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龙师》江郎有才

13、第十三章

　　白空这一觉睡得特别不踏实。梦里总有一个黑发齐地的男人背对着他站着，在家里、在公园、在海边……在无数个场景里轮回，却始终不转过头来。
　　“无竟，是你吗？”
　　白空伸出手想抓住他，却只能抓住一团虚影。

　　无竟…
　　无竟……
　　“无竟！”白空从梦里惊醒。
　　“我在这，”无竟用手掌贴了一下白空的额头，没发烧，还好。
　　白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紧紧握着无竟的右手，无竟白净的手背上被他抓出了浅紫色的勒痕。

　　“乖，我一直在。”无竟擦去白空眼角的泪滴，“是不是做恶梦了？”无竟轻声问道。

　　“嗯……”白空有点恍惚，刚刚梦中的情景依然清晰。
　　“我梦到，”白空舔舔嘴唇，说“我梦到你在梦里，一直背对着我，然后周围的景色一直切换。不断地日升日落、昼夜轮换，好像你已经在那站了几个世纪一样。”
　　“然后呢？”无竟柔声问。
　　“然后……我觉得你好孤独，好孤独。我想上去抱着你，但是我却始终碰不到你。不论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头，一直不回头……”白空说着说着，感觉脸上划过一滴滚烫的泪珠。

　　我……哭了？
　　白空大脑一片混沌，一瞬间分不清哪是幻、哪是真。

　　无竟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的怅然若失，表情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深深的无助和……绝望。他感觉到心口钝钝的痛。不自觉的握紧了白空的手，然后贴在自己胸口上，说：
　　“别傻了，我哪都没去。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说完把白空的肩膀拉过来，紧紧地搂住他。
　　那架势，好像一旦他松开手，就再也抱不到了一样。

　　“白哥，无竟大哥，我给你们拿了粥，你们干…嘛…呢……”
　　许安边说边推门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瞪大了眼睛。
　　这什么情况？小夫妻床头吵架？老大竟然哭了？
　　一瞬间，许安不知道自己现在要作何反应，整个人停滞在了门口。

　　“咳，”白空见许安进来了，一把推开无竟，然后抬起手胡乱抹了把脸，说，“你小子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话一出口，白空就觉出了不对。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暧昧啊……

　　“是粥啊，放那吧。”无竟倒是一脸淡定，冲许安和蔼的点点头。
　　“哦…哦哦，那，那你们先吃，我出去收拾行李。”许安尴尬的挠挠头，“是今早回去吧，白…白哥？”许安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看白空，生怕自己又说错了哪句话惹到他老大。
　　“嗯，你先去收拾吧，我一会吃完了去帮你。”白空别扭的转过脸去，冲他摆摆手。
　　“行。”许安乖巧的回道。他发现老大的耳朵好红啊，不过转头看见无竟一脸‘你可以走了’的表情，还是觉得不问为好。于是许安轻轻的走出屋，顺便带上了门。

　　“你的伤…好点了吗？”白空打破屋里尴尬的氛围。
　　“嗯，已经痊愈了。”无竟放下粥，抬起脸笑笑。
　　“这么快！？”白空简直不敢相信，“你还是个人，呸，是个龙吗！”
　　“就是因为我是龙，所以新陈代谢比人类快10~20倍，细胞的自我更新和修复能力也更强一些。”虽然知道白空不是想听这个，但无竟还是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一遍。
　　“太强了。”白空一边喝粥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那你们是不是也死不了啊？”
　　“……”
　　听到白空这么问，无竟罕见的沉默了。

　　“怎么了？”看无竟半天没反应，白空抬起头看着他，“是不是觉得哪不舒服？”白空皱起眉头，一脸担心的问。
　　“白空，”无竟抿了抿嘴，说道，“龙是不会自己死的。古往今来，所有龙的宿命都是……被自己的驭龙师杀死。”
　　什……什么？白空瞪大眼睛，显然没反应出他在说什么。
　　“你现在还没有了解到这一步，以后你就知道了。”无竟温柔的笑笑，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无竟刚准备缩回手，结果手腕被白空凌空抓住。
　　“你把话说明白！”白空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厉声说道。
　　“……”
　　空气安静了几秒。

　　“好，我说。”
　　无竟放弃对峙，他没法直视白空那干净、澄澈，一尘不染的眸子。
　　“几千年前，人、龙两族同鬼蛊族大战的时候，曾一度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因为凶狠残忍的制蛊术几乎无人能敌，加上昆仑胎的神力相助，即便是人、龙两族联盟，也仅仅能暂时牵制住鬼蛊族的力量罢了。当时，横尸遍野，生灵涂炭。经过长达数十年的对峙，人、龙两族终于找到一种以毒攻毒的办法，就是让驭龙师用术符杀死龙，取出龙脊，制成擒龙剑，达到真正的人、龙合一。这也是驭龙术修炼的最高境界。”

