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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前缘又起时 ...

  •   冥灵子负气回山,连功课都不参修了,心心念念只想着如何将呼煌抢回来,在敖承光跟前耀武扬威一回,手里捏着罗摩衍那塞给自己的玉瓶子呐呐出神,不免越坠越深,难以自拔,可笑连‘六贼心魔’都引来,乘隙入侵还不自知。
      坛婆城岁月,从此不再清静。

      “护法近日心不在焉,可是参禅所累?”
      冥灵子正捏着颗棋子发愣,闻言一惊,棋子拿捏不稳掉落棋盘恰巧将自己本就散乱不堪的局势封死了一大片,忙掩饰道:“山人说笑了。”
      禅鼓山人也不深究,轻轻拈起冥灵子掉落的棋子:“护法今日是怎么了?”
      “无事,无事。”
      禅鼓山人笑了笑,见冥灵子不愿回答,于是将棋盘一推:“护法今日心绪不宁,我胜之不武,改日再战吧。”
      冥灵子心虚一笑,兀自捏着颗棋子出神,不觉间,手指用力,棋子应声而裂。
      “护法当心。”
      “冥灵子失态了。”
      禅鼓山人两条寿眉微微一挑,沉吟半晌道:“枯禅一道最是考验修道人心性,坛婆城向来无人敢轻拭其锋,护法参修五百年就小有所成实在可喜可贺。不过,一旦心动,就再不能圆满!”
      冥灵子闻言一惊,惊慌失措的看了禅鼓山人一眼,欲言又止。
      禅鼓山人哈哈一笑,一指棋盘:“你今日棋力尖锐,贪功冒进,失之大度,我虽不知你所思何事,只不过枯禅精要你必定忘得干干净净。”
      “冥灵子确是心有所系,有失大方,惹山人笑话了。”
      “哈哈哈……”禅鼓山人朗声大笑道:“护法不必当真。”
      冥灵子这才讪讪起身,自顾自的走远了。
      禅鼓山人面色凝重的拈起冥灵子捏的粉碎的棋子若有所思,终不得所悟,遂自嘲一笑,招手叫来坐骑,悠哉游哉地爬上兽背也去的远了。

      金刚世界,罗摩衍那忽然睁开双眸,一丝沁人心脾的浓烈寒意嗖忽既逝,耳边血莲转动,转眼奔出大殿。
      “护法考虑的如何了?”
      冥灵子见罗摩衍那忽然出现,微微一惊,旋即淡定:“你竟然敢私自闯进坛婆城?!”
      罗摩衍那启齿一笑,看了看四下景致,闲闲道:“天下虽大,可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
      冥灵子心虚,也不与他计较,转身欲走。
      罗摩衍那见状传音道:“护法,可想清楚了?”
      冥灵子默然不语。
      罗摩衍那继续挑唆道:“小小一个东海龙子都敢与你呼喝叫骂,你堂堂摩利天护法颜面何存?”
      冥灵子苦笑一声道:“不必再说了,你要我做那些事是万万不能的!”
      “连呼煌也不要了?”罗摩衍那说着蓦地一声低斥,乌发昂然飘拂,一双眸子射出骇异精光,异音又起,脚底血莲便缓缓转动起来,阵阵似梵似魔之音紧紧逼仄在冥灵子身周,温言道:“你当真舍得?”
      冥灵子道行受损之下,当下只觉心口郁闷欲死,加之对罗摩衍那也不曾防备,轻轻松松又入了瓮。茫然点头道:“舍不得,我自然舍不得,呼煌,呼煌,呼煌……”
      “呼煌是你的,他只爱你,只爱你一个……”
      “他只爱我一个。”
      ……

