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恋风尘》枫舞樱斓

6、第十三章 重遇

　　清松走后，江岚告诉我，这个地方恐怕不太安全，于是我们决定第二天一早就离开。

　　但是，未等到第二天，我们就遇到了夜袭。

　　入夜，我久久不能入睡，在迷迷糊糊中沉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蓦然感觉到一种摄入心底的寒冷和恐惧，从一身冷汗中惊醒，睁开眼，我惊恐地发现床前站着一个人。

　　他的身影高大 ，站在我的床前，身体挡住了从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在我床上投下一道黑色的影子。这样诡异的情形是我怎么也无法想象得到的，一时间，我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后就听到他的声音，在月光下显得幽幽和诡异。“醒了吗？我来带你走。”是萧无语，他俯下身，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危险的光。

　　“我不知道什么掌门令，真的不知道。我……”但是我话还未说完，他已经出手如闪电点住我的穴道，让我无法动弹，也无法说出话来，只能用眼睛盯着他，恐惧而抗拒。

　　“不要想逃，我不会让你逃！”他伸出胳膊来抱起我。

　　我知道掌门令是他的目标，希望他能相信我，也放过我。现在我担心的是江岚，他的伤，在右臂，这让他无法像以前般行云流水般挥剑，而萧无语，是个太过危险太过强劲的对手。

　　“我会自己查。我要的是你，你是我的，忘了吗？我会让你记住的。”他横抱着我，俯下头，脸离我越来越近，我闭上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已经绝望了，江岚！

　　“放开她！”淡淡的声音，一如从前。是江岚！江岚！我的眼睛睁开，却无法看见他，萧无语的身影挡住我的视线。

　　萧无语缰了一下，他俯身将我放回床上，在那一霎那，我看见他扬起的嘴角含着一抹邪魅的笑。他回过头，声音如天使也如恶魔，“是吗？你要阻止我，恐怕不能如愿吧！”

　　躺在床上，我偏着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江岚，一身白衣，淡淡如往常一样的感觉，右手拿着一柄出鞘的剑，我看着他受伤的右臂，隔着衣服我看不出任何端倪，他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萧无语从腰间抽出如灵蛇般的鞭，空气似乎凝固了，凝固在一种剑拔弩张的危险气氛里。

　　他们要打起来了，我知道，就在这里，就在这一刻，很快，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但是似乎没什么分别了，房间里到处闪动着银色的光，游走，纠缠，耳边充斥着银色的剑与银色的鞭互斫的声音，刺耳，在有月光的夜晚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也无法看清他们的身影，如流云般游动，与银色融和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我觉得似乎经历了千年的时光。渐渐，他们慢了下来，动作也慢了，最后，他们停了下来，江岚仍站在门口，而萧无语仍站在我床前，背对着我。他的鞭和江岚的剑纠缠在一起，鞭缠在剑上，鞭和剑都动弹不得。

　　但是，我看到江岚右臂上白色的衣袖上有一丝惊心的血色。他的伤口，又迸裂了吗？血，又流了出来。江岚的右手，似乎在颤抖，他的伤！我的心揪紧了，但是，我无能为力，我不能动，不能喊，只能任心中的颤抖湿润了我的眼。

　　“你阻止不了我。”萧无语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江岚脸上仍然是淡淡的，声音也一如从前，“我不会让你带走她。”他的眼中应该有着隐忍的痛吧，他受伤的右臂，恐怕无法支撑太久。

　　萧无语的手似乎蓄劲将动。江岚！

　　蓦地，一柄剑无声无息地刺想萧无语，剑，不知从哪里来，凌厉而锋利，破空而来，带着风声刺向萧无语。

　　剑，让天地为之一凛的剑，闪动着寒光。

　　剑，不知从哪里来，就那样无声无息的刺向萧无语。在那一瞬间，剑似乎已经百转千回，化为一道寒光，侵向萧无语。

　　萧无语似乎怔了一下，但他旋即动了，在下一个霎那，鞭已飞出，缠向那道不知从何方飞来的寒光。而江岚的剑，失去了束缚，也已经放下，但是看得出来，他已经无力再挥剑。他受伤的右臂，无力地垂着，剑尖，撑在地上。鲜红的血，一点一点浸湿衣袖，触目惊心的红！

　　江岚，江岚！他的脸色苍白，他仍然站在门口，一步也没有动，他的眼睛凝视着我，慢慢抚平我眼中的惊恐，担忧，但是，他却无法向我靠近一步，在他和我之间，有一条如灵蛇般的鞭，一柄闪动着寒光的剑，游动着纠缠在一起，凝固了房间的空气，那一道道寒光充斥在房内，刺眼而惊心，让人无法不屏息。