　　“你的意思是，”白空难以置信的咽了一口唾沫，“你之前说的龙族式微，就是因为我们……杀了你们？”
　　“……嗯，”无竟闭上了眼睛，“这么多年来，无数的驭龙师想修成驭龙术，于是便残忍的杀了和自己定下契约的龙，导致龙族余脉迅速枯竭。但是，从未有人成功过。”无竟重新睁开眼睛，瞳孔在阳光下幻化出好看的绿色。“真正的擒龙剑，只出现过一把。就是在那次大战中，白氏兄弟白玉迟和白离，合力制成的那一把。”

　　“白玉迟…白离……”白空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这两个名字。
　　“没错。世代单传的白氏，历史上就只出现过这么一对同胞兄弟。”
　　“族谱上！”白空大声说。
　　“什么？”无竟没跟上他的思路。
　　“我在族谱上看到过那两个名字，但是记载事迹的地方磨损太严重了，看不清楚。原来他们的事迹就是这个……”白空皱起眉头。
　　杀了自己的龙，这算什么成就。

　　“听上去虽然残忍，但正是依靠了擒龙剑，人、龙两族才得以最终平定战乱。也才有了往后这几千年的和平。只是可惜的是，大战过后，白氏兄弟就和擒龙剑一起消失了，再也没有任何人听说过他们的下落。”无竟眯起眼睛。
　　在他心里，从来就无所谓生死，也无所谓龙族的存亡。他的心里，始终就只有一个人的位置。

　　“所以，后来的人为了制成擒龙剑，提高自己的修为，就模仿他们杀龙？”
　　说完，白空紧紧抿住嘴唇，仿佛自己说了可怖的故事一样。
　　“没错，但是这种残忍的符术是不会被当做正统记录下来的。所以，在你那本驭龙术书上并没有这样的法术。只有那些心怀鬼胎的驭龙师，才会想尽办法钻研，最后走火入魔。”无竟云淡风轻地说，好像并不在意这一切。
　　听到这，白空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的一起一伏。

　　“我绝对，”白空把手搭在无竟肩膀上，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绝对不会修习那种法术，我也绝对不会伤你一根汗毛。“

　　无竟抬起脸，轻轻地笑了：

　　“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收拾东西的时候，白空发现，昨天装着黑虫的袋子已经空了。问过许安和婶婶他们，却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么大的黑虫。
　　许安说自己根本就不记得他们昨晚拿回来了一个布袋，婶婶更是压根没听懂白空在问什么东西。

　　“可恶，”白空一拳砸在墙上，“又让他跑了！”
　　“空崽啊，你是不是发烧了。”黄婶被白空吓了一跳，探出手准备摸摸他的额头。
　　“没，没事。”白空扯了下嘴角，躲开了婶婶的手，“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胡乱敷衍了两句，白空就匆忙和婶婶道别了。

　　“你说，那虫能逃到哪去？”刚从婶婶家离开，白空就向无竟说了这个坏消息。
　　“不清楚，按照它昨晚的状态来看，跑不远，只是……”无竟停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白空追问。
　　“只是不清楚它是不是还有外援，如果它有人接应的话，可能是昨天夜里就被人带走了。”无竟在心里推断着这个推测的合理性。

　　“什么虫？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没看到？”许安急忙插话，“还有，白哥，你们昨晚到底碰到了什么事？为什么无竟大哥伤得这么重？”
　　“好了好了，一个个问。”白空揉揉额头，他被许安一连串发问震得耳朵疼。
　　“我来解释。”无竟把许安拉过来，“让你白哥休息休息。”

　　看着无竟把许安拉走，白空悄悄地松了口气。
　　昨晚那么可怕的回忆，他本来就不想再重复一次。但是心里又觉得，好像有点对不住无竟，毕竟他才是那个受伤最重的人。
　　“啧，算我欠了他个人情吧。”白空自言自语道。

　　一行人大概走了十几分钟，终于走到了来时许安停车的地方。
　　中途路过爷爷的坟墓，白空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一定会还您公道的。白空心里暗暗起誓。

　　“许安，还是你来开车，中途换我。我先去后面睡一会，昨天没休息好。”白空拍拍许安的肩膀。
　　“没问题白哥，你好好休息。”
　　许安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后，对他白哥只剩下关心，和深深的崇拜之情。无论白空此刻让他干什么，他估计都会say ‘yes’。
　　“谢了兄弟。”白空先上前一步，拉开后座的车门。

　　“你是……昨天的人！”
　　白空看着眼前端坐在后座的男人，惊呼道。
　　无竟闻言一把推开白空，自己堵在车门旁，压低声音问，
　　“你要干什么。”

　　只见那男人丝毫没有表现出吃惊或者害怕的样子，只是闭着眼睛抱臂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看他这姿态，白空想到了某个人……要不是两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像，他一定会觉得这是无竟的孪生兄弟。
　　动作也太像了……白空暗暗地想。

　　“我叫御迟，”那男人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清秀苍白的脸，

　　“我就是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