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传之－－水龙吟》暝色

11、悲莫悲兮生别离

　　原空城踱至龙儿房前，却见房门大开，房内竟无一个人影。原空城目光扫过房内，见龙儿不在房间，心中不由隐隐生出不祥之感，连忙几个箭步掠出屋外，沉声唤道：“龙儿，龙儿？”
　　此时已打二更，一轮明月升在高天，将四周映得甚是明亮，原空城向周围看去，只见远处树林黑漆一片，月光下的几根枝桠映得如堆雪一般，又哪里有龙儿的影子？原空城眉头紧皱，心中更是焦急，他与众人所住客栈远在郊外，并非城中。如若这样一个小姑娘跑得远了，荒郊野外，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他刚要向林中行去，忽听得左方大树后响起一声熟悉的鸟鸣，虽然短促，却是让他听个真切，忙脱口喊道：“龙儿？你在哪里？快出来！”
　　随着他喊声甫落，大树后慢慢现出一个小小人影，怯怯地看着原空城。龙儿一身青衣素服，在明亮的月光下，衣袂隐现出柔和的银白色。月光照在她苍白的面颊上，竟似有点点泪痕，。见原空城眼神向她望来，目光中流露出不知是责备，还是焦急，龙儿不由身子微微一颤，脚步慢慢向树后移了少许，眼睁睁地看着原空城向她走来。
　　原空城缓步走近龙儿，见她虽然怕得要命，身子不住打颤，一双大眼用力闭得紧紧，但却直挺挺站在原地不敢跑开。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初见龙儿不在房中，心中焦急之情溢于言表，至于为何对这个侍女如此牵肠挂肚，这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了。此时见到龙儿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欣喜之意又大过了气愤。见龙儿如此害怕自己，伸出的右手在空中微微一顿，却是摸上龙儿头发，柔声道：“为什么不在房中，这里虎狼时时出没，也不怕伤到你么。”
　　龙儿紧闭双眸，当原空城轻轻抚摸她的发丝，方轻轻一颤，眼睛慢慢张开，睫毛上仍沾着几点晶莹的泪珠。见原空城对他微笑，不由眼睛眨了几眨，二颗豆大的泪滴自眼中滚落。
　　原空城见龙儿流泪，惊道：“龙儿，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么？有人欺负了你么？”话音未落，却见龙儿肩膀不住抽动，终于扑到他怀中放声哭泣。
　　原空城伸臂抱住龙儿，任她眼泪一滴滴洇湿自己上襟，过了片刻，原空城拍拍她背，抚慰道：“龙儿……可是害怕了么？”
　　龙儿一边用手背擦去泪水，一边用手指指原空城，又指指自已胸口，摇摇手指，见原空城不解其意，便蹲下身子，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四个字：龙儿无用。
　　原空城微一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却见龙儿脸颊通红，眼中含泪，一面用手用力擦拭，一面转身要离开。便轻笑道：“别走。”伸手一拉龙儿手臂，顺势轻轻一转，龙儿只觉一股柔和的劲力将她一带，身不由主带入原空城怀中。原空城将她抱住，一只手为她擦去脸上泪珠，笑道：“你要好好地告诉我，为什么哭？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转，为什么说自己无用，告诉我清楚了，才能放你走。”
　　龙儿双手用力挣扎，却哪能敌得过原空城力气，不但不放开她，反而越挣扎越紧。她见原空城一双笑眼盯着自己，脸颊更是红透，好不容易伸出手指，在原空城衣襟上空划了两个字：公子。用手指指着原空城胸口，又划道：不需龙儿挡剑。划毕，头慢慢低了下去。
　　“我不需你挡剑？”原空城凝神看着龙儿将几个字划完，皱眉思忖一会，方知她心中所想：当时朱凤虽口称“试招”，当时蒙面进攻之时，有意无意剑剑都向龙儿身上刺去，然这个少女奋不顾身为自己挡剑的一刻，却是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了。她此时的伤心哭泣，多半是知晓他武功高绝，本不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为他冒险；龙儿那一挡未为他挡下危险，反而是给他添了麻烦。可是，若无龙儿那一挡，自己又怎知这文静羞涩的少女，甘心为他拼命？想及此，原空城心中一暖，看着眼前的青衣少女脸颊上全是泪水，眼睛也红肿得象两个桃子，便柔声笑道：“别哭别哭，谁敢说龙儿无用？我定不会放过他。”用衣袖轻轻擦拭龙儿眼泪，将她轻轻抱入怀中，温言道：“你为我挡剑，我……我很是感动。”
　　龙儿闻言身子一颤，却是不再挣扎，任由原空城抱住，原空城慢慢抚摸她背，道：“只是，如果龙儿你真的为我受伤受苦，岂不是要让我今生难以安心？你虽名为文痴武狂前辈送与我的侍女，可在我心中――”原空城见龙儿听及此，在他怀中慢慢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大眼被眼泪湿润后在黑夜中清澈异常，静静地看着他，便稍一思忖，道：“你在我心中，实如我的小妹子一般，这一路行来，我怎能让你受了半点伤害？”
　　龙儿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似慢慢黯了下去，却是不再哭了。原空城见她温顺可人，便笑道“再有几日，便到了滁州，到那里后，我先把你送到守城使处，你乖乖留在那里，待我将李公子送走，便来接你，可好？”
　　龙儿低下头来，好半晌才将头轻点，手却拉住原空城袖角，意态不舍。原空城笑着拍拍她肩，道：“我乃苍城之主，会对你这个小丫头说话不算话么？”见龙儿顺从地点头，便轻轻放开她身子，道：“现在天色不早，你随我回房好好歇息罢。”便拉着龙儿手，同她回到客栈中休息。
　　翌日，众人继续向滁州行进，有了影卫在前路打探情况，原空城一众便轻松许多。过了三四日，已近滁州地界。早有影卫分成两队，一队到前路探知情况，另一队便先行进入滁州城，通知当地苍城守城使迎候。此时正值阳春时节，一路上桃红杏白，绿柳拂风，入眼尽是旑旎春光。多时不见踪影的青狼拖着大尾巴跟在队伍后，一颗狼头左看右瞧，不时扑花惹蝶，象一只调皮的大狗。原空城同龙儿共乘一骑，时时与众人聊得几句，就连不爱言语的李煜，想及自己离南唐王都越来越近，心情也是大好，同众人一道聊了起来，他虽年幼，但满腹诗词歌赋，才情已自不凡，说至妙处，就连原空城也是暗暗点头。
　　众人正策马缓行，突然前方树枝微动，一个黑色人影如一缕青烟般自树枝上飘落，落在原空城马前，脸上黑巾蒙面，单膝下跪道“禀苍主，距此前方八里，有两小队人马互相厮杀，我等是否继续前行？请苍主明示”
　　原空城听影卫说毕，皱眉道：“两小队人马？你可知是何人的手下么？”
　　影卫回道：“属下不知，但看一方服色似是周朝兵士，约有百人左右，另一方……”犹豫一下，闭口不言。
　　原空城抬眼，道：“你但说无妨。”
　　影卫道：“是！另一方人数不多，只有十余人，但个个身材高大，服饰怪异，现下已是春天，竟全身披挂了野兽皮毛，口音也不似中原人。”
　　“啊――”听影卫讲完，众人个个面色大变，原空城面色一沉，缓缓道：“是契丹人。”

