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章三、夜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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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我有一事相问。”我问欧阳庄。
“莫姑娘请说。”
“对那幕后黑手，欧阳大侠是否心里有数。”
“这个嘛。”他往东区方向一指，“姑娘认为呢。”
果然跟我想的是一模一样，他心里也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也就不多废话，提气一纵身，三条人影借着浅浅的夜色向城东太守府探去。
太守府是红须城中第二大的建筑物，光看那大占地面积豪华的外观及雅致的庭院摆设，就能够想象这个太守当的是怎么样的肥美差事，其中的猫腻自然也是免不了的。不过，贪财是人之共性，从古到今无论中外都逃不掉；只是，如果钱财以外还有其他犯罪行为的话，那就不能任其自流了。
夜色如一层薄纱笼罩在上空，华灯初上，太守府外挂着两个灯笼，仿佛给我们做指引般。门外没有人，我们轻易爬上墙头向内探去，只有府里的下人随意走动着，看起来非常安全也适合我们潜入，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因为要找被掳走的少女，所以我们理所当然地从西面入手，西面是内宅，原以为区区一个太守娶不了多少的妻妾，但看见那么宏大的一群建筑物，我不得不惊叹，山高皇帝远，小小太守也想弄个六宫后院。
好几个院子，总共十几二十个房间，如果没有目标就只能一个个地搜寻。不过合该那太守倒霉，我们正烦恼着要从哪里开始呢，就有人跑出来提供线索了。
“大夫人！大夫人！不好了！”从一个亮着灯的房间跑出个瘦小的丫鬟，往最大的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地喊叫着：“陈、陈姑娘她！她！”
陈姓姑娘？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被掳走的那个姑娘，不过听那丫鬟的口气应该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立刻闪进我脑海的都是“上吊”、“割脉”、“服毒”等等可能。连忙确定周围没人，连同赤禅欧阳庄纵身跳下往那房间而去。
果然，从敞开的窗看进去一个妙龄女郎正悬梁自缢，还剩一丝气息，旁边没有其他人，估计那个丫鬟使第一发现者，也没有先把她放下来。掌力一挥，先把白绫打断，紧接着跳上瓦顶——已经有其他人赶过来了。
领头的依然是那个丫鬟，慌慌忙忙地在前头跑着，在她后头施施然地走着一个华服雍容的贵妇人，应该就是大夫人。只见她从容不迫，跟那个丫鬟的态度相差千万倍。
“陈姑娘！”丫鬟跑进房间里：“咦，太好了，白绫自己断掉了！”
“那不就没事了。”大夫人站在门外往里瞥一眼，“让我还以为要出人命呢。”另外，还有很小声的一句，“便宜这小妮子了。”大袖一甩，转身要走。
“大、大夫人！”是那个丫鬟，“陈姑娘要怎么办？”
“扶她上床上躺着吧，也不用叫大夫，免得惊动老爷。”大夫人唠叨起来：“老爷也真是的，总弄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还嫌妻妾不够多吗。唉，要是三头两晚就去找他我这大夫人面子哪里放，又要说我不好好整理后院的。我是可怜命啊。”声音渐渐远去，留下那丫鬟一人独自把陈姓姑娘慢慢地扶上床，盖好被子，守在旁边。
我回过头，正想叫后面两个配合一下，谁知道他们竟然都不见了？！
“没办法。”我只好独自行动，无声地跳下闯进房里迅速点那丫鬟的哑穴。“嘘，别声张，我不是坏人。”看着她惊恐地瞪大瞳孔，感觉有几分熟悉。
“我不会伤害你，不过我要问你些问题，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知道吗？”
她捣蒜般点头。
“呐，你是这里的丫鬟，刚才那个是这里的大夫人，对吧？”她点头。
“这里躺着的叫陈小姐，刚才想自杀，对吧？”她点头。
“那，这个陈小姐是从哪里来的，你知道吗？”
