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成王与败寇(B) ...

  •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咱都跟不上了,惭愧~~惭愧啊~~
  •   一个偌大的浴池。
      入水口被雕成凤嘴的样子,不间地有冒着蒸气的水流注入池中,卷着水面上的花瓣打着旋地飘荡。白色石材铺砌的池壁,与池子里鲜红的液体现成刺目的对比,几个大香炉也掩饰不住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面对这种场面,没人会乐观地认为那池子里只是番茄汁。
      而站在血海中的那个女子,背对着众人,羊脂玉般白皙的肌肤,却配着满头白发,此时被意料之外的动静所惊动,兀地转过头来,赫然就是太皇太后本人。
      “你……怎么是你们!”她受到的惊吓显然不比童焱小,一贯冷静自持的面容储满了不可置信,这在童焱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可童焱现在可没心情观察太皇太后惊惶的神色,她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个池子,却说不出话来。这女人果然是妖怪吧,居然洗……洗血水浴?
      她身后的禁卫军也被忽然暴露在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虽然不至于像童焱那样没种地瘫软,但也压抑不住阵阵私语。只有郁元机冷冷地注视着浴池中的太皇太后,像是要从那年轻的表皮中揪出她的灵魂。
      “这想必就是太皇太后您的驻颜秘密吧,从先帝的统绪元年到今天为止,微臣发现每隔三个月就会有宫女消失,记录上的理由无非都是放归故乡、受罚或被撵之类,但是……看来这里才是她们最后的落脚处啊。”
      郁元机的声音缓慢而又平淡,仿佛娓娓道来一个故事,可是只要再看看那一池子的鲜血,童焱就觉得寒气一股股地从地面窜进自己的七经八脉。而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郁元机方才所说的……消失的宫女?
      一个念头已如黑云一般盘旋在她的头顶无法抹去,童焱本能地想要逃避,可又不由自主地往浴池内环视。
      先是看见浴池沿上摆放的黄金器皿,就靠放在太皇太后伸手可及的地方,盛放着看不出形状的肉红色的东西,而几乎不用寻找,她的视线接着就触及到一个用华丽织锦包裹的布袋,像个大型的茶包,飘荡在一片被花瓣虚掩的水面下,而那若隐若现的轮廓……很合乎一个女子体形的大小。

      “……夭儿……是夭儿?”她下意识地拉住郁元机的衣服下摆,以一副近乎奢求的眼神仰望着他,成串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那是夭儿吗?是她吗?不会吧,我明明前几天才看见她的,我……我……呕……”
      胃泛着一阵阵酸水地居然吐了,童焱没想到自己的心理承受力竟会这么不堪一击,她甚至连尸体都还没看见呢,但……稍微一联想那盘子里的东西,那没准就是夭儿的……
      她一边吐一边掉眼泪,嘴里还不忘叨念着,已经语无伦次:“不是她,不是她……怎么会就这么死了?这……这太没道理了,我们总有一天会逃出去的……不是吗?哈哈……我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就没想过……就这么死了……太简单了,这也太简单了吧……我是在做梦吗?因为……”
      手忽然被拉住了,童焱机械性地顺着自己的胳磅往上看,郁元机轻轻拉起自己抓他的那只手,又把它轻轻放了下来。
      “别说了。”他的眼睛如同无人可攀的高山上的天池,经年累月地沉静着,隐没了她看不明白的感情,“这就是死亡,学着接受吧。”
      学着接受?怎么学?学好后,人就可以活过来了吗?
      哇的一声,童焱终于放声大哭起来,那是完全不管不顾身边剑拔弩张的气氛,旁若无人的嚎啕大哭。

