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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江南烟雨何堪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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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踏上旅途,我的心情却没有之前的雀跃了。布鞋踩在泥泞的小路上,那感觉却是那么的真实。厚实的土壤,承载了上百甚至上千年的践踏,却无言无语笑看世间百态。
站在汹涌的沧浪江边,我久久的移不开视线,前世今生几度情,我已经愁得分不清孰轻孰重了。阴暗的江面一望无垠,水天相接的地方已是模糊不清。
前世,命运无法挣脱,今生,看似是放我去天涯,只是临行,却依旧被一根线死死的牵住了命脉。
其实心里空空的,不知想些什么,或许是不知该想些什么。商船过去了一艘又一艘,渡客都好奇的看着我。已是深冬,灰蒙蒙的江面上寒风凛冽,我需要这样刺骨的寒风,我真的很需要,因为,只有这样凛冽的寒风才能让我保持冷静。
然,冷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仅仅只能让你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个问题,远远的耳边又传来了那日的对话声。“莫弟,我数三声,一起放手如何?这样掐着脉门,似乎大家都不能讨巧吧!”
轻笑一声,手中又多了三分力,我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金烈望着我,渐渐的呼吸声轻了,我知道他是在掂量,掂量着我究竟怕不怕死。沉思片刻,道“北国,穆族皇室。”
世上有两种人不能得罪,一种是小人,另一种是不怕死的人。金烈是聪明人,于是他也最先松了手。
我脖子上是深深的一圈勒痕,而他脖子上只是一圈掐痕。与他斗武,显然我不是占上风的那位。
况且,最致命的一点,他的手比我长。料定我伤不了他,于是他君子翩翩的放开了手。
帐篷外的歌声已经渐歇,但是人群并未散去。而是静静的围在我帐篷的周围,他们在等,等一个答案,等我的一个答案。
这群穆族的死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千里迢迢,挖空心思,乔装打扮,意却不在皇帝,而是皇帝身边的右相。
不动声色,暂且先和金烈他们谈下条件才行。
“久闻右相有一幺女,自由失散于江南绿处,想来,你遍是传说中的那位沧海遗珠吧!”
“你怎知我是女的?”不留痕迹的扯开话题,为的是不想在身世问题上有所逗留。但是显然,金烈并不满意这样的谈判方式。
“宰相千金,您,现在的身份似乎是人质。话说,进这帐篷之前我还不知道你是女的。”金烈还是完整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低头,耳畔清晰的传来篝火堆里的噼啪声。火光映在金烈的脸上一跃一跃的,一滴汗珠从金烈的脸颊滑落。男子的英烈,火光的妖艳。不禁暗叹,真是糟蹋了一幅好皮囊。
“那么,王子殿下,您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金烈的身子明显的一怔,“你怎知我是王子?”
含笑不语,伸手解开了束发,惬意的舒展着经络:“王子殿下,您,是在问一个人质吗?”
金烈话哽在了喉间,凝看他的窘样,我借机贴近他的耳畔,故意呵着气说道:“你可知,以人质身份,要挟一个不怕死的人,此乃下下策。”
我看见他喉结的地方,一抖一抖的,呼吸开始由轻变沉,由缓转促。心里有些失望,男人呐,吸进去的是血性,吐出来的是欲望。
我倒要看看,家国面前,是声色重要还是山河重要。
猛的,金烈弹开了身子,退出我身旁几米开外,“你,你不想你爹有事,就尽量让他打开商道,废除海禁,实行真正的两国货通。”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目光灼灼,七分调情三分妖媚,说道“哦?就这样?就这样,你就够了吗?”下意识的攀上了他的颈背,柔软的贴上他的身躯。
金烈闭上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就这样,而已!”我见他鼻翼一扇一扇的,看样子还真是苦了他。遂,推开了他。
本来就是交易关系,再玩下去,倒是我一厢情愿了。
金烈松了一口气,定睛看向我。“你可答应?”
我没有回答他,麻利的重新束好头发,整齐衣襟。徐徐说道:“如果,没有碰见我,亦或你们见到了右相,却依旧没有达到目的。你们,预备怎么办?”
“刺杀右相。”金烈冷静的说道。
摇头轻嗤,习惯性的抚上自己光洁的指甲,已失去了记忆中的光泽与柔软,却而代之的是一抹犀利与坚硬。
“刺杀,非智者所为。”淡淡的说道,金烈还想说些什么,被我挥手拂去。
无怪乎,你们北国的兵士如何的骁勇善战,却始终无法牵制我国半分。相反,在经济上反而受制于人。
遇事不会学会用脑子,只会用蛮力。带兵不懂阵法,只懂强取。经商不会交流,只谈货品,而无货道可言。谈何国富,谈何民强?人家只在小小商道上稍动手脚,你们便又开始狗急跳墙,死了一个右相还有一个左相,左相死了还有参政,参政亡了还有各省尚书令,就算尚书令没了还有每个郡的衙道司。试问,你区区北国,能杀我国几相,能闯我国几关?
