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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   萧齐笙永远都是那个萧齐笙, 表面上看似人兽无害心底下却比任何人都倔强,小时候不过被先生打了次手板,从此便静下性子去倾心钻研诗词歌赋, 直至后来得以以满腹经纶博古通今闻名淮文城, 鹤楼的老鸨倒是乐开了花, 抢着上门求见的文人雅士直要把门槛踏破了一般, 更不要说那群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了. 当年范景便明白, 这样的萧齐笙既是对李义动了心, 不要说是远走淮武, 哪怕是要了他的性命也定然会义无返顾,在所不惜. 范景不过是气他太过痴情, 气那李义懦弱无能, 当初要得齐笙跟着他风吹日晒,今时今日竟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背负着叛国重罪赴死. 与殷尚同去牢房的路上范景便打定了主意, 以箫齐笙的心性, 要他当面同殷尚说出实情却是不可能了, 但要殷尚听到他与自己说出实情却不难, 殷尚对范景的点子不置可否, 只威胁道, “你若胆敢有半点欺瞒, 我便把他的斩刑改判凌迟.”

      范景微微一笑, “将军仁者之心, 哪会舍得错杀一人?”

      死牢里安静非常, 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阴森恐怖, 不过是湿气太重, 气味有些古怪罢了. 短短几年未见, 萧齐笙整个人结实了许多, 一张脸也被晒黑了不少, 不过性子却没有改变半点, 哪怕此刻身陷牢笼, 一袭囚衣也被他穿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 只面色平静的安坐一角, 神色怡然的读手上的书.

      范景轻咳一声, 缓缓的叫他名字, “齐笙……”

      萧齐笙抬起头, 待看清了来人便再掩饰不住惊奇欣喜之色, 可也只是一味的笑, 却不开口说话.

      范景笑笑, “你我许久未见, 你可黑了不少.”

      箫齐笙这才接话道, “练起兵来虽不似读书那般容易,却也好玩, 将士们个个是血性好汉,为着弟兄两肋插刀, 相处下来舒心的很.” 又看了眼范景, 晃了晃手中的书, “将军礼待下士, 差人给我送了书来, 无人打扰倒也清净.”

      范景忍不住讽刺, “听说你也只有清净到明日的命了是罢.”

      牢中人丝毫不为所动, 依旧自说自话, “淮武城说小不小, 要潜心游玩下来倒也有不少有趣之处, 难得相见不能与你金杯做伴虽是可惜, 却也知足了” 说罢便下了逐客之令, “我这会有点乏了,你快回罢.”

      言下之意不过是要范景收起为他的担心, 不要理会他的闲事. 范景心下又好气又好笑, 好你个萧齐笙, 这厢都已是命悬一线了却还不肯服软, 只得顺口诈他道, “你以为只要你死了那个李齐便没事了?”

      果不其然, 萧齐笙眼神闪烁, 立即透出了担心, 看了看范景却还是不肯松口

      “你们将军疑心甚重, 早早把李齐连带着平日里与你走的近些的几人给押了起来, 这几日通通上了重刑, 有人熬不住, 被活活打死在狱中了.”

      殷尚几人远远的听着, 都觉好笑, 心想着范景怎会顽皮至此, 唬人的谎话讲得烂熟于心, 煞有其事一般.

      萧齐笙虽是向来知道范景性子古灵精怪, 可此刻见他神色肃穆, 又想到军中私通敌国乃是重罪, 将军不肯轻易放过却也是人知常情, 一时间急得失了主意, 底气不足的说道, “你又胡说, 军中之事你个外人又怎么能知道, 我的事情与李义他们无关.”

      范景看出他是信了, 演得更真, “我字字句句都是在茶楼里从军中将领口中听回来的, 不然我又是怎么知道原来你已成了敌国奸细? 其中死了那个还被推出了城楼鞭尸示众也是我亲眼所见, 我远远瞧着那人生的高高大大, 右手有条长疤, 猜是许久前在战场上受过伤.”

      范景不过是把方才茶楼里记得的武将外貌给随意说了一说, 萧齐笙却是被骗到了, 一时间只伤心的说不出话, 眼睛上捂起了一层霜一般, 强忍着不许泪流下来. 范景也会心疼, 从小便看他这样, 总是变着法苛责自己, 却又向来纵容周边的朋友, 这会听见有人为着他死了,哪能不心痛.

      又听到箫齐笙断断续续道, “常大哥自幼从军, 骁勇善战, 哪里会成为敌国奸细? 他们颠倒是非曲直, 草菅人命, 天理不容….” 话到这里, 他再也强撑不住, 眼泪滴滴落了下来. “他家中还有体弱老母……却被我害得落了如此下场…..”

      他口中的常大哥正立于殷尚一旁, 此刻见萧齐笙待自己有情有义, 语到伤心处竟还顾念着自己家中年迈老母, 哪还忍耐的住, 竟直想朝范景那头横冲过去, 幸而被另外二人死死拽住才算作罢.

      范景只管火上浇油, “我好不容易打听到李义的下落, 说是他早早招认了叛国之罪...” 不等他说完, 萧齐笙徒的抓紧了牢门, “你快去问他关在哪, 我要见他, 我一定要见他.”

      “说是李义跟随将军身边多年, 你们将军动了大怒, 给他判了酷刑, 连死牢都落不着进了.” 范景胡诌得爽快, 分明有心说给殷尚听, 想到远处那人的脸, 又要死死咬住舌头, 这才强忍着没笑出来.

