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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麻烦套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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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杨飞感到眼皮子有些沉,睡吧,他想。走到床边,忽又想起好些天没上网了。于是忍住困,扒开电脑,例行浏览了几条news,回复了几封mail。正好“北海草堂堂主”上线来,便又在MSN上顺聊了几句。
“嗨,《云》都挂蛛网了,今天更新不?”对方抛来个媚眼。
“困了……”他打过去一个哈欠。
“???你那边10点都不到吧,夜猫子?”
“拜托,老子刚飞了十几个钟头耶!而且……”于是他便简报了一下今天当搬运义工的遭遇,当然隐去了有关于小猪的一段。
“WOW,有艳遇!”对方批发过来一串流口水的表情符。
“艳你个头!”杨飞啪啦啦敲过去一堆外貌专用负面形容词。
“呵呵,就没一盎司美丽吗?”
“牙齿倒还蛮白的!嗯,算有一克拉好看吧。”
“牙……呃哦,听起来象挑奴隶……”
杨飞笑笑,跟“北海草堂堂主”道了晚安,便准备洗洗睡了。
一阵门铃声。不屈不挠。
谁啊,这么催命……杨飞嘟哝着,没顾得上擦干头发,裹条浴巾就跑去开门了。
啊?!门缝后的他,嘴巴一下子豁开,眉毛飙升入发,下巴脱臼一般,楞了足有五秒,随即“啪”地将门关上。
怎么又是她!
试问,一个男人,如果一天内三次碰到同一个女人,当做何想?倘若此女有姿有色,他自然深信不疑:“缘分呐”!要是对方既不养眼,也不起眼,那就难免会同杨飞刚才那样,怀疑自己:“见鬼了”!
丫头两个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咋回事啊?对了,现在是啤酒节呢,车站里龙蛇混杂,该不会……他手忙脚乱的把自己往汗衫里套,脑子里乱哄哄一片:该不会……被人非礼了吧?才怪。就她那样……想到这儿,杨飞不由得嘴角上浮,笑自己多虑了。但转头一想,不对,鬼子的审美观跟咱可是倒着来的,哎唷喂,没准还就把她当天仙了!
“不好意思刚才我……”门再敞开时,杨飞已回至就绪状态。他一手插短裤兜里,一手捋着头发:“怎么,落下什么东西了吗?”明显的,表情和声音,都带了点故作的轻松。
“没没没,我又来,又来……”那丫头哽着嗓,仿佛悲情版胡汉三,“又来打扰你了……请帮帮我好吗?飞飞它……”
打开箱包,只见那头猪侧躺在里面,前肢软趴趴的,后腿已无法站立,哼哼着,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原来刚才在火车站时,丫头被一醉醺醺的家伙迎面狠狠撞到,把它掉翻在地,连猪带包的滚了几滚,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怎么办?会不会是摔断腿了呀?”小桑蹲在猪旁边,用剁菜的节奏讲完上述因果,末了拖着哭腔,问。
“断腿?”杨飞一脸爱莫能助:“那你得去找赵敏啊!”
“他(她)住在哪?”小桑“嚯”地起身,双目闪烁着发现一根稻草的喜悦,“是兽医吗?”
“呃,她住在汝阳王府,家有黑玉断续膏……”杨飞原想逗她一下,可一见那丫头的神情,忙收了嬉皮笑脸,转身从书架上抽出本黄页,正色道:“要不你翻下这本,上面有兽医号码。”
小桑摇摇头,自语似的嗫嚅着:“这么晚了……一定……我又……”
虽然她一句话讲得如同青蛙跳荷叶,但联系上下文,抓住关键词,倒也不难理解。“可惜我也没钱,借你。”杨飞逃开她那期冀的目光,提前亮了底牌。心想,不找医生,那就找厨师吧,中餐馆老板我倒认得一个哦。一想到这头猪将在烤箱中涅槃,变成外焦里嫩的4盘HAX(慕尼黑脆皮猪肘)的画面……杨飞忍不住咽了把口水。在他看来,一头猪如果能死在慕尼黑,也算前世修下的福了。
“请帮我想想办法吧,求求你……”
这……杨飞顿感为难。所谓挟山超海,非不欲,实不能也。可见她含着一包泪,如此无助的样子,心一软,便也硬着头皮蹲到了那头猪旁。
Help me,please……小猪痛苦地眨了眨眼,用眼神向他传递“我真的还想再活500年”的信念。
“其实依我看呢,嗯,还不到骨折那么严重……”
“真的吗!”
“最多是扭伤……”
“你确定?那要怎么治啊?”
“也不是很确定啦……嗯,扭伤么,内服三七片,外搽正骨水,揉巴几下,贴副膏药,差不多就能搞定。嘶~~~等下等下,也不象扭伤呢,你看,关节部位都没有红肿,倒有点象是……”
“象是什么?”
“啧,对了,”杨飞一拍大腿,“是掉腰子了!一定是!以前我朋友小亮哥的几头……狗,掉过腰子,症状就跟这差不多。你把它扶起来看看……小心小心……”
果然,该猪腰部严重塌陷,只能勉强用前腿拖着后腿前行。
“掉腰子?严不严重啊?”