　　渐渐，我看清了，那握着剑的，一个似曾相识的黑色身影，坚定而决绝地挥着剑，行云流水般游走，似水无痕，而说不出的凝重。

　　那熟悉的黑色身影，那寒冷的剑，游动的鞭，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轻轻的风舞动着房中人的衣袂，黑色的，白色的，黑色的长发飘荡，游走的银光，都溶溶的在月光下，这一切如梦如幻，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和惊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时间已经凝固，而世间已过千年。

　　似乎听到萧无语低低的声音，又是你！

　　但那声音似乎只是风的呢喃，淡淡，虚幻而不真实，甚至没有，我已经怀疑眼前所发生一切的真实，还是梦，是幻？

　　身体，无法动弹。唯有眼眸，是可以随心而动的，看向江岚，他的目光亦凝重，看着我，也看着中间凝固了空气的两个人。

　　终于，他们似乎是慢了下来，在月下的影也渐渐清晰，最后，他们停了。萧无语，仍然站在我床前，他的身影，有片刻的凝滞，鞭，也已经无力地垂在地上，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面对着萧无语。他的剑，已入鞘，他站在那里，坚定而决绝。

　　在月光中，我看到他的脸，左脸上，一道细细的痕。

　　他的目光深邃清冷，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显得淡定而危险。他的淡定，让人会错觉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剑与鞭的纠缠，但是，他的衣袖，却分明被鞭撕裂，握剑的手上，有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坠落在地上。

　　但萧无语，似乎已经失去了镇定，他捂住胸口，低着头，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想，是他胜了吧，那个黑色的身影，那柄神出鬼没的剑，那个我不敢想不能想却又无法抑制住自己不去想的名字——莫宇轩。

　　心中翻动着波澜，复杂而零乱。

　　突然听到萧无语深沉却带着血意的嘶哑的声音，“我得不到的，谁也无法得到。”

　　他的话让我诧异，在下一个瞬间，他转头面向我，嘴角溢着血，让他的笑变得诡异而邪魅，他低低的声音，如天使也如恶魔，“你是我的，忘了吗？我会让你记住。”他的手一扬，便有一种如梦般的尘雾似乎铺天盖地而来，如有千根银针刺如肌肤的痛随即袭来，在半梦半醒之间，我似乎要沉沉睡去，痛，似乎也渐渐淡去……

　　在下一刻，萧无语已经破窗而出，月光下飘荡着他带着血意的嘶哑的狂笑，显得诡异而凄凉。

　　一切都在瞬间结束，一切都太快了，快的让莫宇轩无法去阻止，快的让人无法想象。当江岚回过神，房中只剩下萧无语渐渐远去的狂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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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经沉睡，累了，惊恐让她抗拒着苏醒。江岚看着她沉睡的容颜，憔悴而苍白。他心里叹着，走出房间。

　　莫宇轩静静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江岚。

　　“她穴道已解，已经睡着了，只是她中的毒……”

　　她静静地睡着，天也渐渐亮了。

　　而在江岚房间里，他和莫宇轩都怀着怎样沉重的心情。

　　从江岚口中，莫宇轩得知，她中的，是萧无语的独门奇毒——千叶曼陀。这样的毒，是没有解药的，唯一的解毒方法，只有一个内力深厚的人，用行云流水心法催动全身真气，为她将毒自体内逼出。行云流水心法，是江湖中的一门绝学，现在世上得到此心法真传的，只有江岚一人。

　　“以我现在受伤后的内力，恐怕已不足以为她逼毒了，但她的毒，一个月内如果不解，恐怕再无希望。也没有任何药物能抑制千叶曼陀，用药，或是强行运功，都只会加快她的毒发速度。”江岚的眉头紧锁。眼中是浓浓的担忧和愧疚。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沉睡，苍白，她的眼中，曾满溢着担忧，心痛，和愧疚，感激，在极度紧张后瞬间松懈的那一霎，在千叶曼陀的药力下，她沉沉地睡去，宁静的睡着。当她醒来，不会知道自己所中的巨毒，她还会和以前一样生活，没有任何异样的不适，和平常一样。但是一个月之后，在无法预料的某一天里，她会在突然的毒发之下静静地离开人世，不会有痛苦，因为没有时间去体会痛苦，在一瞬间，她就会离开，永远。