      萧齐笙这厢却急疯了一般, 声音也越来越响, “范景,你去同他们说,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与他人无干…..你去见将军, 是李义一心求死, 他根本不是奸细……我与他明明说好了, 他明明答应了我,他言而无信…… ”

      范景见他语无伦次, 装着无奈答道, “可李义看来也是决意连命都不要了, 乐得死了痛快, 与你双双做对地府鸳鸯.”

      他这一说, 把一旁的几人吓了一跳, 各种滋味齐上心头, 原来如此, 平日里见他们朝夕相处兄弟相称, 原来他们本是一对, 怪不得那李义当年会无端带回个文弱书生一般的萧齐笙, 原来萧齐笙千里从军为的不过是个李义.

      萧齐笙哪想到有人偷听, 这会心下绝望透顶, 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讲了出来, “自我随李义回了淮武第一日起, 逢人只说我是他自淮文救下的孤儿, 父母遭仇家暗算, 都过世了.”

      范景生李义的闷气, 忍不住道, “他当日有胆子带你回来, 怎地没胆子同他人坦承你们的关系?”

      萧齐笙知道范景为自己不平, 连忙替李义辩护道, “李义不想我吃苦, 早想着带我逃离军中, 去乡野山间隐姓埋名, 了此残生. 可是我明白他, 他常同我说他有幸投了明主, 说淮武城的将军体恤民情, 足智多谋, 是难得的将领. 我明明知道他有忠军报国的满腔抱负, 又怎能叫他单单为了我便对他的志向弃而不顾.”

      见范景沉默不语, 他又接着说道, “三年下来都相安无事, 可没想到竟叫我遇上了那个贩马的麻四”

      范景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先前便对你纠缠不休的那个无赖?”

      见萧齐笙默认, 范景便心里有数, 只想着怪不得会闹出人命. 这个麻四是淮文城外山贼出身,自倒卖好马有了点闲钱后便对萧齐笙痴缠不休, 等不到人便总借着酒醉大闹鹤楼, 满身的无赖习气, 行径举止透着癫狂.

      又听萧齐笙说道, “他见到我便拉住不放, 我碍于街上人多, 总不好被人见着他动手动脚, 一时间没了主意才答应跟他一并回了他落脚的客栈.”

      范景气他糊涂, 明明知道麻四实乃无耻之徒, 竟会轻信他到如此地步, 酿成大祸.

      “他先是问我怎么就只身来了淮武, 见我不好答话又身穿戎装, 便猜出我是从了军.” 萧齐笙说到委屈之处, 声音便开始飘忽不清, “他说要我带他去军营逛逛, 又见我不敢, 就认定我是谎报了身份, 我同他说军法有令, 可他不信, 直要去跟大伙翻我旧帐, 说我是淮文鹤楼人尽可夫的笙公子……”

      “我急忙拦他, 便彻底露了马脚, 只好把李义同我的事与他说了, 只为求他成人之美, 不要把我们的事张扬出去.” 说到这里萧齐笙忽然顿住, 范景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屈辱与委屈, 不等他说便明白发生何事, 果然便听他缓缓回忆道, “我本以为麻四只为求财, 哪知道他不满足, 说是要我陪他……..” 萧齐笙的声音变得吃力, “我不答应, 起身要走, 他便强行把我按回床上……我与他撕扯不过….眼看着要被他得手……我便拔了佩刀……”

      范景听着直气得牙痒痒, 心道麻四死不足惜, 竟能下贱至此, 做出这等混帐之事.

      “我无心杀他….可又怎能说的清了….我若如实禀告却也活罪难逃, 而李义, 要让人知道他伙同我这个出身低贱之人在军中做出这等欺上瞒下之事, 他日后又要如何在军中立足….更不要说要实现他的鸿鹄之志了……”

      “所以他就能眼睁睁见你背负斩立决的死罪? 背负满军的不屑与骂名?” 范景忍耐不住心下激动, “你早同我讲过, 你我日后都要站着做人, 只求不愧对良心. 为什么你今时今日反倒先给忘了? 口口声声什么出身低贱, 难道无亲无故是你的错? 难道被人卖进鹤楼也是你的错? 是不是他李义连当初与你相识也都是你萧齐笙的错? 难道你萧齐笙便没有志向没有理想? 为什么要你一人承担今日苦果? 他…..” 骂到这里范景徒地住了口, 生怕齐笙听出个自己前后漏洞, 反应过来李义并没有求死便大事不妙了.

      萧齐笙只当范景是为自己心痛, 反过来宽慰他道, “李义为人刚正不阿, 你错怪他了.” 又见范景仍不言语, 接着说道, “当日我以即死相逼, 他才许了我去面见将军请罪, 我说我是敌国奸细求的不过是怕拖得久了会被人查得水落石出不算, 李义也会守不住承诺……若是牵连到他…..” 话到如此便又想到李义自请重罪之事, 声音已是哽咽, “没有想到, 非但是他, 还有其他平日里对我照顾有加的弟兄们, 还有常大哥…….”

      不想却听范景轻哼一声, 大声道, “你的常大哥还没有那么快死, 你放心罢.”

      不等萧齐笙仔细反应, 范景已是头也不回的去了, 待他尾随殷尚走出死牢, 便再忍不住脾气, 直朝着殷尚质问道, “将军明辨是非, 今次之事摆明是萧齐笙甘愿舍身保住那个李义, 也不知道他算哪门子猛将, 值得齐笙如此, 明日便是齐笙死期, 他这会却不见踪影, 分明是厚颜无耻,无情无义之辈…..”

      范景还未骂完解气, 便被殷尚拦下了话角, 只见他眉头微皱, 看住范景解释道, “待箫齐笙招认了叛国之罪, 李义便想寻死殉情, 虽是被救了下来, 可他不肯进食用药, 体内毒物不清, 这会眼看性命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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