      “太皇太后,您谋害朝廷亲封的元君,再兼带过去62年中的累累人命,您可曾为自己想好了罪名?”目光离开童焱后,郁元机又看向太皇太后,那湖天池水则已经完全冰封。
      太皇太后这时已由起初的惊愕,转变为彻骨的狠毒。她抄起一件白丝浴袍遮住自己的身体,一步步走上岸来,眼里满是灼人火光,“是谁?是谁告诉你这里的!”
      “还能有谁,在这里服侍你的,都是耳聋口哑的囚犯,剩下能自由进出的四肢健全者……貌似只有一人了吧。”郁元机唇角微扬,笑得狡猾又恶毒。
      “……连穹?”太皇太后猛然一滞,眼神游移到不远处红帐后的一个身影,好似看见了阳间出没的鬼魅魍魉,“不可能!不可能!你为什么要出卖我?是我给了你一切!你能活到现在全是拜我所赐!”
      帘幕之后的人只是站着那里,默然无语。唯有郁元机继续说道:“一直想看看您会不会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今天我的这个心愿终于实现了。太皇太后,您的党羽现在正在接受圣上的制裁,您是想庄重地被微臣等请出去,还是这样衣不裹体地被拖出去?”
      “郁元机!”太皇太后的咆哮里带着角斗野兽般的愤怒,“我是恭睿帝的皇后!少帝和德怀帝两朝的皇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也想制我的罪?异想天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地挪动,这时她的头发也渐渐由黯淡的灰白变为光泽的墨黑,整个身体泛着一种诡秘的淡淡光芒,仿佛生命的火苗,越耀动越青春。多数人都被她凛冽的语气和惊人的转变所吸引,因此在她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窜至墙边,撞击那上面的机关时,饶是训练有素的禁卫军,也没有人来的及去拦截。
      哗啦啦一阵锁链交错声,随着太皇太后的动作,瞬间数道铁闸从天而降,横隔在郁元机、童焱及一干禁卫的四周,而太皇太后却在这禁锢范围之外。
      “哈哈哈,想要治我?那也要等你们能活着出去再说!”
      确定了自身的有利地位之后,一向缜密的太皇太后松了一口气,笑得颇为张扬,“这些铁栏都是精钢所炼,凭你们手中的刀,估计要砍到化作尘土的那天才能砍断吧。梁崇光那……哼,我有的是办法对付那个废物。”
      太皇太后的视线随即望向纱帐之后,那里也被铁栏困住,对着不远处的人影,她有着比对郁元机等人更深刻的愤怒,恨意明显的从牙缝中一丝一丝挤出来,“至于你……忘恩负义的孽障!任何人都可以背叛我,唯独你没有资格!我如对骨肉至亲般的养育你,宠你爱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微臣是不是要等死暂且不说,但是太皇太后您却很难活着离开这里。”
      郁元机仍然不急不缓,他气定神闲的话语和神色成功吸引了太皇太后的注意。她微眯着眼,显得分外谨慎,却仍是缓慢地靠近牢笼,傲慢地开口道:“这种吓唬人的话,你认为对我有用?”
      郁元机微微一笑,“太皇太后当然可以不信,反正毒药发作之时,微臣的话便可证实一二。”
      “你说什么?!”
      “姜夭儿的体内早就充满了毒素,您既然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内脏,自然也已经中毒。”
      郁元机的话同时震动了两个人。一个是童焱,她茫然地抬头望着郁元机,比起太皇太后食人血肉相比,她觉得有什么更至关重要的东西从郁元机的口中一闪而过。
      太皇太后颤抖地盯着他,“你休想骗我!”她虽如此反驳,但眼神却也暴露了自己不坚定的立场,“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秘方的使用方法?你怎么会……连那孽障我都没说过……”
      “微臣活的年数虽然不足太皇太后的三成,但关于那秘方的事……呵呵,微臣却比太皇太后要略微多知道那么一点。”郁元机说到最后,口气几乎接近狂妄,更让人觉得太皇太后中毒之事千真万确。
      而与对手的气焰相反的,是太皇太后越来越灰败的脸色。不知道是因为内心恐惧,还是已经开始毒发,她平日里亲和的眼神已完全被外泄的凶光所代替,好不容易维持住最后的镇定,她强自道:“你以为哀家会怕死吗?纵使是死,哀家也要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奸人陪葬!”
      她又在一处砖石上敲击一下,顿时她身后的石墙缓缓露出一道缝,在她闪身进入之后又迅速合拢,再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禁卫们大多还深陷于刚刚接踵而来的纷乱事实之中,此时稍微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深陷密室的处境后慌乱成了一团。却听后方栅栏一阵响动,连穹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各位不用担心,妾身已备好退路。”
      他升起了自己面前的围栏,又不知在墙上做了什么手脚,摸出来一条铁链,陆续地升起围住郁元机他们的铁栏,“这地道里的多处机关已被我改造过。”他走至郁元机身边,手朝浴室右侧的一座石雕屏风指了指,“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至于太皇太后,你答应过留给我的。”
      “你放心,我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性命没兴趣。”郁元机冷冷回应,随即开始指挥禁卫彻查这座地下宫室,而连穹则对他微一点头,就快速地消失在了另一条秘道之中。

      ***************************************

      呼吸越来越沉重,皮肤也渐渐呈现出青紫色。该死!果然着了那个小畜生的道了吗?
      太皇太后步履蹒跚地挪到地道的一处出口,终于有点体力不支,靠在门边喘气。忽然从黑暗来到光亮的外界,让她不禁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眼睛,等到适应了周围的亮度,她才发现,自己身处的这个出口竟可直通长春宫前的平台。
      放眼望去,谢却海棠飞尽絮,两两时禽噪斜阳,伏岭上一片夏日黄昏的清幽。
      “已经到了这个时节了吗?”太皇太后喃喃自语。
      曾几何时,她心中所想的都是天下社稷,却连身边的季节与景色都不再关注了。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手段高明,替所有人布好了戏路,却连身边人的一点异心都发现不了。
      好累,好累啊……以为她把持着那半卷古轴贪恋长生不老吗?何其可笑!这世上怕是没人比自己更加渴望死后的安宁,可是……却不行!怎能现在死去?怎能丢下这风雨飘零的江山!

