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首章：出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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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我准时从睡梦中醒来。
朦胧的日光透过屋外的冰层折射进屋，显现出水琉璃的色调，接着日光，映入眼帘的是略显狭窄但整齐干净的房间，一面石桌安在床头，储物箱塞在桌下，墙壁与书桌之间垒起一堆厚厚的书墙，那都是我这五年来看过的书。
窗外轻微的山风吹过，虽然很低却是这里的清晨唯一会有的声音。天山太高也太冷，不可能有平常人家早晨所能听到的虫鸣鸟叫，没有邻人的说话声，更没有屋外路人的步履声与马车声。
能够闻到冰寒之味，还有烙恨草隐隐的香气。
一切一切，都无比真实地告诉我，又是一天的来临。
既然醒了，也就无法入睡，养成的习惯无法改变。坐起身来，右手还握着我贴身不离的剑。虽然我住在绝对安全的天山顶上，但师父不止一次谆谆教诲，必须养成警惕之心，任何时候都能第一时间保护自己。
梳洗过后，我换上紧身劲装，师父说过今天要检验我武功修为。
走出房间，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山岳，一层层峰峦隐没在一层层积雪间，再一层层叠上去，没完没了占据视线，无边无际。
提气纵身，几个起落便到了小坪，这是师父跟我练武的地方，小小一个天然平台。
师父已经在这里等候着，穿着她十年如一日的白纱长衣，长发束在脑后，一贯的飘逸，极目远眺，明知道远方除了雪山还是雪山。见我来了，便微微一笑，向我走来。
“徒儿，今天我要看看你剑法。”
“师父要看哪一式？还是全部舞一遍？”
“冷锋三式。”
“好。”
我拔出剑，左手持鞘，右手握剑，剑锋直指正前方，低喝一声，手腕一振同时尾指用力绕柄，振出三朵剑花。这就是半月前最后学到的冷锋三式。不过我知道，师父不会仅仅只考我一个招式。
果然，只见剑花消逝，师父的剑气随之迎面而来袭向我双眼。
“哼”听声辨位的能力我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人，立刻扭转剑刃回挡，同时腰向右方斜放，恰恰躲过剑气之力。
看来今天师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剑气一波又一波毫不留情全部向我面门攻击，连连回避之后，我开始觉得有点吃力。眼看着师父脚下位置都没移动半寸。
“只有这一点进步吗？”师父冷笑。
“才不是！”手腕内收，剑入鞘，“锵！”马步前扎上臂一震，长剑穿过密密的剑气突袭师父胸前——“喝！”师父单手仿剑刃打回长剑，我随之收回长剑轻敲，剑鞘速度不减继续前进！
凤眼微瞪，一丝笑颜在师父冰冷的面上舒展开来，她躲过剑鞘，不再攻击。
眨眼间，周围再度安静下来，因为剧烈运动而暖和起来的身体也慢慢平复，渗冷。
“很好，你的确进步了。不拘泥于剑招，是好事。”她第一次由衷地赞赏我。
“师父过奖。”
“你的鞘落在下面了吧。”指着小坪下万丈般的山底，“下去捡回来吧，有剑不可无鞘，两者都要好好珍重。”
“好。”其实我也打算下去把它带回来，不过要等试验结束。
“嗯，等捡回来就到我房间，为师有事跟你说。”说着她腰肢一拧，宛如出尘的仙子，飞天而起，消失在云雾间。
看起来是那样出色的人儿。
打消所有杂念，我施展轻功往山下飞驰，去找我的鞘。
天山说是一座山，其实是一群山，群峰涌起，连绵一片的山脉，最高处即是我跟师父居住地天山顶，而山底下都是茫茫一片冰雪荒原，没有人烟，雪兽横行。准确来说，天山虽冷，却并不多雪，万年冰封皆是洁净清寒，剑鞘落地也并没有被雪覆盖，只是周围皆是能够反射刺人光线的冰，着实妨碍寻找。
等终于把完好的鞘找到，已经过午时，不敢稍懈，连忙回山顶见师父。她已经把饭菜准备妥当。
心里有些愧疚，五年师徒，做徒儿的我并没有负起照顾师父的责任，一日三餐衣服换洗，都是交给师父做的。师父说，希望我心无旁骛地专心修习武功，除此以外没有其他要求，我向来不拘泥这些礼节，五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只有偶尔想起，才会觉得，至少在这方面师父对我的确不错。
“徒儿，为师有事交代你去办。”饭后，师父带我回房。
“师父尽管吩咐。”
“你下山一趟，帮我送信到道贤庄。”说着在枕下抽出一封薄薄的信笺递给我。
我接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五年来来回回送过不知多少次，如今脚程比当初快很多，月余估计就能回来。
“还有，你暂时不用赶回来了。”
我讶然地抬起头，只见她侧过脸望向天际，眼中充满落寞：“师父一时之间想不到有什么教你的，就放你下山历练吧。”
“弟子没有想去的地方。”我答。
她回过身来深深看我一眼：“那就去找。刚开始不用急，最近江湖里应该事情不少，周围走走看看。”说着叹口气，“不要总显得比我还百事皆空的模样，我知道你这人，其实冷不起来，留在山上不适合你。”
