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
天刚擦亮，长案之上琼华古琴的丝丝蛇腹断纹闪烁出幽暗光泽，高华内敛。通透碧绿碎成两半的扳指，在手中隐隐透凉，断口之处还凝固着斑驳血迹，我不自觉地将它抵到唇边细细吻着，一个一直跟随在身边的东西自然会沾上那个人的气息，可是我却仅仅闻到指尖寂寞的味道。
“吃药吧。”南宫景稚一身蜀绣掐花丝裙，外罩阮烟罗绣衫，青丝反绾成髻，髻边斜斜插着一支红玛瑙玉簪子。她将药轻轻放在长案上面，微微一抬眼，顾盼流转。
我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药凉了。”她躲开我的视线。
我执起药碗，轻轻松开了手指，青花瓷碗呯地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浓稠的药汁溅到了那身淡紫的蜀绣裙边上。我摇了摇头：“滚！你们这群骗子。”声音回响在房间里，气血直往上冲，指着南宫景稚，嘶声力竭地喊着：“还不快给我滚！！！滚啊！！”
她柳眉微蹙，扬起手狠狠地往我脸上甩了个巴掌，“凌夙羽，你个窝囊废！”
“你们都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宸和我分开……为什么……”腮帮子微微发烫，虽然她下手不重，可是我还是觉得头有点晕眩。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流着，自从那天开始，我的眼泪从来没有停过，直到后来，根本就没有力气哭，也没有泪可以流，嗓子都哑了，似乎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宣泄所发生的一切。
“没有人想害你，包括他。”南宫景稚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她指的是哥。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是月琴，你早就在哥的身边，你跑到这里来也只是想监视我！”
“没错，我是来监视你的。不过，我没必要瞒你什么，我是月琴，也是南宫景稚，我是你们淳于家大公子的未婚妻。只是后来……”她眼眶红红的，咽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我找到了月瑟，可是他根本就不爱我，你知道，他一直都放不下你，就像我放不下他一样。所以我甘愿为他做任何事，包括留在他身边，包括做有名无实的夫妻。所以你不能说我瞒你什么，或者说我对你有何芥蒂。因为，我不是圣人。”
“呵呵……”我暗暗一笑道，“原来你南宫景稚也很可悲，得不到的人却是要死赖在身边不走。还要呆在情敌的身边好生伺候着。不过，那北墨算什么？他对你，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
“北墨亦冉，是我亏欠他，可是，他早就知道我是谁，他也早就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如他所愿。”话落，我哑然，原来北墨什么都知道，那还装出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这世间处处都是情痴，南宫是，北墨是，连月瑟也是……只是，谁都没有得到好的结果……
“你喜欢的人，你得不到，可是为什么要让月瑟有机会杀颛龙宸？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好让宸离开，那样他就不会死！就不会死了……”我呜咽出声，想到颛龙宸用手握住剑刃往胸口刺去的刹那，我的心似乎也被抽离了。
南宫景稚拿走我手中的玉扳指，玩味地笑了笑说：“我不说，那是道义，月瑟虽不喜欢我，但是待我甚好，我没有理由为了你这样的人而去出卖他。但是我告诉你，最后那剑不是玉妆成刺的，所以只能说是他自己寻死！”
“恶心！既然要杀他，为什么还要摆这么出戏？”
“没有人说过要杀他，还有，没有人说他死了！”南宫景稚把扳指扔到了长案之上，一阵脆响，两半的扳指在那里打了个圈，散出明晃晃的颜色。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摇了摇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眼泪涌出嘴角却扬起了笑意：“他没死？！他在哪里？”
南宫景稚眯了下眼睛：“真该让月瑟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那么喜欢！”
“他在哪里？求你，你带我去！”我摇着南宫景稚的肩膀，她皱了起了眉头：“凌夙羽，你给我收敛点，即使没死，他也半条命都没了。”
我腾地一下跌回椅子里，“为什么？”