“当然严重啦!搞不好就会大小便失禁了。”
“要动手术吗?”
“那倒不用吧……我那朋友都是自己搞定的。不过,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弄……”杨飞搔搔头,“下次让他写个攻略……”
说到这,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同时投向了那台笔记本电脑。
“听着,”杨飞很快搜到了急救方法,“一只手握住患猪的尾巴,将猪后肢提起,呈站立姿势,另一只手用鞭子抽打其头部,强迫它快速运动……”
“这怎么行!”小桑打断他。这哪是治病啊,不知情的,还道是该猪触犯了新加坡某条刑法呢。
“就是,没鞭子啊,可惜……”杨飞很欣赏这个散发着浓郁SM气息的治疗方案,为此抱憾不已,“不过上面也说了,这种方法要在发病后立即使用才管用。所以……”
猪主人“哦”一声,倒似松了口气。
“还有还有一种!适用于发病1小时以内的猪只,需要两个人配合的,听好了,”杨飞拖动鼠标,继续照本宣科,“一人揪住患猪两耳,将猪提起后快速左右摇摆,另一人不断用力拍打其腰部。这种方法,治愈率可达60%。怎么样?”他转过头来,看着小桑。
“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没了。”
——“你揪牢它耳朵,我来打!”
——“1小时内是60%的治愈率哦!”
——“死猪当活猪医咯……”
她还在犹豫……
唉,杨飞叹口气,停止了游说。合上笔记本,脸上挂出一副“准备后事吧”的表情。
“好~~吧。”小桑终于点头,“不过你别拍太重哦!”
放心啦,猪肉拍松后口感更佳!杨飞扳着指关节,眼里腾起两簇地狱的火苗!他这回主动请缨,可不是为了救死扶伤。
“举高点!再高点!好……”他边说,边退身一步,屈着膝,两脚前后分立,双手十字交叉于胸。这年头,暴力也要讲究点美学不是。
小猪显然被眼前的这款奥特曼POSE吓破了胆,四个蹄子凌空奋力蹬舞……
哼,杨飞睥睨着这只疯狂的“沙袋”,嘴角轻蔑一勾,拇指擦了下鼻翅,突然鬼叫一声:“我~~打啊啊啊!”
小桑猛得紧闭双眼,扭头90度。
只听小猪一声惨叫,便从主人手中掉落,跐溜,钻过杨飞□□,跟个撒了气的气球似的,满屋子乱蹿……横冲直撞一阵,居然,好了。
“欧~~~你真厉害!”小桑睁开眼,见到活蹦乱跳的小肉团,高兴地拍起手来。
奇了怪了,刚才那头猪还半死不活的,转眼间就high到可以跳街舞。杨飞暗自咂舌,悻悻然收回定格在半空的手掌。
其实他根本连根猪毛都没碰着!是那头猪为躲避挨打,在他掌风将至之际,玩命一跳,在逃蹿途中,就把腰给“吓”正过来了。
“飞飞你还痛不痛啊?”小桑边安抚小猪,边打质检报告,“它不痛了耶~~~全好了,全好了!你的掌法真厉害!”她兴奋地朝杨飞竖起大拇指:“掌到病除,呵呵,简直是‘仙人掌’嘛!”
正夸着呢,她突然神色一变:“呀,糟了!”
*** ***
末班车铁定是赶不上了。小桑仰头看着挂钟,愁云上脸。
怎么办?
杨飞忽然意识到,自己成麻烦俱乐部成员了!
怎么办!他不留宿异性的,向来是!
当然这跟作风好坏扯不上干系。鲁迅先生有句话怎么说:“仅一看丸善所陈书,咸非故有,所欲得者极多,遂索性不购一书。”是了,书尚且如此,况乎女子?所以21岁的他,至今,有女友,而无固定女友。
这就使得杨飞的情感生活,在旁人看来,颇似一场噱头十足的球赛,腾挪闪转,见他不断上演着精妙的传接球,却始终未能得进一粒。
真正的原因,恐怕还在于裴老师的一首诗、华莱士的一声吼:Freeden!杨飞承认,骨子里的流浪天性使得自己无法受囿于儿女情长。他打过这么一个比方:既然“蜂蜜”的甜头随处可以尝到,又何必去厮守一只“蜜蜂”呢?
所以,就同昆德拉笔下的托马斯一样,杨飞坚持不带女人返家。
不过比起那当医生的托马斯,作为画家的他自然有着更为冠冕的理由:创作时不喜欢有个“她”在场。而创作之灵感之于杨飞,又如鬼火兽瞳,最喜在午夜熠熠闪亮。
但,眼前一对孤女寡猪,初来乍到,举目无亲,又无分文……人非草木呢,这点点恻隐之心,他岂能不动?
“那,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杨飞用手指着乱乱的房间,“就在这里,凑合一宿吧。”
“好啊,好啊!不介意,不介意的!”小桑笑着又点头,又摇头的,忙不迭称谢。
“不过它不行!”
