟,这个时辰,居然会遇到哥哥。”
凌霄肃没精打采不想搭理。
“这是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啊?”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凌霄肃有些怒了。
“我看是你看我不顺眼吧。我不是跟你打招呼嘛,你都回来这么久了,我们还没说过话。”
“我没那么想过。但是,你没事不要老针对我。水云间,我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看在父辈的情谊,我不当你是敌人。不过,请你以后不要这么蛮横!”
“别跟我提情分。”
“你变了!”
“是。从我知道兰宁儿选择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试问我哪点不如你。甚至我比你更努力,更用功。我在读书的时候,你在贪玩。我在练骑射的时候,你还是在玩。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不想去上德业课,还是我代你去的。在待人接物上,我比你更懂得谦卑。我很用心去帮助朋友,而你只是个知道用金钱摆平一切的人。到最后,大家还是都向着你。这是为什么?而我,根本就是被人遗忘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过去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凌霄肃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可是你很优秀,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不提罢了。因为你总是不善于表现。”
“你要告诉我,你就是太会表现了,所以大家都偏向你么?甚至因为一个女人平步青云,我们的命运从此不同,也不水火不容。”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该我问你才是,明明不想要,为什么死霸着不放?明明走了,为什么要回来?明明做了,为什么就不能拿出点热情?凭什么你要这么不甘愿,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欠你的一样。”
“你怎么变成这样?以前温文尔雅的水云间到哪里去了?”
“早就被你们踩到底地下去了!”
“我现在真的怕你。如果你是以前的你,我会很放心地放弃这儿的一切,回都不会回来。可是,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可怕。”
“别说这么好听。你就是能言善辩。我跟你说,从此你我势不两立。”
“值得吗?就为了这个位置。”最后一点的忍耐和柔情。
“还有我十几年的屈辱,我统统都要赢回来,我不会再沉默了。感谢你,我变聪明了。”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怎么样?接受我的挑战吗?”
“那就走着瞧吧。”转身向白宫的方向走去。水云间的这番话倒是令他找到了方向。他有愤怒又心痛,一向儒雅而彬彬有礼的水云间竟然变成这般蛮横的面目,不免心中一阵凉意。也许他的不满已经在心里积压很久了,突然的爆发和释放一时间让他昏了头,迷失了方向。回想过去点点滴滴,那曾经稚气的笑脸下是何等一种深藏的失落和忧愁?想着想着,有一种锥心的痛划过心上。
水云间又满脸愤怒地拍着桌子。
“又是谁惹你生气了?不用说也知道。”雨馨的声音。
“你别这么神出鬼没,行吗?”
“我们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急什么!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你好像每天都很闲哦。”
“可不是,你都不准我出这个大门,我憋得慌。”
“你最好别处去惹出什么事来。我不是叫你陪着我姐吗?”
“我可没那本事。至于你那个姐姐啊,好像并不喜欢我。”
“一定又是你哪惹到她了。”
“是她自己脾气不好,还怪别人。”
“嘿,今天不说你,你又会骂人了,不是?这不是你家,哪有你那么跋扈。”
“我又不是你们家庸人。”
“当初是谁求我收留她的?你就给我安分点。”
“唉,你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干嘛关着不让她出门啊?她是你姐吗?怎么对她像妹妹一样?”
“聪明的就别多嘴。”
“你就不怕那么多事放在肚子里发霉烂掉啊。”
只见水云间双眉紧锁。
“你就是喜欢什么都放在心里。累不累啊?好了,我说得也累了。”刚想起身。
“因为她有病。”很严厉的一句,“姐姐的病小时候就落下了。那年发烧感冒利害,从此就染上了肺炎,终有一天她会……特别是这几天大夫说症状重了。我只是希望她呆在家里平平安安的,让我天天都可以看到她。”忽的变得深沉。
雨馨有霎那间心沉了一下,有些动容,从没见过这个强势的人这么流露过脆弱。也许是面具带得太久了,连一些最真实的东西都以为泯灭了。他们都是带着面具的人,戴久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摘下来了。所以雨馨此时才这样被感染了。“我去看看她。”一时间,受不了这种凝重,这份沉闷比他的严厉更使得雨馨感到窒息。他依然那么凝眸沉思着,忽有人背后掩过来。
“干嘛?学会吓人了?”恢复了往日的严厉。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是水碧婵。
“在家呆着吧,别成天想着往外跑。你知不知道你有病啊?”
“有病才要往外看看啊!你怎么这么对我,我是你姐,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是你妹了。”
“反正就是不能出去。”
“你怎么越来越不讲理了。以前,你最会体谅姐了,我说出去,你就会立刻说陪我去。现在你是怎么了?整天不见你的。”
“你就安分些吧。”
“我不喜欢这样强硬的弟弟。”
“你先我以前不过懦弱吗?”
“我还是喜欢那样的你,多乖呀,善良,木讷,无所计较……”
“那不是真的。”
“为什么你变了?连我都不能说真话吗?还有啊,我不喜欢那个女人,阴阳怪气的,你叫她以后别接近我。”
“能不能别这么任性。回屋去!听到没有?回屋去。”
“哏。”生气地进了屋。
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改变时必须的,只有强起来才能维护自己的尊严,并且保护姐姐。他现在真的像对待妹妹一样庇护者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