这次她并没有立刻作出回应，仿佛在犹豫什么。“不用怕，我不会逼你说什么，你只要告诉我对或者不对，知道吗？”她点头。
“那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陈小姐是从哪里来的，对吧？”这次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被掳来的吧，我猜的没错？”她含泪点头。
“还有其他掳来的女孩呢，你知道她们在哪吗？”还是点头。
很好，一切跟我推想的一模一样。我点开她的哑穴，她很配合没有叫喊也没有说话，只是很乖巧地看着我。
“告诉我，那些女孩在什么地方？”
“王姑娘在旁边的房间里，还有之前的几个姑娘是在隔壁院子里，林、林姑娘昨晚已经……”
“好，我懂了。”我一把把床上的陈姑娘扛在肩上，“我会把她们都带走的。”
丫鬟伸手拉住我：“这、这位女侠，请你把我也带走，可以吗？我是被卖进来的，我无处可去了，女侠，你可以带我走吗？”说着流下眼泪。
“你叫什么？”
“小月，大家都叫我小月！”
“那么，小月，祝你好梦。”点她睡穴，把她扶好趴在床上。
外面一片寂静，夜色更深了。翻上瓦顶把陈姑娘放好，又找到其他的姑娘，其中有些见到我出现惊得叫起来，但似乎没人理会，估计这几天姑娘们闹得不少，见多不怪了。在道明来意之后，一些姑娘愿意跟我走，一些姑娘因为身体受到污辱起了轻生念头，被我点了穴一一抬走。带她们翻过墙后，让能自己走动的姑娘把睡着的都带走，我的任务也就算完成。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本该离开，可赤禅跟欧阳庄两人从刚才起就没有影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丢下他们始终不妥，唯有离开西院，在太守府内搜寻一下。
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蹲在大厅对面的走廊顶上，专心致志地盯着大厅门，不知道在窃窃私语着什么。我不动声色地接近他们，还没近五步内，欧阳庄忽然跳起来向我一掌推来！
亏得我反应快，连忙闪身避过，那掌风收不住直直敲在对面楼顶，“轰”地碎片翻飞。
“什么人？！”大厅里立刻有人冲出来，周围也立刻出来几名护卫装束的人。一见那崩毁的楼宇，便“有刺客啊！”“保护太守大人！”地喊出来。
欧阳庄跟赤禅分明没想到会变成这个状况，身形一缩就想往外逃，但如今不是出逃的时机，况且那些姑娘们都还没逃远呢，要是给那些抓刺客的顺便抓回去就白费功夫了。幸亏我机灵，连忙扯住他们衣衫，指指西院。
于是三人又来到西院，正厅那边的事情已经传到这里了，我们在刚才姑娘们藏身的院落里停下，不等其他人反应，我扯开嗓子就喊：“不好啦，姑娘们都不见了！大夫人！大夫人！姑娘们都不见了！”
这下事情算是真正闹开，寂静的西院变得灯火通明，整个太守府都被这边刺客那边姑娘地搞得手忙脚乱。在欧阳庄的瞪视之下，我带着他们又回到大厅，不过这次是躲在屋顶上，隐身在黑暗当中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真是一片好风景。
“你傻了吗？”欧阳庄低喝道。不过声音确实薄弱得没有太大威胁力。
“我才想问你呢，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要不我怎会出此下策。”见欧阳庄答不上话，“这件事就先别说了，估计这闹剧维持不了多久，我们就先耐心等等吧。”
“那些姑娘怎么办？你已经把她们都救出来？”
“都还在回家的路上吧。”见他一面阴沉，我解释道，“她们暂时不会有事的，越是闹的大那狗官越是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强掳私藏民女这件案子要是扣在他头上他就别想戴乌纱帽。如今他不敢派人出去找，正好顺我们意。”
转过头，黑暗中只见赤禅对着我笑，依旧是温和的，不过眼中似乎带上点欣赏？
无心理会，专心致志观察下面的事态发展。如我所料，那些人虽然焦急，但不敢惊动出太守府以外，在府里绕几周后，不得不渐渐息了。
身后两人并没有因此松懈，我虽不解，也不多问，只始终保持谨慎静观其变。一刻钟后，也可能是两刻钟后，下方缓缓传来说话声。
“属下知道了，请阁下务必放心。”
那一刻，我闻到阴谋的气味。
