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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企盼中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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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流水流淌在林间,五月的阳光并不刺眼,却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阳光温柔的照射着高耸的炼魂石,石座的顶端,是一个女子沉静的脸,那上面,有种说不出的信念与矜持。
白衣女子跪立在炼魂石之上,等待着那宣布完结的死神。
顾耀涵缓步走到炼魂石之下,抬头望向那上面的女子,虽说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她时,他的身体还是不自然的被震了一下。
白衣女子感觉到他的到来,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她的嘴角微微抽动一下,挤出了一个微笑,她没有低头去看他,她的罪孽,是在这炼魂石跪上一辈子也还不清的。
她知道,她这样做,最痛苦的人不是她,也不是师父,而是他。
她,真的不愿意看到痛苦的他,可,这是她没有办法选择的宿命。
该面对的就要勇敢地去面对,她知道,这一劫始终要过,长痛不如短痛,她要去接受那属于她的审判。
她骤然仰起头,飞身一越,头发在瞬间全部飘散,发带珠钗被甩飞,只剩下她乌黑的长发如瀑的散落,似流水般,是抓不住的年华。
她站在他面前,嘴角挂着他认为的这世上最美的微笑。偶尔一阵风吹过,她的发抚过他的脸。
他看着她的眼,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他想要的答案,可他除了一池静水,什么都看不到,她,还是那么让人可望而不可及。他想问她很多事,他有太多太多的不理解,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可他张一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颜松雪仍然微笑着,她在努力用自己的微笑,化解两人心中的痛,即使只能消减一点点,那也好啊。
“走吧!”终于,顾耀涵挤出两个字,很重的两个字,随后他又补充道,“去阁主那里。”
颜松雪含笑颔首,她知道,这会是他的决定,也是她期盼的决定,他远比自己想得要坚强,要理智。
一路上,寂静无声,只有林间的鸟雀声声啼鸣,吟唱着他们的歌。
“我……”半路上,走在前面的顾耀涵突然回头,眉心紧蹙,想要说些什么,也许现在是他唯一可以后悔的时候。
“耀涵……”颜松雪轻唤一声他的名字后,踮起脚尖,在他的唇瓣上印下了一个浅吻,眼角有晶莹的泪珠闪烁。
“走吧。”颜松雪微笑着,尽量让自己显得高兴些,这是她第一次,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是她自己的事,偶尔,她也想任性一下。
她在前面走着,顾耀涵看着他面前不知是熟悉还是陌生的颜松雪,那个和自己相处了将近二十年的师妹,他知道,她有她自己的秘密,也许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一直以来都是在为别人做事,就像是天界的红娘,为那么多人牵上了红线,却唯独忘了自己,他甚至有时认为她其实是天界的仙女,是上天庇护自己,才将她送入凡间,来保护自己的。
可事实上,她并不是神……
路,原来这么短,才一会儿的时间,缭云堂已经耸立在两人面前。这昔日集会的圣堂,如今竟像地府的鬼门关般让人敬畏三尺。二人不自觉地都停住了脚步。
“松雪……”顾耀涵在她身后唤道,他仍有不舍,就这样将心爱之人送入地狱,他的心还是不如当时下定决心抓她那时狠啊!现在的他,心里除了伤痛,再容不下任何情感了。
“进去吧!”颜松雪微笑着,似冬日里的阳光,温暖无比。说着,她已然迈步走进缭云堂,顾耀涵忽然拽住她的衣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告诉我,不是你做的!告诉我啊!”他紧紧抱着她,他很清楚,只要他一松手,她就再不是属于他的那个颜松雪了,她将永远离他而去。
“对不起……”颜松雪紧闭双眼,泪水坠落衣衫,潮热一片。
“为什么!为什么……”顾耀涵声音沙哑,抱她的手竟突然没了力气。
“我不能说。”颜松雪咬着下嘴唇,直至变为深紫色。
顾耀涵一不留神,颜松雪已离开他的怀中,决然步入缭云堂中。她泪的温度还残留在他的肩头,人却已像云烟般消失在大堂的入口。他看着大堂,没有进去。
大堂中,一位四十上下的男子端坐于镏金龙座之上,不怒自威,身上有睥睨天下的豪气。
“你还是把罪名扛下了?”男子见这白衣女子进入堂中,似乎很清楚她来这里的意图。
“是,阁主,是松雪杀了师父,松雪有负阁主与师父的教诲,特来领罪。”颜松雪跪在地上,等待接受阁主的审判。
“松雪呀……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被世事牵绊得太多。我不让人押你,你自己去吧。你的刑法,等我考虑清楚在告诉你。”沙碧明怜惜地看着堂前的白衣女子,纵使有万般不舍,但既然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他也无能为力。
“谢阁主。”颜松雪起身行礼退下,走出了缭云堂。
堂外,顾耀涵在那里等她,见她这么快出来,吃了一惊。松雪照常冲他一笑,那一笑,让他产生了错觉,也许阁主放了她也说不定,但他又一想,那是不可能的。
“送我去韫罪堂吧!”颜松雪说着,向前走去,顾耀涵跟在她身后,心中五味交错。
韫罪堂,阁中犯下十恶不赦大罪的人所关押的牢狱,只要被关进去,就不会再活着出来了。
看来,松雪此次在劫难逃了。可一路上,松雪却笑得很是释然,丝毫没有一点惊慌,顾耀涵一直很想知道松雪为什么要杀师父,对他来说,这实在是不可理喻的事情,他怎么都想不出她杀师父的理由,可不知为什么,他也不敢问她。
