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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顾盼茅庐暖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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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清明放亮,耳边传来了清脆悦耳的鸟雀声,竹帘半卷,透过芦苇送进丝丝晨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暗香浮动,只是醉人。
步出茅庐,好奇的张望着。看样子我是被人给捡回来了,是一个村的吗?对了,我现在的□□应该是莫飛才对。急匆匆的在屋内扫视着,想要寻面镜子之类的。半晌,才发觉是徒劳的。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竹桌竹椅竹床,外带一个竹编的妆台,桌上放着一盏青铜油灯。
妆台也很是简陋,更可惜的是没有记忆中的菱花镜,只有一只小手镜。首饰也很素雅,唯一亮眼的也就是那只石榴果样式的玉簪头。
等等,玉簪头?重新看那发簪,血玉色泽明艳朱润丝毫不像是一般老百姓家中的寻常首饰。正在犹豫之际,涩涩的捏入手中,拿起小手镜抬眼望去。
扯开嘴角,勉强的露出笑容。这样的长相,实在是高兴不起来。昨天晚上莫飛还是莫飛,我还是我。怎么现在看起来倒像是把我们两个人混到了一起,脸庞青涩稚气,眉宇间却绕着挥不去的愁结。
眨眼,是莫飛,再眨眼,是莫似水,再眨眼会不会变成师雨问了?好遥远的名字啊,打从心里发出感慨。
左顾右盼,照来照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长眉一拧,“愁什么呢?”对着镜中的自己开口问道。
“飛儿觉得如何了?”淡定温润的声音响起,惊讶的转过身去。阳光刺眼的反照在眼睛上,衬得来人身影拉长,只这一瞬眼眶便有些微微发酸了。
原来,已经模糊的前世的记忆,如今却又清晰的涌入脑海。
喃喃的开口唤道:“子青。”
子青担忧的眼神微微一愣,随即冷了下来:“你是飛儿?”
连忙回过神,笑道:“师傅,我怎么会不是莫飛呢?不然,你说我是谁?”
心下一阵惘然,想到昔日的莫飛应该是打打闹闹,喳喳呼呼的混世魔王的样子,如今这样安静,难怪连从小收养她的子青都不免心生怀疑。
只是,子青,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那老头,不是说你没失去记忆么。
呆滞了一会儿,算了,我认输:“厄,飛儿的身子已无大碍,有劳师傅费心!”
这个时候,还是继续扮莫飛吧!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看子青的眼神应该是挺关心莫飛的。
子青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水蓝色的布衣,淡淡的书卷气还有些药草的气味。这便是子青了,简简单单,从从容容,淡定自若从不曾改变。只是,换了一个身份后他亦能对我如此冷淡。
这次第,怎一个淡字了的。
低头玩弄着指尖,企图掩盖心中的窘迫。这样的开场白,和设想的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不揭穿身份也好,就当作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
带着记忆是我,不带记忆还是我。事事明白,又事事糊涂。这样看来,这局棋还挺有趣的呢!
月老啊月老,我猜不重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要玩,那我们就玩更有趣的。
“莫飛,你昨晚是跑到哪里去了?为师再三叮嘱,务必要在天黑之前回家,你怎么还是听而不闻,万一,万一……”后面的话,很明显他已不忍说下去了。
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指尖,讶然于子青对莫飛的态度,也讶然于子青居然也会有大动肝火的时候。
垂眸回道:“徒弟知错,让师傅担忧了。”这话说出来,怎么着也是怪怪的。
咧嘴干笑着,继续说道:“这样好了,就罚徒儿今日替师傅到药堂行医施药,至于师傅您老人家就在家里歇着,也该享享清福了。”
子青轻笑道:“你安安稳稳呆在家里,为师就谢天谢地了。你不心疼我这个做师傅的,你该照顾照顾张伯吧。那么大把年纪了,白天在药堂帮忙,昨天晚上还和我一起上山去找你。”
“又黑又高的后山,他愣是翻了一遍。最后在小溪边发现了熟睡的你,怎么叫你还不肯醒。最后硬是把你背了回来,可怜那把老骨头,你说说看你……”子青边说,边指上我的头。
“厄,恩,昨天玩累了,就到溪水边休息,不想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连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回来了。”如实的回答,虽然少了一些情节。
“下不为例,若有再犯,必有重罚!先到前厅去用早餐!”子青摇头叹道,转身出门。
背影都是这么淡淡的,子青,谢谢你。
摇了摇头,挥去心中的负疚感。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的,就不要再去为他人所累了。
用完了早餐,又回去睡了一个还魂觉。醒来已是晌午,有些闷热。外面的蝉鸣此起彼伏,刮燥不安。呆呆的看着屋顶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想要再睡却总也睡不着。
穷归穷,日子过得还不错嘛。还有个药堂,可惜药理我是一点都不懂了,照理说莫飛懂的应该也不会很多,算了反正多少也得学点的。
可怜我这个老太婆,一把年纪了还要重头学起。
起身下床,浑身又湿又粘的很不舒服。到院子里打了点井水,回到屋子里。就着凉水擦了一把身子,舒坦多了。
好怀念有人服侍的日子呢,唉,我这个封建社会的腐败分子又露出了阶级统治的嘴脸。
只是,时下正是隆夏,也没什么冷不冷的。提着衣服回到井边,正碰着子青也在洗衣服。衣袖卷得老高,背影清瘦。
“师傅,怎么你来洗衣服啊,放着让我来吧!”
