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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往事 ...


  •   “二哥,四妹,你们可知道初月茶名字的来历?”江絮银把玩着茶杯问道。
      宋楚言摇了摇头,而言宛湖则歪头想了想,兴奋地道:“我知道!跟初月楼有关系,对不对?”
      “也对,也不对。”江絮银放下了茶杯,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初月楼的名字确实来自它特别供给的初月茶,但初月茶名字的来历,却是另一个故事。”江絮银的视线望向了宋楚言与言宛湖,只见后者眼睛一亮,便故意吊胃口般问道,“要听么?”
      宋楚言的思绪被江絮银迷离的眼神抓住了,一时没了反应,言宛湖倒是兴奋地猛点头。
      江絮银起身,又为四人添上了茶,才缓缓地把故事道来:“不知道你们是否知道,这种茶叶用热水泡与普通茶叶无异,但若用雪水泡,就能尝到它真正的味道,特别的香味,特别的口感,让嗜茶之人爱不释手。
      “有一代贺陵王后出身商人世家,在她嫁入王家之前,便是卖这种茶叶的。那时的初月茶不叫初月茶,而是叫冰晶茶,取其生自傲雪山冰晶围绕的习性命名。某次偶遇,这位王后遇见了贺陵储君,即是她后来的夫君。相谈之下,她才知道原来这位贺陵的储君十分喜爱喝茶,嗜茶如命。于是,这位王后送了他一些‘冰晶茶’作为礼物,就当结交了一位朋友。
      “这位年轻的储君爱上了这种茶,随之,也爱上了赠茶的这位女子,便毫不犹豫地娶了她为太子妃。人们为了纪念这段佳话,便将‘冰晶茶’用王后的闺名重新命名——即为初月。”
      江絮银说完,脸上的表情却不见丝毫感动,一旁的言宛湖却已经高兴地评论起来了:“好幸福的夫妻,好浪漫的爱情哦!”
      慕容朝明白为什么江絮银要提此事,便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但这仅仅是民间流传的版本,真正的故事,并不完全如此。”
      “大哥,我来说。”江絮银的眼里褪去了淡漠,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同情,“我今天会对二哥和四妹说这件事,只是想说明初月茶真正的意义,为何我会选它来作为我们结拜的见证。”
      “当尹初月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与邻居的莫宿文与很多青梅竹马一样,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到了初月及笄时,莫宿文便上初月家想要定下这门亲事,谁知却被一个陌生人捷足先登了。
      “说是陌生人,其实也不尽然,初月曾因觉得与此人有缘,便赠与了此人一包‘冰晶茶’。她并不知道此人是嗜茶如命的贺陵储君。直到圣旨到了尹家,初月才知道,贺陵储君竟然对她一见倾心——也可能是因为她赠与的茶给了他好印象,她是这么猜想的。
      “本来初月嫁给了贺陵储君也就当这件事完了,偏偏莫宿文在她出嫁之前,孤身前往傲雪山想亲手为初月采一筐“冰晶茶”,却不幸被大雪深埋,再也没有回来。”
      “这也不能怪谁呀!最多只能怪两人无缘了。”言宛湖虽然为其不幸惋惜,但仍不明白江絮银的故事究竟表达了什么,看向江絮银的眼神有些迷惑,于是,在江絮银停歇的当口,忍不住打断了江絮银的话。
      江絮银看着言宛湖,摇了摇头,在后者发话之前,又接着说了下去:“初月嫁入王家以后,并不快乐。虽然后来储君登基成为了贺陵的王,她也随之母仪天下,贺陵王也一直很关心她,宠爱她,甚至把‘冰晶茶’命名为‘初月茶’,但她仍无可避免地认为莫宿文的死是她的错,不能敞开心扉接受贺陵王对她的爱。
      “直到她的儿子,也就是王室嫡长子出世,她偶然得知,当年莫宿文是被贺陵王派去的人害死的。初月更加无法对贺陵王的疼宠作出回应,甚至愤怒地让贺陵王吃了无数次闭门羹。出乎人意料的是,权倾朝野的贺陵王没有对他的王后无礼的举措表示出一点生气,甚至连一丝不耐也无。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王后宫殿的门前,脸上的表情只有无尽的愧疚——终究,初月无法再责怪他,但她也没有再为贺陵王生下子嗣,只专心地抚养最终被封为储君的她唯一的孩子。
      “最后,只剩她一人,经历了贺陵王的葬礼,储君登基,贺陵新王大婚……大婚第二日,初月就召见了她的儿媳——贺陵的新王后。谈话间,初月讲述了她的人生,并嘱咐新王后告诉她的女儿或者儿媳,珍惜她们身边的缘分。初月说,她曾经很依赖莫宿文,但后来她明白了那只是兄妹之情。直到后来,她没有追究莫宿文的死,那时的她仍不明白,那是因为她爱上了王。
      “‘初月茶’,只赠有缘人。这是初月王后立下的规矩,沿用至今。这也是为什么‘初月茶’不轻易出售的原因。为了保护‘初月茶’,如若人们要登傲雪山,必须要有官府的公文签章。”
      “那最后,初月王后怎么样了?”发出疑问的是一直听得很认真的言宛湖。
      “薨了,在对她的儿媳说完那些话的三天后。”江絮银轻轻地吐出这句话,让言宛湖的心微微一凉。
      许久以后,江絮银才又开口:“也许这些都是多余的话,我只想说,能相遇便是缘。这杯‘初月茶’,我敬大哥、二哥和四妹。”话音刚落,便又举起了茶杯。
      “虽然我第一次结拜,但也是知道我们的结拜与众不同——别人大都以酒为见证,我们则以贺陵特有的‘初月茶’来作见证,三弟用心良苦。”宋楚言跟着举杯,憨厚一笑。
      “三哥,‘初月茶’赠有缘人,四妹受教了。”言宛湖也跟着举起茶杯,向着江絮银浅浅一笑。
      而慕容朝什么也没说,只看了江絮银一眼。
      再举杯,四人心境与方才已经大不相同了。

