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梧桐以后

7、你爱我吗

　　正月初六，冬月出嫁。婚嫁的车队从皇宫浩浩荡荡向江家驶去，苏水落一早便让丫头精心打扮了一番去了江府。
　　她要笑，为娘又找到了好归属而喜悦的笑。
　　城里来了许多庆贺的人，各个脸上洋溢着喜色，江府是树大招风，动不动府里就能聚一堆人，怪不的江原老往她那里跑。
　　这几年苏府人丁单薄，结识的人并不多，前来的人，也不过是充个脸面。有凑热闹的，有来巴结的，水落笑着接受每个人道贺，但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出自真心呢，大多数也是不关己事而已。
　　江原见她在一堆人中寒暄，便好心拉她出来。水落见到江原，思绪又回到了他突然莫名其妙的亲了她一口上，眼神中顿时充满了不悦。
　　他是玉树临风、潇洒俊雅、精明沉稳、温柔心善的江家大少爷，关注他的女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他还这么没眼光的拉着她做什么。
　　两个人走到后院，水落抱胸问道：“干什么？”
　　江原抚摩着她明艳娇柔的脸蛋，还没说话手就被她不厌其烦的打掉，“你最近怎么变得怪怪的？”
　　“怎么怪了？”
　　用这样臃懒低柔的声音跟她讲话，难道还不怪？“上次干什么突然占我便宜？害我胡思乱想了好几天。”
　　“让你困惑了？”这是好事情，不用天天想着文生伤心了。
　　“可不是，天天想着你究竟得了什么病，没事招惹我做什么？我们的交情也不错吧，你这样对我难道不觉得亏欠吗？”
　　江原突然摆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我以为你喜欢。”
　　水落先呆呆的看着他，江家大少爷表情有这么丰富过么，笑起来眼神都染了春意，让人心神荡漾……可恶，又着了他的道，“你这人脸皮是不是厚了点？”
　　刚厌恶的说完，她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过于近了，她是不懂武功的正常人，就算他怎么深藏不露，被他这么抱着差距明显的很。江原的眼神也变得直勾勾的，害她心跳加速，“喂，你不会是……”
　　她招他惹他了，水落气呼呼的想，然后被困在他怀里的身子想方设法要挣脱，她好不容易清洗掉他染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似乎几天的工夫是白费了。
　　江原也有冲动的时候？她以前总以为他向来平平淡淡的，不过这样的切身感受让她对江原的定位彻底颠覆。她以前还嘲笑只要勾勾手就会走过来一打女人的他连手都懒得动一下，现在她得收回当时的话了。但她不想要这么惊心动魄的感受啊，该死，她明明是失恋的人。
　　“你……”红唇刚离开片刻，却因为自己头被一只大手按了回来，又陷入丧失主权的困境。算了算了，等这位大少爷尽兴后再离开吧，反正他全身热乎乎的，还瞒舒服的，顶多是心跳的比较快而已。水落想得开，但她绝对不参与和他纠缠的活动……
　　……她是迫不得已……
　　江原松开她，手指抹去她唇上的光泽，低声笑：“很高兴我们能够达到共识。”
　　“谁跟你有共识？”水落握着拳头向他吼：“有风度的男人不会强迫淑女的。”
　　但犯案的人似乎没有这样的认识，转身离开也。
　　“喂，快点道歉。”水落追在他后面讨债，“京城爱慕你的女人多的是，巴不得把整人都送你怀里来，你眼睛有问题来招惹我？”
　　“喂，腿长了不起啊，走那么快干什么？”
　　……
　　“苏家就剩水落姐姐一个了，想想就挺孤独的。”
　　“女孩子迟早要嫁人么，听说她又忙苏府又要生意的，我倒觉得这样活的充实。”
　　“不只呢，你没看文先生的《京城札记》上还写她忙书院的事情呢，前一段时间还向书院捐了不少银子。”
　　苏水落本来只当是几个女孩子闲下来的聊天，准备继续追前面的色狼，却听到了文生的《京城札记》，突然就愣住了，江原见她停住也返了回来。水落直接走上前去，金婧看见她笑着站起来，“苏姐姐，我们刚还说着你呢你就来了。”
　　“你们刚说《京城札记》上提到了什么？”
　　一个女孩子笑道：“姐姐没有看吗，上面说姐姐侠义心肠，向书院捐了不少钱让穷人家的孩子也能读书。”
　　她身体晃了一下，似乎有些震惊，然后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对几家的千金道：“存心想羞我不是，妹妹们先聊着，我还忙着呢。”
　　江原看她掉头返回，直接跟着她，四周没人时直接拉住她问，“你怎么了。”
　　水落有些失魂，只呢喃道：“我去你书房。”
　　“去书房做什么？”
　　她显然没听见，江原只能跟着她。
　　他的书房一面墙的书架堆满了书，水落毫无头绪的一本一本找着，直到江原将《京城札记》递到她眼前。
　　“你不是也有么，怎么现在突然要看？”
　　她只一页一页的翻，然后看了片刻，再次抬起头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江原将她按回了椅子上，道：“你要干什么？冷静点。”
　　“冷静？对，冷静些。”水落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却还在流，“我要去找文生，我要问他。”
　　“发生什么事情了么？”他虽然有些着急，但声音还是温柔。
　　水落泪眼摩挲的看着江原道：“他虽然在书院教书，但我向书院捐钱的事情没人知道的，他心里有我才会注意我，我要去问他。”
　　“就算他喜欢你，又能怎样，水落，冬姨的车队快要到了，今天是文生跟你母亲结婚的日子。”
　　文生跟母亲结婚，文生跟母亲结婚，水落力气仿佛被突然抽离般全身瘫软，江原将她抱到怀里哄着，“好水落，想开些，有我陪者你。”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双手抓着他的衣领喃喃道。为什么喜欢了不承认，为什么喜欢的人不在一起，文生喜欢她吗？
　　“他是怕耽误你吧。”
　　“我不在意，可是我不在意。”
　　“但他在意，水落，两个人在一起不是相互喜欢就能在一起的。”
　　等安静了下来，眼泪也只住了，“我没看过《京城札记》，他的东西我都不敢看，我怕难受。”
　　“我知道。”
　　“我一直缠着他，但自从他要娶我娘，我只能祝福他们了。”
　　“我知道。”
　　“我不喜欢他那个样子，他一直就躲着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放不开的。”
　　“我知道。”
　　“江原……”水落委屈的声音让他心揪得疼，见她眼泪又要流下来，他把她抱的更紧。