子青放下衣服,好奇的看着我。我见他眼中意喻不明,正思忖着是不是自己又说错话了。
“飛儿不是向来不愿意干活的么,难不成真的想来一个将功补过?”子青笑问。
我愕然,既然是这样那就,“师傅,放着吧。以后都是我来。您以前从来不洗衣服的。”
子青更加好笑的看着我,“从小到大你的衣物可全都是我和张伯洗的,何来我从不洗衣服呢?”
话被堵在胸口,子青的聪颖倒是一点没变,继续笑道:“恩,印象中的师傅至少不应该洗衣服。”拿过他手中的衣物,头也不抬的开始洗起来。
烈日当空,还要洗着一大堆衣服,着实是对自己的挑战,再美的景色也是无瑕无欣赏了。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流过汗了,记得那时不管再怎么辛苦,身边也总是有个愿意付出的人。只是若要让我选,我还是宁愿选择未知而不是回头。
不觉之间,一抹阴影投下许久。烦躁之意,也压下了许多。感激的抬头鸣谢,正是子青撑着伞替我遮阳。
“多谢师傅!”拿起衣服继续洗着,最后一遍洗完就可以舒舒服服的乘凉了。
“为师要去趟集市,有没有什么要帮忙买的。”子青徐徐问道。
黯然的垂下眼睫,干脆的回答道:“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豆沙糕怎么样?”
“……”
“让为师猜猜,是红豆沙,还是绿豆沙?”
“绿豆沙”随口说道。
“为师记得,飛儿一直喜欢的不都是红豆沙吗?”子青若有所思的问道。
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衣服,再也受不了这样明里暗里的试探,子青是我的知己。
从来都是,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任何人可以认不出我,可以怀疑我,可以试探我,但是他不可以。
微微一笑,撩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的胎记,“这胎记,师傅总知道的吧!是莫飛生来就有的。”
“那又如何?”子青收起了伞,饶有兴致的听我解释。
“那你可知,这胎记的来历?”我反问道。
“身体发肤收之父母,我又岂会知晓!”子青玩味的说着。
“那么,月老呢?前世呢?莫似水呢?还没想起来,没关系!或者还应该有莫展庭,赵天暮吧……”我冷笑着替他一点一点的回忆,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诓谁。
我看着子青脸上调笑的表情一点一点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份纯真如初的淡定:“说完了?肯承认了?”
我语塞,温润如初,淡然如初,眉眼如初,心海如初,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聪明如你蔚子青,我心服口服。”
垂敛,低下身,将已经过好的衣服放入盆中打算晾晒。肌肤已经被烤得生疼,尖尖的指甲也断了不少。指尖被磨得红红的,有些吃疼。
真在懊恼着,手却被人牢牢的握起,尽量避开疼痛处,却不着痕迹的将我扶起。
对这种蹲下起立的运动不胜其烦,想要挥开那双手。
却被子青重重的固在怀里,连带着整个人朝他怀中撞去。
“姒儿,任何人可以认不出我,可以怀疑我,可以试探我,但是你不可以。我不容许你对我有所隐瞒,除去别的,我们永远还是知己不是吗?”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还是哭了。在子青的怀抱里放肆的哭上一回,没有过重的情感,总能够让人肆无忌惮。
我渐渐的停止了挣扎,耳畔满是他的那句话,所谓知己,就是这样的吧!
前世的点点记忆,鲜活的跳到了眼前。桃源,孩子,闲云,宫阙,摄政王,流产,浮生。
害怕的闭起了眼睛,子青,你永远做我师傅,我还有张伯替你到药堂打下手,我们哪也不去,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