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 武 祭 （改）》寸土禾

58、第五十七章 好地方

　　第五十七章好地方

　　义宁二年二月尾，李渊正式称帝，改国号唐，年号武德元年，定都长安。

　　到阿驹身体康复，正式到兵部述职时，已是元宵节前夕。小团子常常一个人偷跑出来探望她。阿驹每每问起太极宫守卫森严，他住在宫中如何出来，小团子只是痴痴的笑。阿驹也无法。每次他来，阿驹总吩咐厨子做最好吃的给他，又教他读书识字，小团子虽然心力不开，但却不笨，教他的一日便会了，让阿驹甚是惊诧。

　　而阿驹每日早朝，而后去兵部处理事务，阿驹已头晕目眩，她日日在书房待到深夜，查阅典籍，希望自己能早一点熟悉适应。

　　这兵部虽说是兵部，却实际没有什么实权，只是管些军械驿站之类的琐事。唐的兵权大部归李世民所有。其余兵权则直接由李渊掌控。李建成所拥有的兵权仅在长安都城的城防，而皇宫的禁卫军却是掌握在齐王李元吉手中。这样的划分，虽然十分混乱，却又使各方面的势力相互协调平衡。
　　李世民虽手握重兵，但只要他一日留在京都长安，他就无法施为。而李建成虽然兵力甚少，但一来他和齐王元吉素来亲善，他二人联手，便把整个长安城控制，若他被李渊定为太子，便可以掌握李渊手上另一支外军。几股力量联合，一样可以和李世民抗衡。

　　现下朝堂上下，早已分为两大派，一派亲长子李建成，是为世子党，以隋朝旧臣太尉屈突通和年轻一辈的武将柴绍为首。此时柴绍为李渊手下右领军大都督，手下却只有五万之众。

　　另一派系则为秦王党，皆是年轻一辈的文官武将，文官诸如中书侍郎长孙无忌，武将诸如现下的兵部尚书王渝。秦王天策府里的一干人等，虽少有在朝封官，却不可小觑。文有魏征武有李靖，盛名在外，竟盖过朝中众臣。

　　而还有一股中间势力，便是隋朝旧臣封德彝，此人乃李渊心腹，只忠于李渊本人。他乃李渊部下左领军大都督，掌握李渊绝大部分的兵力，不下三十万。朝堂下两个派系的互相争斗，李渊想必也是知道的。这股中间势力的存在，成为制衡两个儿子的关键所在。一旦李渊决定谁做太子，那么，这股势力将有最终的归属了。

　　阿驹在朝堂上日日见到这些人，但因自己官职低微，故而从未有过交道，只是凭他们在朝堂的言论可探知他们的根底一二。屈突通仗着自己年长位高，甚是偏执顽固，在朝中不得人心，就是世子李建成，他也不会放低姿态。
　　而柴绍，年轻多谋，为李渊也出征多次，算得上有勇有谋，但是比起李靖，就如黄口小儿，实在不足以比。
　　看清这些，阿驹才彻底的了解为何李建成要安放自己这颗棋子了。

　　而李世民那方，长孙无忌虽只是侍郎，但却隐有取代中书令之势，而且此人沉稳异常，喜怒不形于外，让人看不透。这种人，阿驹才觉得是真正可怕之人。而她的顶头上司王渝，则不足为惧，这个人好大喜功，做事虚浮不踏实，想要找他的岔子取而代之，想必不是难事。而就算阿驹不找，李建成也会帮她找好，替她正位的。

　　而封德彝，五日，便有四日告病不上朝，便有一日上朝，也缄口不言，也让人猜不透，估不着。

　　“哪个朝，哪个代，最复杂的，都是朝堂之上。”有一日吃晚饭，裴仁基忽然看了阿驹良久，说了一句这样的话。阿驹笑了笑，没有说话。
　　而裴仁基也没有再打算复出，就住在药庄，偶尔帮帮忙，大多时候便是去长安郊外放马写意。

　　大业十四年的除夕，阿驹本以为会在瓦岗的那个小院，和大家围在炉前吃狗肉火锅。没有想到，竟是在长安的药庄里，没有爷爷，没有罗成。只有她，裴仁基，胡大叔，程大娘，樊虎和阿弟，而裴元庆去了天策府喝酒。阿弟和程大娘炒了几个菜，围坐在桌旁，屋外远远近近，
　　鞭炮连连，屋内冷冷清清，众人吃了点菜，只觉屋外的欢笑声异常烦心，便早早散了睡去。

　　阿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去厨房寻了壶酒独自一人坐在小院里吹着冷风。四围安静很多，偶尔会传来几声鞭炮声，愈发显得这样的夜空寂冷清。
　　刚到这个世界时，也是这样一个冬天，那时如果不是遇到爷爷，自己恐怕早就冻死饿死了。阿驹想起了很多往事，清晰得宛若回看电影，她想到爷爷给自己的超暖被褥，想到爷爷教自己兵法王道，想到爷爷帮助自己一步一步建立自己的财富，想到爷爷笑着对自己说，“还是闲散的生活适合我老头。”
　　可是，爷爷，你最终还是因我而死，要不是我，不是我，你可能现在浪迹天涯，潇洒快活。
　　阿驹紧紧捏住瓶口，猛的灌了一口酒，那酒味辣到心底，烧的一阵滚烫。

　　天似乎开始飘雪了，零零碎碎的雪片落在阿驹的眉间，散了一笼微醺的酒意，脸颊有些凉意，阿驹伸手抚上，不知何时竟落了些泪。忽然院门哄的被踹开，阿驹没有回头，只是一笑，裴三这小子回了。

　　“阿驹，狗子，你怎么还没睡？”裴三一个箭步冲到阿驹面前，阿驹抬眼看他，他脸颊通红，额角渗着细细的汗，这小子，永远那么有活力，永远那么快乐，就像以前的罗成，只是现在的罗成，和以前不一样了。

　　裴元庆看到阿驹抬头，才发觉她不对劲，眼眶有些氤氲的水气，“你，又想起爷爷了？”

　　阿驹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伸了伸双臂，“没事了。对了，在秦王府里，喝酒开心吧。”
　　裴元庆走到阿驹前面，面容少有的严肃，“阿驹，你怪我选择秦王，而不是跟着你，选择李建成？”
　　阿驹一笑，心想，我也想跟着李世民呢，阴差阳错而已，拍拍他的肩膀，“别胡思乱想了。夜深了，快去睡吧。”

　　裴元庆哦了一声，往屋内走，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阿驹，雪落的大了，他看到一个孤单清瘦的背影直直的立在风雪之中，显得那么寂寥无助，心里某处，竟泛起一丝的酸楚。

　　“狗子，”他大声的喊了一声。
　　阿驹听到裴三喊她，诧异的回头，却看到隔着片片飞絮，一个灿烂的笑脸。
　　“狗子，等我一下，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好地方？阿驹莞尔，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