绕是话到了嘴边,我还是没有开口。事关国体,我又何必分析给一个外族人听。况且,是敌非友,多说无益。当下,帐篷内一片寂然。
金烈,还在等我的答案。
“我答应你,但是不能保证成功。只是,如若事成之后,我有一个条件。”
金烈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不以为意的说道:“人质,还想谈条件?”
“相信我王子殿下,我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拒绝你。而你唯一可以要挟我的条件,恰恰是我最不在乎的。”我轻松的说道。
“哦?是不是,也包括你爹的命运。”金烈装作疑问道。
眼睛狠瞪向他,“靖元朝,皇上,我爹,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一个臣民的命运,不是你或者你的国家可以撼动的。”
金烈故作明了的说道,“是吗?我并这样认为!”
“所以,这就是我的条件!”峰回路转,国泰民安,永不侵犯,就是我的条件。
我不是什么大忠大勇之人,只是这个关头,没有一个人会愿意他国强犯凌驾于我国疆土威严之上。
金烈看着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难得,难得,你区区女子也能有这样的胸襟与胆识。”
“胸襟谈不上,我若连这点见地都没有,怕是王子也很难笑得这么开怀了。”
“哦?这句话,该怎么解释?”
“我要是连这点见地都没有,恐怕王子此刻,应该好好的去和你的死士谈谈如何进京,继而如何刺杀成功了!”我无所谓的说道。
这不是胸襟,也不是什么胆识,这只是一种心性。
收拾着包袱,已是深夜,我不打算再周旋下去。金烈看着我,并未出声阻止。
“你是打算连夜赶往盛京吗?速战速决,对吗?”
这人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想了想,还是先回避这个问题“王子,你只需答应我的条件就行了。”
金烈走了过来,在我的头顶徐徐说道:“我答应,靖元朝只要有你在一天,我们北国穆族就永不侵犯。”回望过去,竟撞进了他深深的双眸。
我漠然首肯,这也就够了,至少我有生之年不会看见无休止的征战。
“你不问问,为什么我会答应?”金烈拿过我手中的包袱,系了一个奇怪的结再重新递给了我。
“为什么?”我非常好脾气的问道。
“因为,这是作为礼物,送给我心中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特别的女人。”金烈深情的说道,说着托起了我的脸。
我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喂,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吧!”
金烈无趣的收回了手,他的自制力很好,这点不得不承认,虽然心智还未成气候,但是已经隐隐有了帝王的风范。不知,我朝的君王和他比起,谁能更胜一筹。
他握着我的手,步出了帐篷。缓缓的巡视了四周一番,人群中赫然立着金尔。原先病恹恹的孩童,此刻却是满脸的戾气。脸色有些苍白,无论怎样他的病是千真万确的。
我看着他,定定的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神漠然,仿佛我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或者,只是在看一个阶下囚。
突然,我笑了,嗤之以鼻的笑。斜睨向他,显然他还不懂得应该如何接招,只能愤愤的看着我。
任何人都可以背叛我,只有你不可以。只有你的背叛,与我而言是奇耻大辱。
想到了那个叫筱洁的人,她的背叛甚至早于我抛她之前,她的结局如何我不得而知。但是,这一世我告诉自己“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所以,我巧笑着来到金尔的耳畔,轻声说道:“祝你癫症早日痊愈。”金尔的身子怔了一下,眼里噙着泪水,作委屈状。
我无意羞辱一个孩童,只是他先不义于我,所以我便不仁于他。年纪虽小,至少应该懂得分清楚道义良知。
转身决绝的离开,跳上马,厌恶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这一群人。好好的闲情逸致,全然被这群人给耽搁了。
身后的金烈冲上前,大声说道:“那个礼物,是真的。不是玩笑!”
可惜,我的回答是一抹背影。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现在的我,只需知道,我爹姓莫,皇帝姓赵,这就够了。
君为君,臣为臣,命数有了变动,却又似未曾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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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登船吗?这是最后一班了,下一轮渡船要在半月之后的。隆冬时节,是要封江的。”
“姑娘,船要离港了。”
“掌柜的,给我一间最好的舱房。”
“好嘞!小二,去给这位姑娘准备下去。姑娘,您这是去哪里?”
“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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