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乱——女帝（重发）》小四夕

1、1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人声吵杂。丁家夫人在产房里呼天喊地，丁老爷在产房外急得焦头烂额。这是丁夫人头一胎，丁老爷三十岁才盼来这个孩子自然相当重视。
　　丁家以贩卖茶叶为生，从一个摆地摊卖茶的小商贩到每年往宫里运送贡茶成为国家的茶商，期间用了一百多年。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孩子终于出世了。丁老爷奔入产房，抱起孩子眼含热泪，是个漂亮的女婴。下人向老爷提议给大小姐取名字，老爷心疼地看着熟睡中的夫人，说：“还是等夫人睡醒后再取吧。”
　　因为丁小姐降世，丁府开仓放粮舍粥接济乞丐，只要站到丁府门前的乞丐都能得到一碗粥，向丁老爷道喜说句吉利话，还能得到一吊钱。人越聚越多，乞丐们开始无秩序，管家站到粥缸前大喊：“大家不要乱，站好一个一个来，此次舍粥为期三天，今天没吃到粥的人不要着急，明天再来，人人有份。”
　　这时一个云游和尚从丁府门前经过，和尚衣衫褴褛，白胡子有一尺多长，一手持金禅杖，一手托金食钵。丁老爷见和尚马上上前迎住拱手作揖，说：“神仙留步，今日寒舍添丁请神仙小坐，待鄙人备好斋饭，吃完再走不迟。”
　　和尚看了看丁老爷和丁家大宅，说“斋饭就不必了，老衲家此宅金光冲天，想必是天星降世，可否见婴孩一面？”
　　丁老爷觉得这个和尚不是凡人，将和尚迎进府说：“神仙快请。”
　　一进丁府大门，和尚便绝浑身不爽，他径直来到大堂。丁老爷命人沏上好的茶过来，片刻奶妈把小姐抱到和尚面前，和尚粗看一眼问：“小姐是否取名？”
　　“尚未取名。”丁老爷回答。
　　和尚又细看小姐面相，还看了她的手掌和脚掌，之后就闭眼掐算许久，睁眼后便要纸笔，写下八个字：头顶金星，帝王之相。
　　丁老爷看后吓出一身冷汗，这传出去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待回过神，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和尚写下的字烧掉，问和尚如何是好，可和尚却不见了。
　　舍了粥三天粥，丁老爷茶饭不思三天。女儿若是将来颠覆了王朝，一定会遭世人唾弃，就连死后也会留骂名。可是也不能把女儿丢掉活着弄死，不然对不起列祖列宗。下人们对丁老爷三天来的一举一动纷纷猜测，有人说老爷愁眉不展是因为夫人生下的是小姐，有人说小姐先天有见不得人的病，甚至更有人说小姐根本不是老爷亲生的。
　　各种猜测丁老爷都充耳不闻，苦想三天终于想出了两全的办法。
　　在丁小姐出生的第四天，一顶八抬大轿载着个十八岁大姑娘进了丁府，她是丁老爷新进门的正房夫人，李氏。而原来的夫人成了妾室。
　　听着窗外鞭炮齐鸣人声鼎沸，二夫人只能泪流满面忍气吞声，配房丫头也跟着流泪，她说：“夫人，给小姐取名吧。”
　　二夫人默默不语，半晌，说道：“恨雪。”
　　在外人看来二夫人是因为没能生男孩才被贬，丁老爷也将错就错，把真相一直瞒着世人，这一瞒就是十五年。

　　丁恨雪十五岁了，十五年来她从未得到过父亲的关怀，母亲对她来说也可有可无。丁李氏进门的第二年就为丁老爷生了个大胖小子，全府上下无不尊敬她，更是把小少爷捧到了天上。
　　恨雪从丁府东门走出来，庶出是不能走宅子正门的。作为大户小姐，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在家不是女红就是画画，可是恨雪却除外，下人们见了她都恭敬地叫大小姐，谁知道背后还把不把当小姐看待，都是势力的东西。
　　今天是恨雪的生日，没有下雪，自从恨雪出生后就没有下过十五年前那样的雪了。经过丁府大门前，她向里看了看，不知道从这扇进出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就跑开了。
　　街角有个乞丐常年在那里讨钱，听说他在别的小镇也是有大宅子，妻妾成群的人。恨雪曾经见过他晚上收工数钱的情景，也没讨了多少钱。今天恨雪特意走到他面前，丢给他一块银锭子。那乞丐乐得赶紧把银子拿起来咬了咬，然后揣进怀里。
　　银子是恨雪出门前丁李氏给她的，她说女孩子十五岁生日总是要特别一点，就给恨雪那钱，也难为她记得恨雪的生日。
　　“多好的小姐呀，要是能进宫选秀就好了。”乞丐看着恨雪的背影说道。
　　“你说什么进宫？”出于好奇，恨雪走回来问乞丐。
　　“小姐还不知道？三年前皇后驾崩，皇上下令民间三年不得嫁娶，他自己自然也三年不能纳新妃。明年正好是第三年，春天的时候就会举行一次大选，一定会特别隆重。”
　　“只要参加选秀，就能入宫吗？”恨雪迫切地想知道个明白。
　　“那要看是不是被皇上选中了。”
　　“怎么样才能参加选秀？”
　　“我看小姐还是不要问了，小姐是不能去选秀的。”
　　“不肯说？”恨雪把衣袋里的碎银子都丢给乞丐，道：“这下能说了吧。”
　　毕竟跟钱不能过不去，乞丐把钱收好，低声对恨雪说：“每家的女儿都能参加选秀，条件是十五岁以上无婚配，而且是正室小姐。”
　　一听到“正室”两个字，恨雪的心忽然抽动一下，便转身低头回家了。
　　趴在床上，恨雪默默地流泪，身为妾室的自卑，缺少父母的疼爱，种种感受涌上心头。哭一会儿就好了，又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个流泪。