会不会不是她杀的?可她为什么要认罪?又有什么人可以让她愿意豁出性命来抵罪?他想不通,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够想通,谁又能知道,颜松雪的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她的温柔掩盖了她的一切,像厚厚的茧,一层一层将她的内心封闭在无人知晓的阴暗处,不见天日,或许她的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与快乐,但现在才发现,真的事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韫罪堂位于缭云阁西南角,那是缭云阁的地狱,驻守韫罪堂的是缭云阁的司命使水贺丰。他是年约三十几岁的男子,英挺俊朗,持一把祀水剑,曾在当年武林征战之时为缭云阁斩杀血剑门玄武堂堂主毕修,削减了血剑门北方的大片力量,立下屡屡战功。而血剑门一败,他便请命永久驻守韫罪堂,不再出外征战,具体原因,除了阁主沙碧明与杜廷兮以外,无人知晓。
韫罪堂一直以来都是禁地,若非是罪人,任何人不可跨进半步,所有进入里面的人,不出一月,便会被处死。顾耀涵与颜松雪从未来过这里,更加从未见过水贺丰。
水贺丰站在韫罪堂前,仿佛知道他们会来,已经在那里迎接了,一把祀水剑握于手中,豪气逼人,身上水蓝色的衣衫在潮湿的土地上映出阴郁的蓝紫色,俊朗的脸在树荫下忽闪忽现,暗淡无光。
“颜松雪是吗?跟我进去吧!”冰冷的口吻透着逼人的寒气,让人听了浑身一颤,冷到彻骨。
“请等一下!”水贺丰正欲带颜松雪进入韫罪堂,却听顾耀涵忽然一喊,停下了脚步,“我还有几句话和她说,请师兄宽容片刻。”
“不可以!”依然是那样冰冷桀骜的口气,带着不容妥协的杀意,立刻领颜松雪进入了韫罪堂。顾耀涵眼睁睁的看着颜松雪被他带走,眼里有凝结的水汽。
“她不会死的!”像是安慰他,水贺丰在进入韫罪堂中的时候甩出这句话来,语气却并未缓和。
“松雪!你等我!我马上来看你!”顾耀涵用尽力气向韫罪堂中喊,而后拔腿直奔缭云堂。
“我都说过你不会死了,他怎么不相信。”一边把颜松雪带进左侧的牢室,水贺丰一边说。
“我……不会死么?不可能的,我知道师兄是在安慰他,他知道我犯的罪有多严重。”颜松雪依旧微笑着,感慨这位师兄还不算太冷血。
“你会在这里被关一辈子,不会被处死,这是阁主对我说的,信不信由你。”水贺丰直视前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顿了顿他又说,“黎姝不值得你这么做,她那个人,死了是罪有应得。”
显然吃了一惊,颜松雪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你,你怎么会……”
“不光是我知道,阁主他们也很清楚。一听死状就知道了,会用那种毒的,这世上除了黎姝再无他人。”
“你,认识她么?”松雪苦笑一声,没想到,还是有人是清楚的啊!
“不认识!”他冷冷道,来到了一间空旷的牢室,他开了锁,“进去吧!”
“求求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事?我知道您一定知道的!”颜松雪进了牢室,看着将锁重新锁上的水贺丰,抓着牢室的铜柱恳求道。
“你还是不知道得好,否则你会后悔的,我也不会说的。”抛下狠心的话,水贺丰消失在了牢室走廊的尽头,只剩下无助的颜松雪瘫坐在了地上,也许,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更好,以免,自己后悔。
可她,真的会后悔么?真地会么?不会!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使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她也会做这样的决定的,决不后悔!
那是她的命,她信命,也认命……
与此同时的缭云堂中,顾耀涵单膝跪地,向面前的肃穆男子恳求道:“阁主!我请求您不要杀我师妹!我相信,杀害师父的一定另有其人,我以性命担保颜松雪绝不是杀害师父的凶手!请给我五日时间,五日之后,我一定将真凶抓来服罪!”不论他有多么不了解师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绝对可以保证,她一定不是杀了师父的人!
沙碧明看着面前的痴情徒儿,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五日?就算给他五年时间他或许都无法查出那个人是谁。颜松雪的事,牵连了太多她的秘密,他答应过她不说出去,身为阁主的他又怎能食言呢?她自己选择的路,是没有扭转的可能的。唉!只可怜了她身边的人,当然,在自己看来,最苦的还是她啊!
“你说她不是凶手,可她已经在我这里人了罪了呀!若非是她,她干什么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抵呢?”狠狠心,沙碧明漠然地说。
“她,她一定是被逼无奈的,她一定有她自己的苦衷!阁主,颜松雪您是知道的,她的人品如何您应该很清楚,难道您认为她会杀她最敬爱的师父吗?”顾耀涵言辞恳切,步步紧逼,他来前就下定了决心,若不能说服阁主,那他愿意舍弃生命替颜松雪顶罪,即使师父真是她杀的,他也不会后悔!
沙碧明一时语塞,他是知道真相的,说实话,他也不想让颜松雪就这样含冤而去,她的死是缭云阁的一大损失!何况,那个人,真的不值得她来为她抵罪,可介于她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她当初前来认罪时,他没有阻止,也许,这一切都是定数。可是,松雪这孩子,又有谁希望她死呢?
“好吧!我就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后,你若找不出你所说得真凶,颜松雪还是要接受他应得的惩罚的。”终于,他还是决定放手一搏,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多谢阁主!”顾耀涵笑着起身,感激地望着沙碧明,沙碧明温润的目光照在他的身上,也是寄满期望的。
“我给你一块祜云令,你就可以随意出入韫罪堂去看颜松雪了,多和她聊聊吧,也许,她会告诉你一些事的。”
“是!”顾耀涵接过沙碧明手中的令牌,转身离开了缭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