“教主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这是另外一把男声。
接下来是“咿呀”开门声，穿着一身官袍的太守率先走出，跟在后面的是一身黑衣男子，背对着看不到面目，浑身散发着杀戮之气，分明是个狠角色。太守把他奉为上宾似的，哈腰赔笑送出太守府。
欧阳庄跟赤禅两人在后面开始开会。
“果然是他们的人。”这位是欧阳大叔。
“的确没错，不过，没想到他们跟官府也有勾结。”这个是赤禅。
“你看现在怎么办，要下去问个究竟不？”
“此时不宜仓促行事。依赤禅之见，还是先跟路杨兄商量为妥。”
两人说得我心里好奇，但又自觉没有询问的资格，只好灰溜溜地摸着鼻子，注视那太守一举一动。“那个太守往西院去了。”目送着他跟几个护卫越走越远，“我们现在要走，还是？”
于是后面继续开会。
“我看，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过去书房看有否他跟魔教勾结的证据？”欧阳大叔比较性急，不若赤禅的冷静，看来是挺重要的事情。
“这个……”赤禅显然是保守派的。
“毕竟现在能掌握多一份情报对我们有利而无害，机会难得。”欧阳大叔继续坚持。
“那好吧，确实是机会难得。”
会议结束。欧阳庄第一个想打发的就是我：“莫姑娘，今晚真是麻烦你了，多亏你心思细密，在下为早上冤枉你的事情道歉。”这么个漆黑黑的情况下，这道歉说的没几分重量，“如今业已夜深，请姑娘先回去休息吧。在下跟赤禅等会就随之回去。”
不就是觉得我碍事嘛，有秘密事情吧，虽然我是不大喜欢掺合，但也不喜欢这样被遣散。“你们去办你们的事，我在旁边给你们把风。”
“这个……”欧阳庄有些为难。
倒是赤禅友善一笑：“那就麻烦莫姑娘了。”
相比起西院曾有的骚动，东院从头到尾都是一片寂静，实在显得奇怪。
他们迫不及待地跳下潜入，而我则远远在一片楼阁里看着。只是看着，因为好奇，可是我不想加入任何事情，本能告诉我一场暴风雨即将酝酿而成，或者我该当机立断掉头而走？
不过，形势已经由不得我，后悔已经嫌迟。
“喝！”后方一阵强劲的拳风直取后颈，我情急反手用剑挡住，“铿！”震得我连连退后。来不及反攻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拳风笼罩住——
“小心！”只来得及出声提醒，冷不防看到下面已经打成一团，成群黑衣人硬是不让赤禅两人进书房。
毫不犹豫我拔出长剑，剑光映着头上的弯月折射出清冷的光芒，天山的雪仿佛在一瞬间涌动眼前。也不留情，一式“剑取寒梅”往对方两拳挑去，被狠力挡回！于是我剑锋一转，剑刃直入对方的琵琶骨！
只听暗哼一声，瞬间被我搁倒一个。反身点地，恰恰给空拳赤掌的赤禅挡开一刀。
欧阳庄武功以沉稳见长，马步一扎雷打不动地就在原地见招拆招，经验丰富敌人一时无法占优势。让我惊讶的是赤禅身影轻灵掌风强劲，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深厚修为，不过下手太轻招招留情甚至没让对方伤到分毫，不得不说又是另一个不妙之处。
长期与世隔绝的我对自身功夫深浅根本没个比较，不敢施展太过又不敢轻易放松，短时间内难以取得主动权。
于是，虽然只是暂时，但黑衣人瞬间占上风，攻击几乎都聚集在赤禅跟我身上，差点让人招架不住。
可我个性就是越逼越狠的角色，哪由得人家一直欺负，一来二往也就毫不客气，剑锋一扭猛刺，专挑胳膊大腿手腕的关键位置，速度奇快屡屡得手，几声惨叫后不觉已经被血溅了一身，黑衣人的攻击节奏一时跟不上，主动权再次落到我们手中。
不过毕竟是在人家院子里打架，我们本身就在弱势，不宜久战，说不定人家还有援军。
“赶快！”我一手把赤禅往书房推，“时间不多！”为什么不推欧阳庄？废话，他那马步稳得很，我怕我会被反推出去！
当下剑刃再转，护字诀横挡胸前，化单攻剑势为群攻剑势。说实在，先前过招让我意识到自己一大缺陷竟然是内功太浅后劲不足，不能支撑太久，单打独斗实在过于耗费力气，唯今之计只能用以一挡百之法，以拖时间为前提尽力撑住。
那厢欧阳庄马步再沉，气流与双拳上，仍然没有拔出背后那把厚刀的打算。这让我多上几分胜算，至少他还没出全力。
然，出人意料的是对方竟然停下进攻。为首黑衣人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原来是个傻瓜，这当头谁会答他，还怕命太长？我闭上眼，调息的同时静静感受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见我俩不说话，对方也没再客气，猛地杀气袭来，我两眼不睁胸前长剑打横斜扫，只感到凌人的寒气传来，而我险险挡开。