      太皇太后最为恼怒的,其实不是自己中了毒,也许命不久矣这件事,而是她居然栽在了郁元机手上。她不知道郁元机究竟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秘密,又是何时让姜夭儿身染毒药的,也不知道连穹究竟为了什么背叛自己,但此时此刻追究这些,显然也没有意义了。
      就像她之前宣扬的那样,自己掌握朝野数十栽,她后宫主政的时候郁元机和连穹都还没出生,今天被他们算计了,实在是阴沟里翻船的不甘。
      这么想着,她便重新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厥台上走去,一边大声地唤人。可昨日还喧嚣热闹的长春宫,这时却像一个庄重典雅的棺椁一般,静静地矗立在她面前,让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回声。
      “这帮……这帮该死的奴才!哀家饶……饶不了你们!”她低声咒骂,脚步忽然一个踉跄,连忙用手扶住膝盖,这才险险地稳住平衡。
      我的手……太皇太后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曾因不断吞噬和沐浴少女之血而保持着光滑细白的肌肤,现在却在毒素的侵蚀下迅速枯萎,出现了难看的褶皱和斑点。虽然没有镜子可照,但想必现在自己的脸也与身体一般无二了吧。
      竟要这样的死了吗?心愿未了,誓言未现,竟就要死了吗?太皇太后不知是该哭还是该苦笑,只是嗓子发出低低的感叹声,却也不再是清脆悦耳,而是浸透着沧桑。

      太皇太后徒劳地撑起身子,想最后寻找一下有没有可扭转败局的希望,却忽然一动不动地凝视住了自己的正前方。不知何时,本该空无一人的厥台上站立着一个人,在逆光中被模糊了面容,正缓缓朝自己走来。
      太皇太后的心一瞬间被定住了,那个消瘦的身影……就算不知是梦是真,她还是本能地朝那人跑去,却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让不听使唤的身体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哇得吐出一口黑血,而那个人更似有所感应一般,加快了步伐。
      等他走近,就跪立在了太皇太后身边,而太皇太后只是痴痴地仰视着他,忽然就无声地流下两行泪水。
      醉玉碧山般的面容,淡雅深致的气息……这不就是无数次在梦中描摹,在孤寂时低声对其倾诉的那个人吗!
      “……陛下……是陛下吗?”她用尽全力地向他伸出了手,结果被那人牢牢握住。
      “陛下,对不起……对不起,臣妾已经无法再替你守下去了,可是……可是臣妾真得尽力了,请你相信我,我尽力了……但是……”
      那人没有作声,只是用手轻轻地遮在太皇太后嘴上,接着温柔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太皇太后微笑着,满足地闭上了双眼,就像昔日无数个夜里,她从这个人身上寻找依靠,寻找力量,寻找勇气。
      “陛下,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嗯”一个清雅圆润的肯定。
      “那也就是说……你……原谅我了?我做的那些事……”
      “嗯……可以了,你可以休息了,阿韵做的已经比我希望的要好很多。”
      “……真……的?……真是……”声音渐渐低了,鼻息也渐渐微弱了。直到最后,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气息也全部静止了下来。
      “真的。”连穹继续回答着已经不会被任何人听见的答案,“太婆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潮来潮往,花谢花开,朝代更迭,天下没有不灭的事物,这是轮回中的常理,你又为何视而不见?
      天下人不会赞同你的顽固守旧,也不会赞同你这种停滞不前的无趣执着,而我……更不会感激你把我当作某个人的替代品般抚养。你只是想从我身上找回同过去的一线联系,把血统当作枷锁禁锢我,而我本人的未来,你却从未考虑过。我怎么会向这样的你宣誓效忠?你又何来恨我背叛?
      不过……无论如何,你把我养大,这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所以,就报答你这一回吧。
      从今以后,我就自由了。
      连穹站起身来,最后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女人。从她停止呼吸的那刻起,皮肤、头发、指甲就全部随着夏风渐渐化为烟尘,仿佛是在一瞬间偿还掉所有迟到的宿命似的,只剩下了一副骨骸。
      他又重新蹲了下去,准备用那件浴袍将尸骨包裹起来,可眼角余光却忽然瞟见东方天空一阵闪亮,好似有另一个太阳正在发散光芒一般,接着又闪了一下,青色与紫色的光团交相爆发,在夕阳的余晖中格外醒目。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