　　“我来学。”莫宇轩低低地说，“我来学行云流水！”声音低沉而坚决。

　　“恐怕不行，”江岚无奈地摇头，“一个月之内无法练到足以为她逼毒，若功力不够，不仅会加快她的毒发，而且若千叶曼陀之毒反噬，两个人都会无药可救。”

　　莫宇轩不语。他低着头，脸色凝重，眼中仍是说不出的深邃，就像深黑的夜幕。

　　“或者，还有一个人可以。只是……”江岚沉吟着，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月。

　　莫宇轩看着他，静静地。

　　在雪藏山深处，远离尘世的地方，隐居着一位老人，在孤单和痛苦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无法选择忘记，于是选择着逃避，永远的逃避。

　　“他是我的师叔轩辕清阳。我只是听师父偶尔谈起过，他在武功和医术上的天赋是无人能及的。”江岚淡淡的说，语中带着怀念和忧伤，“但是，在多年之前，不知为何，他自断右臂，从此在江湖上消失。但是师父曾说过他在雪藏山。”

　　他亦是行云流水心法的传人，他的功力，更是强过江岚。江岚已经故去的师父，也曾多次深入雪藏去探望。只是不知道多年以来，他是否还健在。

　　江岚紧锁着眉，无法抑制心中的无限伤感，“我会带她去寻，无论如何，总是有一线希望。”江岚一阵剧烈的咳嗽，掩着嘴的手拿下来，竟是一手殷红的血迹！

　　“你内伤很重，我带她去！” 莫宇轩的声音依然低沉而坚定，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凝重。

　　江岚看着莫宇轩，他的眼中仍是无法捉摸的深邃，去无法抹去脸上的坚毅神色。江岚知道，自己的情形，是无法照顾她，也无法跋涉的，恐怕还未到雪藏山，自己就已经……萧无语，真的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啊。或许，最好的选择，只有莫宇轩了吧。尽管，江岚感觉到怎样的沉重，为她，也为莫宇轩。

　　“也好，等她一醒，你就带她走吧，越快越好，时间不多了……”江岚仍是淡淡地说。

　　莫宇轩却打断了他的话，“你的伤？”

　　“我不要紧，想来也不会有人想要找我的麻烦，我还是个不错的大夫吧！”江岚苍白的脸上浮起浅浅的笑，嘴角溢着一丝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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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噩梦中醒来，江岚在身边，脸色惊人的苍白，却仍然带着淡淡的温和的笑。

　　“舞影，你中了萧无语的毒，我无法为你解去，只有带你去找我的师叔。”江岚轻轻地说，眼中含着关怀，“但是我刚收到梅姨的传书，临江小筑有事情急待处理，所以我不能带你去了，就让我的朋友照顾你，可好？”

　　这才注意到床边，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光下投着黑色的影，孤独而桀骜。

　　是他，黑色的发在微微的风中飘荡，脸上一道细细的伤痕，那个让我无法去想不敢去想却又无法忘记，无数次在梦中回荡着的那个名字，莫宇轩，似乎是我的噩梦，却为何久久萦绕在我的心中，那个让人心痛着的名字，那个和那遥远的近乎前生的伤楚的记忆联系着的名字，是怨，是恨，那个让我无所适从，无法面对的人啊，他眼中的深邃和隐藏在最深处的孤寂和伤，为何久久地在我心里徘徊，无法忘却，为何面对着他，心中会波澜汹涌，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无何面对着应该恨着的人却有着千丝万缕的无法说出的心痛。

　　他，是怎样的啊，那样孤傲的站在那里，凝视着我的眼中，竟似乎带着种种怜惜，是真的，还是我眼中的错觉，让我无法去面对，不敢去看他，只低下头。

　　“江岚，我不想离开你！”我凝视着江岚的苍白，心中有着无法言语的伤感。“你的伤……”

　　“我的伤不要紧，只是皮外伤。等你回来，我会日日陪你。”江岚眼中闪动着异样的愁绪，融化在微笑里，却有一种莫名的萧瑟。

　　我想，想逃避的，终究是逃避不了啊，终究是要来临。或者，只有去面对了。在我的生命里，是无法逃避的伤啊。

　　我想，莫宇轩，我是恨着他的吧，在他葬送了我唯一的亲人和曾经所有的温暖和快乐，我应该恨着他吧，抬起头想看看窗外的阳光，却发现自己被笼罩的莫宇轩的黑色身影里，似乎永远也走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