　　“我要去问文生，虽然我不会去抢婚，但我想弄个明白。”水落擦干眼泪，眼睛里的悲伤转为坚定，只是声音还是柔哑，“江原，你会阻止我吗，我只想弄个明白，不然我不会甘心的。”
　　江原见她眼神已经明晰，道：“这样才是水落，不是吗？我陪你过去。”他怕水落倒时候情绪一激动，惊动了周围的人。
　　文生正任由丫鬟上下打扮着，旁边还有几个老朋友道喜，苏水落翩然走了进来，除了眼睛有些红外，其他的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文生的几个朋友正要离开，看见了她，笑道：“苏姑娘，怎么要替你娘说教说教文生？”
　　水落也笑道：“怎么，不可以么？我娘可娇贵的很，沾了大便宜就不能虚心点么？你们就别在这里胡操心了。”
　　她将小丫鬟也打发走，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江原只在外面候着，并不进去。
　　男人不显老的，文生已经四十了，在她记忆里跟三十岁没什么两样，就这么一个儒雅清明的男子，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她对他的爱慕？就因为它张扬恣意？就因为它顽烈洒脱？
　　文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要见她，她似乎哭过，她要跟自己说什么？自己一身喜袍已经鲜亮的可以，但她那一身枚红色的衣裙却更加明艳，苏水落果真是苏水落，容貌、气质是不会输人的，更何况她骨子里的热烈傲慢，这足以让一个心有瑕疵的人自惭形秽。
　　“文生，你喜欢过我吗？”她看了他半天，幽幽的说。
　　文生一愣，没想到她突然这样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她的眼神安静平淡，却像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笼罩的无处可以躲闪，文生叹道：“水落，那都过去了。”
　　这时丫鬟过来禀报说马已经备好，要新郎倌准备出门迎接新娘，文生点点头站了起来，他走到水落旁边停了下来，道：“虽然我对你爱慕，但那只是心中的一部分感情，水落，或许是你太美好，我们心中能够共鸣的东西并不多，我选择你母亲，因为我们可以相互依赖，共同生活。即使动了心，也是要被世俗所拘泥的，不是吗？”
　　他声音轻浅，说完便安静离去，水落却似乎静止在他刚才的话中。
　　文生曾经喜欢她，但也只是动了心。
　　是她想得过于美好，幻想在现实面前突然支离破碎。
　　因为年龄、性格、思想的阻碍，他们的心不能相互依靠，动了心有能怎么样。
　　即使在怎么执着热烈，不能吸引人停下来时，心爱的人已经远离的自己。
　　是她，太过于天真。
　　四周再次变得模糊，现实缓缓抽离，水落眼前一黑，自己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