“为什么……”她的笑容浅了下去。
“它得睡走廊,或者阳台。”
“阳台,多冷啊!”小桑交抱双臂,做瑟瑟状,“走廊呢……万一绊倒别人,那多不好呀!你说是不是?就让它睡在屋里面吧,好吗?”
“不好。”
“飞飞一直跟着我睡的,它真的不习惯……啊,我保证它会很乖的!我保证!”小桑嘟起嘴,眼泛柔光,双手合十:“Bitte!Bitte!(拜托!拜托!)”
但凡见女子这样求他,搁平常,杨飞心里早已是柔肠百转,能办的,无不应允。可此时一想到要和猪同屋共寝,百转柔肠顿时便化成一根钢管:NO WAY!
“要么这样吧……”小桑一咬下唇,“我付你双份房钱!怎么样?”
哦,杨飞饶有兴趣地一扬眉:“多少?”
“20欧元!”
20欧?切,在慕尼黑挖个洞都不够!杨飞用鼻子哼出一声,表示不屑。
“那25欧?30欧!40欧!”小桑用手指刷新着数字,拍卖似的,就等杨飞落锤。
“等等等等……”见她空头支票开得起劲,杨飞恶作剧般地一摊掌,拇指搓动食指:“我只收现金。”
“先赊个账嘛~~~明天去银行取了就给你。好不啦?”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怕人不信似的,赶紧申明:“我现在就可以写借据的……”
“咕~~咕~~”杨飞肚子突然叫了两声。
“你看,被它这么一折腾,我都饿了。”他自嘲地咧咧嘴,跑去开橱柜,却发现之前泡的两包面已是最后库存。
“我这儿还有点吃的,给!”小桑递过一把饼干。啧啧,出手之快,快过999皮炎平那个老太。
“飞飞就睡这里,行不?”那丫头深谙“吃人嘴短”的理儿,趁热猛打铁。
掂掂手里的几片动物饼干,杨飞忽而想到一个成语:豚蹄穰田。就这几块破饼也想搞贿赂?哼,窗户都没有!
“这个是老鼠,唔唔,还蛮香的!哈,这个是绵羊……”他坐到床沿,开始顾左右而言饼,“这个是猪了……”最后一片丢进嘴时,突然心中一动:“呃,这饼干,你哪里拿出来的?”
小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只宠物包,肯定地,点点头。
什么!!杨飞“嘣”一下,象片烤好的吐司一样弹起来。
冲进厕所时,杨飞脑子里头来来回回就这一句话:老子吃“猪食”了,吃“猪食”了……
臭猪,死猪,烂猪,他瘫在马桶上,怨天尤猪。
好在“排毒”工程进展顺利。
15分钟后,杨飞长吁一口气,顿觉浑身轻松不少。摁下水箱按键,手便往卷纸架探去,孰料!竟探了个空:没,纸,了!
天呐,吃完猪食拉肚子,拉完肚子没草纸,这么顶级霉的配置都能让我给碰上?
莫慌,莫慌,与其抱怨,不如应变。他庆幸自己脑子还能正常运转,于是在马桶上摆出个“思想者”造型,冷静分析当前形势后,发现摆脱困境,有两套方案可行:A.取经印度模式;B.牺牲一条毛巾。
还是毛巾吧,他想,第一个方案虽然极具异国情调,但自己好歹来自礼仪之邦……那么,除了脚布,用哪一条好呢……杨飞将目光锁定在一条大小适中、全棉质地、手感柔软、吸水性强去污力高还抗静电的擦手布上。
“喂,你没事吧?”
门外一声亲切的问候,响起在杨飞欲执行B计划之际。
“没没没事……”他吓了一跳,撅起的屁股定格在半空,那种感觉,无异于出老千被抓了正着。
“真的没事?”门外人显然想进一步了解“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原因。
“对了,你看看,里面是不是没纸啦?”
闻此言,杨飞一屁股跌坐回马桶:妈呀,莫非她有透视眼?
“我想起来给飞飞洗澡的时候,就把它用完了。现在,呃……要不要给你拿点纸来?”
啊?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一甩手,那块毛巾便打着旋儿,准准的飞回到了毛巾挂上。没想到还能在厕所里挖掘出耍二人转的天赋!杨飞苦笑,事已至此,他只得故意把卷纸架翻出声响,装出吃惊的语调:
“呀,还真没了。那麻烦你拿卷手纸来,好吗。在衣柜上面。谢谢。”
“喔———来啦!”
杨飞猫腰提着短裤,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抓了几下,都抓了个空。犹豫着,探出半个脑袋来。
却见她笑呵呵地立在外面,将手里的纸卷缓缓拉展开,拖长了声,念道:
“奉天承运,上帝诏曰:今有猪飞飞同学,大驾光临贵寒舍。它要暂住一宿,汝需好生款待,不得有违~~~~~违令者!咳咳,后果自负!钦~此~~~~~~~~~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