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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姐妹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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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喜的离去并没有引起柳蝉预期的轩然大波。慈宁宫的那位依旧清香伴佛不问俗事,曦泉宫也没有为之求情的风声传出。这抓牙似乎拔得两宫主子不痛不痒。
君震轩的怒气只维持了一夜便很快从柳蝉渲染的悲伤情绪中走出。第二日精神奕奕的去上早朝,下朝后直奔御书房批阅各部呈来的奏章,独自用膳,随后捧着诗集看了一下午,晚间又翻了杨敏的牌。要说不寻常的蛛丝马迹倒也有一处,便是他出神了两个时辰没翻动过一页,不知在想何事念何人。
柳蝉伴君震轩去怡兰居时杨美人正恭候殿前,笑盈盈的眸中闪耀着一派惹人怜爱的娇羞:“臣妾恭迎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
君震轩疾步上前扶她起身,温婉的责备道:“你身子本就单薄还不知好生爱惜。如今是什么天,怎好站风口处。若是再染风寒,岂不叫朕寝食难安。”
杨敏抿着唇,娇滴滴道:“皇上教训的是。”
吉祥是机灵胚子,见此情形忙接口道:“奴婢也是这么劝小主,可小主顾不得自己身子骨受不受得住,执意要亲迎圣驾,奴才们怎么劝都不听。吹了一个时辰的寒风,见不着皇上来小主就是不肯进屋。咳嗽的老毛病刚有些起色,这一闹又该犯了。”
杨敏待吉祥说完才假装情急,斥道:“你再多嘴,明儿就遣到别处去。怡兰居是容不得你了。”吉祥吓的缩紧脖子退到一旁。
君震轩淡淡笑道:“进屋再说。”
君震轩此后由杨敏的奴才们细心伺候,柳蝉不好在别宫嫔妃处指手画脚。而杨敏一颗心全在君震轩身上,自然没留意到冷眼旁观的柳蝉。这倒落了个功成身退的片刻闲情。静默在旁,对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象征性的屈膝作礼。
转身唤来一个怡兰居的小侍女,柔声道:“我是景晔宫的柳随衣,这位姐妹怎么称呼?”
小侍女端着净手的银器,福了福身,慌慌张张答道:“小婢辞树见过柳随衣。”
柳蝉无声一笑,语调放的更柔和了:“你不要慌,我只向你打听个事。这怡兰居是不是还住着一位姓楼的小主?”要是没记错,该是还在此处的。
辞树带着疑惑,小心翼翼道:“姑姑问的可是楼安甯小主?一直安置在西院。”
柳蝉谢过辞树,回首对众人道:“你们先回景晔宫,我去给楼小主请过安就来。”
众人领命道:“是,姑姑。”
楼安甯刚吩咐贴身侍女辞树备水,却半天也不见她回,心中正不是滋味。听动静是皇上来了,只怕一时半会那一屋势利小人是不会放辞树回来的。也罢,谁叫她没那种命呢。论相貌才学品性,她哪一样都不比杨敏逊色,奈何就是入不了皇上眼。人在屋檐下,也唯有忍气吞声了。
柳蝉从灯火通明中走出,踏入一片无人问津的冷清。临近门口处,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楼安甯一惊,这笑未免太过张扬,忍不住看向门口,皱眉问道:“是谁在笑?”
柳蝉一手扶门一手提裙正往里走,笑底的欢愉就快要溢出:“是安甯姐姐吗?姐姐可叫我好找。”
楼安甯见柳蝉穿戴不似寻常奴才,倒有几分主子的讲究。又听她唤自己姐姐唤的亲昵,却分明是从未见过。不解道:“你是何人?”