“当时你没有听错，只有三天的时间，你到现在都没死，你说为什么？”
“种盅？！”
“你还不笨！”
“那颛龙宸……心头的一滴血，那个药引？！”
“没错，所以当时他会不反抗，任由妆成杀他，后来妆成被你求的心软，他就自己把剑刺入心脏。”
“宸……宸……不可以，明明说过，不可以……”胸腔里的气体似乎都没抽干，窒息般的疼痛，沁入骨髓，为什么答应过我不去做事情，还要去做，为什么要为了我忍受这一切。
“不过，他自然没有料到这个扳指会救了他一命，剑刃刺碎了扳指，没有穿透心脏。”南宫的声音在耳边虚浮，我转过头看着她说：“他在哪里，你带我去？恩？”
“碧央宅你应该比我熟，不用让我带路吧？”
我立起身就往门口跑去，但是突然站住脚步回眸看了看南宫道：“谢谢你，可是你告诉我这么多,哥那边……”
她盈盈一笑，犹如百花齐放，妩媚妖娆：“呵呵，我总算知道月瑟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你放心，月瑟没你想象中那么冷血，如果他怕我告诉你的话，就不会留我在此。”
一个人若是太具备感情，那会伤人及自伤。颛龙宸就是这样的人，他对于所爱的一切可以倾尽所有，包括自己的生命，而他却不知道，在救活一个人的同时，却不能救活因他而伤痕累累的心。
看着躺在鲛绡纱帘里的他，面庞如同一片凋零的花瓣，失去了往日的鲜艳色泽微微上翘的唇，干涸地出现了深深的纹路，我的心如同针刺般的疼痛。歇斯底里的爱，让我不堪重负，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我执起他的手，冷到刺骨，已是初夏天气，阳光有些热烈地照射进来，但是他苍白的脸，冰冷的指尖，像是依旧停留在过去。我舔吻着那双唇，淡淡的药味，苦涩清寒。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我轻轻地唤他的名字。
他睁开了眼睛，满眼的茫然和转瞬间的欣喜，让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羽儿……”他举起手，却牵动着胸口的伤，到抽了一口冷气。
“不要动，我在这里。”我按住他的手，又低下头去吻着他，他回应着，将舌头推进来，轻轻触碰着我的，我握住他的手指，十指交叉，室内温情一片。
“谢谢你没有死……”我拭去他嘴边的银丝道。
“羽儿，你终于不再和我说对不起了……”
颛龙宸眯起眼，桃花眸子里透着浅浅笑意，清癯的双颊有些凹陷，但是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酷暑烈日，杨柳叶儿奄奄一息，泛着淡淡的青黄色。知了在上面聒噪地烦唱着，北墨特没有情调地约我在那杨柳下见面，我顶着日头当空，埋怨地看着他：“小立公子，为什么你的想法总是那么让人费解？”
“因为我是江湖百晓生——北墨亦冉啊！”他摇了摇那把玉骨扇，哗啦哗啦地作响。不过，今天这种天，扇子是越摇越热。
“少来！快说，到底什么事！爷好热！”我没耐心地看了他眼。
哪知北墨也摆出那副可怜的讨打样发嗲地说道：“人家是来和你道别的啦~~~”
“道别？你除了在曳城混还能去哪？”
“真的，夙羽，我要走了。”北墨正色，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喂，我人缘差这都没朋友，你陪我吧？！别出去瞎晃悠了！”我急了，娘的，什么人啊，不就是南宫那受了点小刺激就要一走了之？!
北墨笑了笑：“没想，我还在你心里还算有个地啊！不过，夙羽，以后很多事情，帮不了你了，对不起……”
很久以后，我才发现，北墨离去的原因，一个的确是因为南宫景稚伤害了他，还有个却是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于我，对于颛龙宸，都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心性，在那次的浩劫中，他没有告诉我任何消息，我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自己却是无法逃过心里的内疚，而选择了离开。
在河边的那次拥抱开始，他一直期待着我实现我的那句话，我终有一天会把所有的都还给颛龙宸。可是他等不到这句的话的实现，就选择了摈弃离开。
月圆银华满泄，拨弦婉转子规清啼，我看着身边单手支颐的颛龙宸，惴惴不安。
“羽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怎么样？”
“那你为什么要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不是我想做的，也是我无从选择的。”
“如果是这样，我不会怪你。”
“谢谢你，羽儿。”
颛龙宸捂住了胸口，微微一笑，我总觉得那样的风华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