      呼煌负气提早离开昆仑回大光明境,不日便听闻冥灵子与敖承光大闹的事情,也懒得去理,靠着天龙禅师的佛珠,静下心来闭关不出,一味苦修,往日损毁的道行终于渐渐复原。灵台空灵,偶尔想起几丝片段,仿佛与小鲤有关却深究不出什么蹊跷。于是愈加用功,以期功德圆满之时,能破开迷雾返本归真。
      敖承光自觉失了面子,也慢慢少了来往,一心一意呆在东海做他的逍遥太子。
      甄宓却是越发频繁的往来大光明境,仿佛自家后园子一般。时常一个人闷坐,见了瑶华等人也不招呼。
      瑶华心急,每每见了甄宓便缠着发问。
      甄宓熬不住,终于开了口。原来黄河水伯发了混忽然又动了心要跟甄宓前缘再续。可笑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合欢帕子硬要重新绞在一处,气也气的半死了。甄宓躲不掉,无奈只得往大光明境里藏。
      好在洛水浅薄,一年到头也无事烦扰,很是清闲自在。黄河却不同,好歹千里茫茫,一派广阔景象,甄宓估摸着水伯也没多少时间浪费在洛水缠自己,于是便隔三岔五悄悄离开。俗话说的好,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在大光明境里躲上个三五时辰再回去看看,一年也就这么过了。
      这天,甄宓略微交代了几句,正准备出门躲黄河水伯,还未出门就被水伯抓了个正着,气的甄宓背地里咬牙切齿的骂。
      “宓妃这是往哪里去?”
      甄宓无奈,微微矮身福了一福:“上神来此可有公务?”
      水伯呵呵一笑,也不尴尬,熟门熟路进了大殿坐下,又吩咐一旁宫人上了茶点:“无事,来看看你。”
      甄宓被气的直翻白眼,咬着牙重重坐下:“上神很是清闲啊!”
      “宓妃说笑了。”水伯说着从袖中掏出件五彩斑斓像是支珠钗模样的物件儿道:“本来上回来要给你,可惜你不在,所以就揣在身上大半年了,喏,给你。”
      甄宓见水伯还是以往性情,直愣愣连个转圜都不会,也不称谢,接过东西往桌子上一放:“上神就为送点东西?何必还亲自跑一趟呢,叫个下人不就得了。”
      “宓妃,你,我……”
      甄宓见水伯又要表白心迹,慌的大火烧身似的,起身拈起一块饼塞给水伯。
      水伯顺势拉住甄宓的手道:“我知你心中念着呼煌,难道我……”
      “他是我三哥,你胡说什么!”
      “那你为何不答应我?”
      甄宓急道:“我懒得与你胡搅蛮缠,少陪了!”
      可怜黄河水伯,贵为上古正神,而且模样也算周正,不似共工、鳞洪之流,人身兽头不说,还栽了跟不伦不类的尾巴在后头,若是半夜醒来见着,吓都吓傻了!如今不知撞了哪门子邪,突然又想起甄宓的好,放着满宫侍妾不理不睬,只巴巴的守在洛水边要甄宓再吃吃他这颗回头草。
      水伯见甄宓要走,心知这一躲又得半年不见人影,慌得窜起身来拦在前头苦苦哀求。
      甄宓憋着一口气上不得下不得,两只眼都快滴下血来,跳着脚嗔道:“你若苦苦再缠着我,我,我,我便去凌霄殿见玉帝,参你一本!”
      水伯不怒反笑:“随你如何,只要你高兴便好。”
      甄宓一口气没顺下去,双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
      水伯万分温柔的扶住甄宓,一双眸子蓝汪汪地秋波急送,两旁宫人见势不妙早躲远了。甄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差点没哭出声来。
      水伯这才将甄宓放开,垂头叹道:“你当真不念往日情分?”
      “往日情分?!那是你不念在先,如何来怪我?”
      “我不是请罪来了嘛,你便饶我一回,我必好好待你,再不胡乱猜疑了。”
      甄宓不欲与他纠缠,转身往后殿奔去。
      水伯也不追赶,扬声道:“莫非你还念着你那曹子建?他都死了不知几生几世早把你忘的一干二净了!”
      “你胡扯什么?!”
      水伯愤愤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甄宓羞红了一张脸扶着身旁一件屏风站稳,直气的口不择言:“难道就只许你三妻四妾不成?”
      “果然让我说中了!”水伯冷笑一声,一屁股坐下,宽袍大袖没注意,将茶杯扫落在地摔的粉碎。
      甄宓淡淡瞧了一眼:“这里不是你黄河水府,再来烦我休怪我不客气!”
      水伯见甄宓真真的动了气,又软语告饶了一番才悻悻离去。