　　原空城面色郑重，向那影卫问道：“你可知他们为何起了冲突？”
　　那影卫稍思忖下，回道：“属下离他们有些远，只看到后周这方有个象军官一样的人物口称奉了皇帝命令，让那些契丹人交出密函。”
　　“密函？”原空城微一皱眉，平素只在北方活动的契丹人会出现在这里，已是让人难以揣踱，此刻居然又出来个密函，更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思忖半晌，原空城回身道：“苍单，你随我到前方看一看。”
　　苍单躬身道：“是。”他乃影卫之首，此刻见原空城面沉如水，便知这些契丹人出现在此，必定干系重大，连忙将身上兵器紧了一紧，便跟在原空城身后。突然，一个娇甜的声音自后响起：“原大哥，我也要去！”只见红影连闪，已停在原空城面前，正是朱凤。
　　原空城见她出言，皱起眉头，旁边苍单道：“城主，朱城使轻功比起属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能同我们一起，是最好不过。还请城主明示。”
　　原空城还未出言，朱凤忙接口道：“原大哥，凤儿的轻功是你亲自指点的，比起大哥你是万万不及，可比起别人，凤儿可不输于他们。如果原大哥放心，只我和苍单二人便可――”她正说得性起，原空城沉声道：“不要多言，我们现在就走。”回身对龙儿道“你和牛勇杨肃在一起，不要跑开。”足下运劲，身形疾向前方飘去。