“是，那弟子明天就去。”
她点点头：“好，收拾好就出门吧，不用来跟我招呼了。”话毕，起身走回内间。
一丝不舍掠过，我扶好鬓边的碎发，准备回房。
“莫然。”声音忽然又从帘内传来，顿住我，师父向来很少叫我名字。
“是，弟子在。”
“你恨我吗？”又是令人惊愕的话。“当初我把你强留在这，你恨我吧。”
当初的确是师父强留我在天山要我拜她为师的，用一种很强硬的态度，用几近逼迫的手段，虽然随后的日子她从未勉强我半件事，也从没有实质性地囚禁我，但当初所做过的事情无法轻易被抹杀掉。
犹豫片刻，我回答：
“不，我不恨你。你教我武功，照顾我，你对我很好，我没理由恨你。”
“可是当初我强留你。”她显得有点固执，似乎觉得我非恨她不可，才让她心里好过， “你最讨厌被摆布，不是么？”
“我的确讨厌被摆布，不过我不否认你对我的好。”
“师父，虽然我是恨过你，在刚留下的那段日子里，甚至没办法调剂好自己的心情。但我只是不甘心被一个陌生人毫不理会地决定关于我自己的事情而已。就在这些日子的相处里，就在你刚才问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不恨你了。”
内间再没回话。
“师父，其实你是好人，你有为我着想，这就够了。”
五年来，我的生活都在天山顶上，不近人世。真正要出远门，收拾起来其实并没有太多东西：钱财是有的，虽然很少；衣服只有几件，那是反反复复换洗的衣物，在山里头谁会注意你的打扮呢；虽然身为女孩子家，但并没有凌杂的饰物，甚至连张手帕都没。因此，虽说已经里里外外整理完毕，但最后发现收拾下来的包袱跟之前那几趟短期来回没几分差别。忍不住想，这就是孑然一身吧。
翌日清晨，按照吩咐我没有招呼便匆忙出门，往南走出天山山脉范围后，首先到达脉脚下第一个村落，那是最靠近我们的人烟了。不过因为地处偏僻，住人不多，也很破落，备置一些干粮用品之后，干脆不歇脚继续赶路，这也是我的习惯了。
一路南走，直到第八天终于走到离天山最进的红须城，是出天山地域的必经之路。每次经过，这里的变化都不同，从印象里的繁华，到如今的更显繁华，不由得产生“天上一日，地上十年”的感慨，我是离人间世界太远了。
可惜的是，每回经过这里都是在赶路途中，没有任何时间心情细细观赏地方风情，既然现在我没有赶回天山的任务，打算在送信完毕之后要找个时间好好游览这个城市。
既然是个大城市，街道设备自然完善，城分东西两部分，西边算是平民地区，东边则是富有人家与贵族的生活区，东西两地的生活水平自然就不同。同时酒楼客栈，开在西区跟开在东区的不论格调还是价格都相差很远。
我不是有钱人，师父从来没有给我半点盘缠，之前我是风餐露宿地赶往道贤庄，然后在那收到一些碎银，相当于酬劳，五年积攒下来如今成为我的私房钱。钱不多，自然不能乱花，因此我选择的是西区的客栈。
我踏进客栈，刚开口想说“要一个房间”，掌柜就截住我话头：“客官，很抱歉，房间已经全满了。”落得我张大口，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呃，全满了？后院的房间呢？”虽然比前楼的要贵一些，但难得我打算住一住客栈。
“真的很抱歉，后院已经被包下来了。”掌柜露出一个我也没办法的神情。
看来今天又要露宿，叹口气，谁叫西区就只有这件客栈呢。
转过身往城外走去，忽然面前一声马嘶呼啸而过，感觉到自己的鼻子跟那匹马来了个亲密接触，鬃毛的触感轻轻划过鼻头——“刹”地惊得我反应不过来。不过，同时一声微弱的哭声传进我耳朵，在喧闹的大街上显得非常不协调。
没有错，那道哭声是在马上的，并且在那马奔驰过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本以为是有哪个官家小姐有伤心事，所以一边哭一边带马疾驰，却听闻旁边有路人叹息道：“真真个世风日下，那些马匪竟然猖狂到进城里抢人家闺女来了。”
什么？竟然是强抢民女？忍不住咒下眉头，没想到真有这等事情发生啊，而且还是在日光日白的早上，繁华的城市喧闹的大街上。
“好像是王家的女儿吧，可怜啊，就这么个闺女也要被糟蹋了。”
“我看啊，现在王老头说不定已经哭死过去了。”
“哭有什么用呢，又不光是他家闺女，陈家的李家的林家的，最近多少人没了女儿啊。”
“我说那马匪不是太过厉害么，之前还只是在城外造事，小心点别出去也就安全了。现在竟然公然跑上大街，太守也不管管……”
“嘘，别说了，隔墙有耳，小心自己别管别人了。”
一眯眼，我心里有了计较，看来这马匪却是很猖獗，而且还跟太守有勾结也说不定。这种事怎么也该去凑个热闹，毕竟是狗血剧情嘛，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建设个见义勇为的形象——另外，还可以劫富济贫去抢马匪的钱财给自己的荷包进补，抢个床位睡觉。
主意已定，持剑便往马跑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首章：出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