只是，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虽然强忍着支持下来，却自知再没反击之力。
忽地感到背后一股暖流传入，睁开眼，竟然是赤禅，他大概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嘴角晗笑，竟让我有片刻的晃神。
下面的局面则因赤禅回来而呈现不同状况，欧阳庄不再死守主动出击逼得对方险象连连，赤禅掌下多加几分力气，不致命但足够让人在一阵时间内无法行动。眼看着黑衣人一个个被打倒在地，但是——
“左上方！”有杀气！
几乎在半秒内完全由本能作出反应，反手握剑如握刃，刃片毫不留情往杀气源头的颈喉位置抹去，等我惊觉时已经来不及，只抽回半寸，喷出的热血洒满我全身。同时，那人的刀刃竟也划破赤禅左臂，留下一道长长地伤痕。
“有毒。”赤禅低声道，那声音竟未有半点恐惧或犹豫，右掌拍下最后一名黑衣人。身影一晃，被欧阳庄接住。
可能还是本能作祟，也或者是理智说服感情，我顾不上那恶心的血腥味，把尸体拉过搜身。终于，不如我所料，在他腰间香囊里找到几瓶药，黑暗中看不清上面写的字，只能靠嗅觉分辨：金疮药、清玉露、散发着恶臭的粉末，还有最后一瓶带药香的液体。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拉过赤禅手臂，对上他眼睛发现他竟然还神智清醒，不过全身无力。把最后那瓶液体尽量均匀地倒在伤口处，散起青烟，看起来颇为疼痛，可再看赤禅，他业已露出几分笑意，我想我没选错药。
顺势把他残破的袖管撕下，再脱下我的外套撕成绷带给他应急包扎。幸好一直再没黑衣人来袭，欧阳庄也始终扶着赤禅，我手脚麻利地忙完，就趁着夜色跟欧阳庄把赤禅带回客栈。
忙乎一个晚上，赤禅负伤而回吓到留在客栈的其余三人。路杨跟欧阳庄把他送回房，那头欧阳素就过来发难了。
“是你对吧？一定是你把赤禅哥哥连累了！”说着还想出手推我，被我躲过。
说实在，赤禅受伤我心里是不安，也为他担心，但我不认为我有必要跟这位欧阳姑娘说什么，道歉又不是要跟她，千错万错也扯不上她。我看她也不见得对赤禅的伤特别害怕特别担忧的，只不过逮到个跟我过不去的借口罢了。
如果在平时或许我还会想耍她一下杀她锐气，不过今晚我也累得够呛，一身血一身汗，根本没那心情。直接把她当透明，背过身往我那小房间走。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都是你害的耶！你、你！”
原来世上真有这种刁蛮的人，暗想着把她关在门外。
回房第一件事便是更换衣服，从没想过这样出去个晚上竟然搞得如此狼狈地回来，这件沾满血的衣服也别想要了，换下来就扔在角落，另外找时间处理。
躺在床上，只觉得全身疲惫不堪，内力消耗得有点过多，身体拒绝入梦。
我，今天杀人了。
割破喉管的柔软触感，让人作呕。还有讨厌的血腥味。
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以此为乐，也无法理解，这种事真的会逐渐麻木吗？不想有第一次，即使接下来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我也会讨厌这种感觉吧。
“莫姐姐……您睡着了吗？”敲门的是红衣少女，名叫李鹭，在这个队伍里没有存在感，从早上认识到现在没说过两句话，从不主动发言。
她为什么现在来敲门？
“还没。有事吗？”我打开门，她羞怯地站在门外。
“那、那个……”她抬起头，“赤禅哥哥会有危险吗？”
我皱眉：“你不该来问我。对了，欧阳大叔有去找大夫么？”
“已经找来了，正在看呢……”
眼看着快打二更了吧，真可怜那位大夫。“既然如此你就去问问大夫吧，我也不清楚。”准备关上门，继续跟床铺搏斗。
李鹭欲言又止，我半掩着门想看她问什么，她却低头不再作声。
“晚安。”懒得再去思考。
好不容易入睡，最后一个念头：此地不宜久留。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章三、夜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