      * * *

      第二日清晨鸡鸣时分,言宛湖匆匆起身洗漱。当她整理好自己的衣着打扮走下楼的时候,便发现江絮银、宋楚言与慕容朝早已坐在方桌旁聊起天来了。
      “大哥!二哥!三哥!”言宛湖走上前,坐在了剩余的空位上,正巧在江絮银的对面,说话的语气带了点撒娇与埋怨,“你们怎么都起那么早,也不叫上四妹我。”
      慕容朝笑了笑,揉了揉言宛湖的发,道:“我们舍不得你起那么早,也不知道你贪不贪睡,怕你睡不够,就让你睡到自然醒了。”
      江絮银却在一旁悠悠地摇着扇子,带了点假装嘲笑的意味,说:“是么?大哥,我以为你是害怕四妹有起床气,会把你一脚踹到络遥江呢!”
      宋楚言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什么都没说,只是对言宛湖轻轻地点了点头。
      “哼,三哥就知道嘲笑人家。”言宛湖执筷从桌子中央的碟子里夹起起了三人早已备好的小菜,便开始吃早饭了,不再理会其余三人。
      江絮银也不以为意,转头对宋楚言发问:“二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我想先留在宝轩城一段时间。”宋楚言顿了顿,瞄了言宛湖一眼,然后问江絮银,“三弟的行程又是怎样的呢?”
      江絮银看了看慕容朝,摊手道:“这得看大哥,大哥说什么我就得跟着做呀。”话音未落,江絮银眼中便流露出了笑意。
      慕容朝表情颇无奈,侧头望向宋楚言,道:“我们应该明日就要北上,途经逢阳城,最终会到王城珞珈。”
      “这样啊……”宋楚言低喃,见言宛湖的动作缓了下来,便又问她,“四妹呢?”
      “我……我想跟着大哥和三哥。”言宛湖放下碗筷,虽迟疑了一下,还是做出了决定。
      宋楚言点点头,没再说话,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江絮银提议到络遥江的画舫坐坐,一行人便步行到了络遥江在宝轩城的分岔口的附近,坐上了一艘画舫。
      待到四人回到初月楼,天色已经晚了。
      而明天,则代表了分离。

      * * *

      翌日清晨,天仍灰蒙蒙的,太阳将升未升。
      街上还是冷冷清清的,江絮银和慕容朝却必须离开了。
      “宛湖,你确定你要跟我们走?”江絮银翻身上马,望向言宛湖,轻问。
      言宛湖柔柔一笑,点头,难得地温婉了一回。
      “那,就此告别了,二哥。”江絮银将言宛湖拉上了马背,然后一拉缰绳,马头一转就转向了北方。
      “初月现,人即见。”话音刚落,两匹马便扬起了黄尘,向北方奔去了。
      宋楚言望着远去的马匹,心中怅然若失。
      “初月现,人即见么……”