      呼煌得天龙禅师之助,道行日渐恢复。这日心血来潮,悄悄出了光明境径自往大雪山方向飞去。
      到了谷口,呼煌略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道:“徒儿呼煌求见师傅。”
      连唤了好几声,谷内也寂静如死,仿佛空无一人。
      呼煌等的心焦,念着小鲤下落不明,倒头作了个揖便踏进了谷。一路转转折折来到当日禅师说法之处。一眼就看见天龙禅师结跏而坐,笑盈盈地瞧着自己。
      “师傅。”
      天龙禅师身形不动,蒲团呼地浮起避开呼煌,才道:“座首客气,你六根未净,入不得佛门,何况你心念他人,多番迁尊降贵不过是有求于我,又何必称我师傅呢。”
      呼煌心事被道破不由得脸上一红,知道势难转换,只得赶紧磕了个头道:“禅师慈悲为怀,还望为呼煌解答迷津。”
      “你心陷红尘,看不清局势,我就是说了,你肯听吗?”
      呼煌跪伏在侧闭口不言。
      天龙禅师长宣了一声佛号,半晌,才叹气道:“枉你万载修行,竟错在一个情字上。罢了,你过来看。”
      呼煌闻言,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天龙禅师。见禅师笑盈盈地朝自己招手,心头一松,知道此事尚有余地,赶紧随在禅师身后来到那片荷塘前。
      天龙禅师袈裟一展,塘面微微荡了几荡,现出小鲤身影,正是金刚世界。
      呼煌喜道:“多谢禅师。”
      “不必忙着谢我。你与珞珈护法前缘未尽,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至于你二人今后结局,唉,天机茫然,我也不大算的清楚,你们好自为之吧。”
      呼煌见天龙禅师要走,赶紧几步窜上前去,讪讪地拦住道:“禅师,既然禅师慈悲,不妨慈悲到底,告诉呼煌,小鲤,小鲤他现在在何处?”
      “你道行受损,自问救得了他吗?”
      呼煌道:“救不救得了呼煌难以确定,但如今小鲤不知身陷何处,呼煌感同深受,必要与他同生共死!”
      天龙禅师哈哈一笑道:“死有何难?座首太鲁莽了,回去吧。”说着袈裟一展,呼煌站立不稳,竟被扇的随风飞起不由自主的往谷外飘去。
      眼见天龙禅师越走越远,呼煌情急之下道了声‘得罪’,降龙杖蓦地乍放万千金光,衣衫无风自鼓,苦苦与天龙禅师扇来的劲风相抗。
      天龙禅师微微一笑:“座首不必担心,你与小鲤前缘未尽,自有相会之日,又何必急在这一刻呢。”话音刚落,整个人忽然消失,连整座山谷都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呼煌只身站在茫茫雪山只见,怅然若失。呆了好半天才长叹一口气似乎有所顿悟,回转大光明境,干脆闭关不出,整日倚靠天龙禅师佛珠之助,不但道行尽复,小鲤口口声声说的什么前缘居然真的现出一丝迹象可查,仿佛雾气迷蒙,突然开天见了金乌。只是小鲤失踪,至今没有消息。
      这日,呼煌刚刚修完功课。宫人来报,说离欲天主驾临。
      呼煌暗忖道,这离欲天与自己大光明境向来不亲,加上小鲤的关系,更是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有几回两人云头擦着边儿路过,也装作看不见各走各的。如何今日倒自己上门来了?呼煌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深究,只命人将这位自视甚高的天主引到花厅落座。好半天才收拾了身像样的衣衫慢慢踱着方步赶去。
      离欲天主见呼煌迟迟才来,先有些不悦。
      呼煌紧走两步迎上去:“不知天主今日来我光明境有何指教?”
      “珞珈功德圆满,归位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座首身为大光明境之首,应该知道‘天命不可违’的道理……”
      呼煌闻言重重将茶杯一顿。
      离欲天主视若未睹的继续道:“座首不必着恼,我今日前来只是不忍座首万载道行功亏一篑。五百年前,你与珞珈护法一场孽缘早已到头,如今何苦死死纠缠。”
      呼煌忍住气道:“天主言重了。呼煌不信什么天命,也不敢什么规诫,天主若是嫌的慌,离欲天偌大一块地方还不够天主逍遥的吗?”
      “你……”
      “我就是太优柔寡断才负了小鲤太多,若今日还要服软,叫我如何对得起小鲤一片苦心?他现在莫名失踪,天主与他同归离欲天,好歹也有几分情谊,如何不去寻寻,倒来消遣我的不是。”
      几句话说的离欲天主左右不是。
      两人正扯的热闹,又有宫人来报,甄宓来了。
      呼煌苦笑一声,朝离欲天主拱拱手,急走出花厅,就与甄宓差点撞个满怀。
      “小妹这般着急,走水还是房塌了?”
      甄宓不理呼煌谐谑,看了离欲天主一眼欲言又止。
      呼煌会意,拉着甄宓远远的出了花厅,在园子里找了张桌子坐下才正色问了问。
      甄宓长叹一口气道:“三哥,河伯,河伯他又找上门儿来了。”
      呼煌轻笑一声:“这不正好?你与他郎才女貌,刚好前缘再续,做一对神仙眷侣,万万年的夫妻。”
      “三哥没事拿我开心,好玩吗?”
      呼煌见甄宓生了气,赶紧求饶,劝说了半天,留她在光明境住下算是避难才算罢休。等两人再回花厅时,离欲天主早已起身告辞。
      “他来做什么?”
      “还不是宣扬什么‘四大皆空’‘天命不可违’之类的大道理。”呼煌冷哼一声道:“他无色无欲,我却没修过什么佛法不懂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我亏欠小鲤太多,这一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了。大不了我与他去下界做对寻常夫妻,百年恩爱总比天各一方来的好!”
      甄宓知道呼煌脾气,见他口气刚硬知道一时也劝不了,何况自己也满身虱子找不到擦处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枯坐了半天,终于叹口气,各自出了门闷闷生气去了。

      小鲤每夜便来到通灵玉璧前,看着呼煌的一言一行如痴如醉。
      念念不忘……
      罗摩衍那则悄无声息的跟缀在他身后,荫蔽在宫殿巨大的暗影里看的处心积虑。修长的指甲按捺不住生生被掐断。
      “天主……”
      “滚下去!”罗摩衍那看也不看。
      小鲤兀自看的如痴如醉,丝毫没有发觉背后异常。玉璧如水波般轻轻荡漾:挑灯夜他还在殿内处理公务;静心修炼抑或发呆出神……又看见甄宓时常来探,独坐或是饮酒,神情郁郁……瑶华与琪官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敖承光却不见了踪迹……
      大光明境里,静如幽深海底。
      呼煌,呼煌,呼煌……
      小鲤呢喃着心上人的名字,满足的叹气,乘着周围无人察觉,匆匆离去。
      罗摩衍那这才从荫蔽处出来,看着小鲤离去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分明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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