柳蝉打量的目光有几分无礼,上下看了一边才嘻嘻笑道:“安甯姐姐,你不记我啦?我小时还去姐姐家里住过半月呢。姐姐你再仔细瞧瞧。”楼安甯有些无力招架柳蝉的雀跃,想了又想还是一脸茫然的摇头。柳蝉见她想不起自己,眸中藏不住失落的神情:“我爹爹是大盐商柳如林,我娘曾是楼府的女婢。出嫁时你大伯可怜我娘父母双亡身份贫贱,便认我娘亲做义妹,让我娘亲往后把楼府当自个儿娘家往来。我娘亲这才跟姓了楼。”柳如林几个大型晒盐场都建在楼家眼皮底下,说穿了当年就是两家联姻。楼府不过把事情做漂亮了些,嫁的又不是自家千金,落不着外人口舌。
这么一说,楼安甯模糊的记忆才慢慢拼凑,边想边道:“好像有这回事。是不是叫楼……楼……”
柳蝉不住点头,脱口道:“叫楼香兰。我九岁时和娘回南海探亲,那时安甯姐姐、安礼哥哥还带我去盐场吹海风呢。”
楼安甯猛地双眼一亮,惊喜道:“对对,我想起来了。你……你是香兰姑姑的女儿?是叫柳蝉吗?你怎么也进了宫?”
柳蝉抓着楼安甯的手激动的落下泪,抽泣道:“朝廷念爹爹赈灾有功,赏赐了选秀名额。三娘体弱,阿娇姐姐委实不愿离家,爹爹唯有指派我来充数。未出门时娘亲还常念叨,说是安甯姐姐也被选为秀女,以楼家子女的资质自然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娘亲让我进了宫便来投姐姐羽翼,娘亲说:横竖都是楼家门里出来的女娃,是冷是渴还是自家人知晓的清楚些。身边有个亲人在,也就不那么想家……九年,熬熬就过去了。”
朴实无华的叙述听得楼安甯心头一软,也跟着柳蝉有股要落泪的冲动。柳蝉握着楼安甯递来的帕子,边擦边道:“刚进宫那时我向嬷嬷打听安甯姐姐的事,结果被罚跪了一夜。那时庭院里的雪还没化……后来,后来我便再也不敢多嘴。”
楼安甯想为柳蝉倒杯茶,举起水壶却发觉是空的。无奈的放下,看着衣衫靓丽的柳蝉辛酸道:“那时你寻不到我也是天意,眼见如今我这的处境还不如你。”
柳蝉双眼通红,直视着楼安甯的尴尬。突地收起小媳妇的委屈姿态,朝屋外高声道:“来人,来人。”
楼安甯摇头道:“皇上在正殿,这会儿奴才们也忙。算了。”
柳蝉道:“姐姐的贴身侍女总无需过去伺候,我来好一会儿却也不见她。这般怠慢主子的刁仆是要不得的。姐姐不要恼,明儿我就挑两个伶俐些的丫头过来给姐姐使唤。”
这话说的寻常,却听的楼安甯心中一惊:“蝉儿说的容易。我不过一个空有虚名的才人,宫里哪处肯为我的事操劳。想我那侍女辞树也与妹妹一般秉性善良,为人忠厚。倒不是她看轻我这无用的小主,只是那屋的……委实欺人太甚。也罢也罢,原也是我命该如此。”这话说的很是隐晦,夹带着几分试探。
柳蝉爽朗一笑,得意道:“姐姐无需苦恼,如今我一朝翻身已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现在景晔宫当主事随衣。今夜便是陪同皇上一道过来的。虽说依旧是奴才,可我吱一声多少也有些分量。谁待安甯姐姐不好,蝉儿绝不叫她好过。”
楼安甯秀眉一扬,纤纤玉手急忙扶上柳蝉的唇,慌张道:“小心隔墙有耳。”
柳蝉扫了眼门口,负气道:“安甯姐姐哪里都不输杨美人,只是皇上看见她没看见姐姐。姐姐放心,只要我还是这宫里的柳随衣,必定相助姐姐得势。哼,楼家女儿岂可任人欺辱。”
楼安甯未料幸福来的这般突然,自是激动不已:“难为蝉儿有今日成就仍记挂着我。香兰姑姑果真好教养。”若早知今时今日需仰仗柳蝉,儿时可不得好好疼她一番。
两人又叙了好一会儿旧,直到关宫门前小太监来支会,柳蝉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楼安甯也是精细人,拿了盒家里带出来的珍珠粉赠与柳蝉,又一路送到了门口。这出姐妹相认的戏码才暂告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