　　原空城三人如三缕轻烟，直似足不沾尘，他们都是轻功了得，不多时，已听得前面树林内传来打斗声、惨叫声、兵刃穿体声、喝骂声，混乱不绝于耳。原空城脚步渐慢，向身后两人打个手势，自己身形一矮，先隐入树林之中。他体形高大，步法却异常轻盈，密林中枝叶繁盛，却几乎不出一点声音。苍单朱凤二人虽没有原空城轻功高绝，但亦是身轻如燕，苍单深吸一口气，身形拔高，已飘上一棵大树，借重重枝叶掩住身体，他乃影卫之首，这借外物隐藏身形，正是拿手好戏。朱凤却身形疾闪，跟在原空城身后。三人屏声静气，凝神向场中望去。
　　这个所在四处都有大树遮挡，真不知他们双方是怎地才找到这个杀人的好场所。草地上鲜血溅得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满了男子尸体，有的身着周朝兵士服色，但也有七八具尸体如影卫所见，身着兽皮，身形高大，大异中原人氏，只是都双目紧闭，身上扎满箭矢，已是死去多时。不下百名后周士兵张弓搭箭，对着尸体旁五六名身着兽皮的高大男子，却不马上射出。士兵后队后一名长官模样的三四十岁男子端坐马上，一只肥手不断抚摸胡须，神态甚是得意。场中五六名男子俱是身上伤口遍布，手中握着一把弯刀，却是神情委顿，已是无力再战。但眼神凶悍，无一人眼带惧色。一名男子约四十余，象是那五六个人的头目，张口道：“你们这些狡猾无耻的中原人！即使你们用阴谋诡计将我们骗到这里，我们也决不会将密信交出！”他声音低沉，口音却极生硬怪异。
　　那军官哈哈一笑，面上得意非常，道：“对付你们这等北方蛮子，还用得着礼尚往来，光明正大么？”口气一转，突地变得阴冷，一字一句道：
　　“在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密函就在你们身上，不如现在就交给本将军，还能留下一两条活口，若是还要死缠到底，说不得――”那军官将手一抬，周围士兵缓缓将弓拉开：
　　“说不得，就先把你们变成死人，再在死人身上搜了！”

　　那些契丹人面色一变，那四十余岁的男子用契丹话同他们讲了几句，其余人连连点头，男子面色肃然，道：“既然……给你们密信！”他前两字说得甚慢，右手持刀，左手缓缓伸进怀中掏摸。军官见状，脸上得意的笑意越来越浓，道：“这便好么，中原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这些识时务，是最好不过了……”他正自洋洋得意，却见那契丹头领将手自怀中取出，突地向上一抛！那被他取出的物事扑扑翅膀，竟如箭一般飞上高空！原来契丹头领怀中早藏一羽鸽子，趁军官对他深信不疑之时，将脚系密信的鸽子扔上半空。
　　军官大怒道：“快！快放箭！”一声令下，天空中嗖嗖箭矢之声不绝于耳。然那鸽子实在太小，队中又无百步穿杨的高手，眼见那快到手的鸭子越飞越高，倏忽已消失不见。军官又气又怒，破口大骂道：“妈的！居然摆老子一道，给我――”还未等他下令放箭。却见场中契丹人相视一笑，面上竟是决然之情，五六人齐声大喝，将手中弯刀向胸膛刺去！只听卟卟连声，居然一齐自绝当场！
　　那军官啊了一声，显是没料到那些契丹人居然如此烈性。他纵马走到场中，逐个检视，发觉那些人弯刀入体很深，都已气绝，想找出个活口逼出密信内容也不能够，不由恨得又是一通大骂，将手中佩刀向那些尸体乱砍一气，也不将他们埋葬，方收兵离开树林。

　　他们一走，原空城三人便从树林中现身。苍单躬身道：“城主……”原空城见他开口，已知其意，叹道：“苍单，烦你将其他人带至此处，让牛杨二人同影卫将这些契丹人好生安葬，我们再一同上路。”
　　苍单忙道：“谢城主！”身形疾闪，向来路行去。原空城眼神扫过这些契丹人的尸体，轻轻摇头。他只知北方契丹族人骁勇善战，凶狠强壮，近年来渐渐强大，竟也有了入主中原之心。只因为此，他才要亲自一探究竟。只是他也未想到那些契丹人性情如此刚烈，他隐在树后，本起了救人之念，但只是瞬时工夫，救人已是不及。

　　（此章已完）
　　没有办法。。在写了近一周才写了约三千字的速度下，我只有收回自己在上周说过的二天一更新的话，因为这个文和白衣传相比，风格有太大的不同，且自己第一次尝试写历史背景。。真是痛苦无比，我写了二千字，又硬删了一千，才改成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