　　二夫人的陪房丫头翠姑给恨雪做了条新裙子，蓝色的。全府上下只有翠姑才全心全意对恨雪好，试裙子的时候恨雪对翠姑说：“我要是能进宫选秀就好了。”
　　翠姑说：“入宫有什么好，高墙大院的，还是家里自在。”恨雪也不知道进宫的好处，只是听说只有正室才能选秀而难过，便打消了进宫的念头。
　　朝廷明文规定，每家每户凡正室小姐年满十五岁，未婚配者，都必须参加每三年一次的选秀活动。为防止庶出冒充正室的行为，每届选秀都是朝廷向参加选秀的家庭颁发准选圣旨。前朝曾经有过选秀冒充事件，事情败露后不但被满门抄斩，当地官员被罢免，该地区往后三届选秀都不得参加。至此以后再没有出现过冒充行为。
　　选秀女没有出身贵贱的门槛，所以选秀的工作量相当浩大。选秀时各地负责选秀的人员是宫中派出的，条件非常严格。每届选秀历时三个月，先统选，主要看外貌气质，这就能筛下去大半人。接下来是次选，各乡选出两名最出众的秀女送往省府，各省选出两名秀女送往京城进行最后的终选。全国十五个省，届时三十名秀女齐聚京城，她们离成功就只有一步之遥，也可以说她们已经成功一半了。
　　这三十人的命运全部都握在皇帝手里，谁将飞上枝头变凤凰，就要看运气和个人的手段了。三十人中也许会有两三个能得到皇帝的临幸，然后加冕。剩下的人没有被临幸也不用太失落，她们中间有人会有机会分配给太子或皇子们。再剩下的人接下来有两个选择，一是回乡，接受朝廷为其分配的婚姻，每月领朝廷俸禄；二是留在宫里当宫女。多数人会选择回乡，曾经选秀入宫过，朝廷给分配的婚姻也不会太差。但个别顽固的女孩会选择留下来当宫女，心存侥幸地做起奴隶，这些人注定要老死宫中。
　　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正好看见文成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这个比恨雪小一岁的弟弟身高却比恨雪高好多。文成与恨雪的关系不太好，他是愿意与姐姐亲近的，只是因为讨厌丁李氏而讨厌文成。
　　文成看见恨雪，走到她面前说：“你快去大堂吧，有人给你提亲来了。”
　　“要你管！”恨雪瞪了文成一眼，而文成继续玩自己的，他早就习惯姐姐这么对待他的态度了。
　　大堂旁坐上，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穿红戴绿的老女人，她是这里有名的媒婆，花婆婆。请她说媒价钱可不一般，但是经她那张嘴撮合的姻缘没有不成的。
　　花婆婆在丁家大堂说天说地的，她说：“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丁家大小姐美貌过人，聪明伶俐，能和丁府攀亲那真是几辈子都难修来的福。”
　　丫鬟上茶来，花婆婆也不怕茶水烫，赶忙喝上一大口，丁家上等的好茶叶不喝白不喝。丁老爷客气地对婆婆说：“不知婆婆是为哪家公子而来。”
　　“当然也是这响当当的人家了！”花婆婆从衣袖里掏出名册呈放到丁老爷眼前。丁老爷打开名册，先是皱了下眉，然后强笑道：“原来是四方酒楼的大公子。”
　　“正是，”花婆婆见丁老爷面有难色，马上赔上笑脸，“四方酒楼是这里最大的酒楼，天天客来客往生意兴隆，小姐嫁过去保证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婆婆知道，我府上也不缺银两给孩子用，只是小女脾气古怪刁钻，嫁过去怕是给人家添了麻烦。”丁老爷想婉转的拒绝，花婆婆听出了他的意思，仍不依不饶的，说道：“千金小姐，没出阁前有脾气也是正常的，嫁了夫君慢慢就好了。再者说，都是邻里之间的，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恨雪在门外早已听得不耐烦，站在门口对屋里大声说：“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嫁？一个开酒楼的高攀得起皇商吗？还是四方酒楼认为他们有实力迎娶皇商家的庶出小姐？”恨雪坐到花婆婆对面，说：“爹，看府上哪个丫头合适就给婆婆带回去交差吧。”
　　丁家大小姐性格坏是出了名的，原本花婆婆就不愿来提这门亲，若不是四方酒楼塞了大把大把的银锭子，花婆婆是打死也不肯迈进丁家大门一步的，现在吃了炮灰，只要抬屁股走人，临走前还留话道：“小姐这样挑剔，怕是再难找着人家了。”
　　“谢谢婆婆关心！”恨雪对着花婆婆的背影大喊。
　　丁老爷起身离开大堂，屋内只剩恨雪一人。恨雪从小心高气傲，区区酒楼的少东家怎能入她的眼？身为庶出，谁家的正房公子愿意娶进家门？即便是娶了，也只能做妾，要向命运屈服吗？
　　第二天出门，恨雪特意从四方酒楼门前经过，看见酒楼的少东家，恨雪暗骂他丑八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少东家也不理人，转身退到柜台后面。待恨雪欲要离开，却听到老板娘回嘴道：“妾生的丫头还想嫁到天上去不成？有本事就去选秀女，没本事就乖乖回家，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恨雪咬着牙，握紧拳头，狠狠地盯着老板娘看，老板娘也不抬头，佯装只顾拨拉算盘珠子，恨雪心里暗下决定：我就是要进宫给你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