      * * *

      江絮银骑在马上,眼睛望着前方,却有些心不在焉。
      “三哥?”言宛湖扯了扯他的衣袖,“三哥!”
      江絮银终于回神,扭头问道:“怎么了,宛湖?”
      “大哥问我们要不要在初月楼留宿。”言宛湖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繁华街道中的一幢酒楼。
      “原来——”已经到了逢阳城了,那再走六日便能到贺陵王城珞珈了。
      逢阳,是提到贺陵国便不能不提的一座城池。繁华的景象就不必多提了,人来人往的街道更甚于宝轩,与城郊都已是两个天地。逢阳城的中心便是闻名东方大陆的迎月湖,取其缺月之状以命名。而令众人称奇的则是明明应该是死水的迎月湖不知道为什么每逢十五便会退水,而初一时的水位则是最高的,而络遥江的一条分支,便止在迎月湖的东侧不远处。
      而西边与贺陵国只有一山之隔的西翎国的商人则一般都会在就位于傲雪山山脚不远处的逢阳城落脚。久而久之,这里就发展了起来,是贺陵国第二个商业来往极其频繁的城池。
      逢阳这样的大城自然也不会缺少初月楼,拥有三家分店的逢阳仅仅次于王城珞珈的四家,由此可见这座城池在贺陵国的重要性。而方才言宛湖指的那家分店,便是初月楼在逢阳最大的分店。
      偏过头,江絮银对言宛湖微微一笑,道:“四妹,还是你来决定吧。”
      言宛湖细细想了想,说:“既然三哥你的精神不太好,那我们还是在此地留宿,早些歇息,明日再赶路吧。”
      走在前头的慕容朝已经到了初月楼门口,勒马回望,见江絮银向他点头,便下了马,往酒楼走去。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走了出来,拖着马匹走了两步,碰上了江絮银,便在一旁候着江絮银下马。
      江絮银扶着言宛湖下了马,自己也一跃落了地,将马匹交给了店小二。
      “江公子,天字一号房给您留着——还需要别的房么?”机灵的店小二看向了言宛湖,便又多问了一句。
      “天字还有房空着么?”江絮银向里望了一眼,看到了人头攒动的景象,对则对店小二吩咐道,“这会儿不是快到采茶节了么?要是有客人定了天字房还是必须要给的,知道么?”
      站在一旁的店小二连忙点头称是。
      言宛湖则好奇地问:“采茶节?这是什么节日呀?我在瑶城从来没听过呢!听起来好像很好玩呀!三哥,三哥,我们也参加好不好?”
      江絮银没有说话,回答言宛湖的是从酒楼里走出来正示意店小二去把马拴好的慕容朝:“那还有一个月,现在奔波着的是茶商。他们在寻找可以为自己采到初月茶的人。”
      “好了,我们先进去再说吧。”江絮银扭头看向慕容朝,“大哥,你把房间安排好了么?”
      “只剩天字一号房和天字二号房了,这两个房间因为价格不低,茶商要住的时间长,不想浪费钱,于是便也空下来了。”慕容朝缓缓解释道。
      “那好,宛湖,你去住一号房,我和大哥睡二号房吧。”跨过门槛时,江絮银伸手拉住言宛湖的手,提醒道,“小心。”
      “谢谢。”言宛湖微红着脸,轻声道。
      待言宛湖进了房,江絮银才与慕容朝到了天子二号房。
      “朝,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的,不是么?”江絮银放下包袱,坐在了茶几旁的圆椅上。
      “每年的这个时候,你都会要我陪你来采初月茶,不是么?”慕容朝学着江絮银的语气回答,温柔地笑了笑,又道,“我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你。倒是宛湖,你真要带她回‘家’?”
      江絮银沉吟了一会儿,说:“来不及安置她了,我一到珞珈便要马上回‘家’,似乎出了些事。我打算回去处理完便带宛湖寻家——”顺便也帮帮那个木讷的男子。
      只是……龙凤么?宋楚言与言宛湖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兄妹是最好……可若不是呢?是他最不想要的那个结果呢?
      忽然,江絮银惊觉自己竟有些在意那个木讷的男子,忍不住垂下了头,咬唇,骂自己愚笨。
      他们什么关系,与他江絮银何干——他早就没有资格在意了呀,在他失去那个身份的那一刻。
      “辛苦你了,絮银。”慕容朝出声打断了江絮银的胡思乱想,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今晚你睡床吧,我睡躺椅就好——天字房就这点好,躺椅比床还舒服。你也早点休息吧。”说完,慕容朝便坐到了躺椅上,侧身睡下。
      “晚安。”江絮银从椅上起身,躺到床上,眼眶微湿。
      他好像终究要失去所有人,然后,身边只剩慕容朝,由始至终,不抛弃,不放弃他。
      除了慕容朝,谁还记得,他曾经,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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