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舞风清》苏零

32、三十一

　　忽然起风。
　　竹林那边传来叶片摩擦的声音，带着隐隐约约的异响。
　　墨清稍稍斜了下眼睛，坐着的三人没有丝毫异样，依旧悠然自得的饮酒闲谈，话题已然从本国特产可以粘掉牙齿扯到乌国大草原上的骡子跑的比马还快。只是凤舞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只是偶尔搭上一两句话。
　　兰菁偷偷扯了下墨清的袖口，示意不要声张。
　　又是一阵风过，兵器相接的声音更近了。
　　玄沂一边侃侃而谈，一边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哗……哐……”一条黑影一瞬间从窗外窜了进来，整个栽在桌子上，压碎一大堆精致盘碟。没两分钟，“哗……”又是一个，花花绿绿的，整个压在那个黑了吧唧的人身上。
　　墨清被一股大力往后扯，没被任何东西沾到衣角。
　　乌彦一手扯着她，一边打量对面一群人的脸色，身上同样一身清爽。
　　相比之下玄沂比较惨，他把凤舞护在身后，自己被飞溅的水渍沾了一身，那群自始自终一本正经的护卫，只来得及在事情发生以后，把他们的殿下包围起来。
　　又是两个黑影飞了进来，却是稳稳的落地：“属下，不知殿下在此，罪该万死，请殿下治罪。”说话的那个墨清不认得，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一同跪下的另一个人，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华凌。
　　她不是去追查邱石吟了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算了，这两个人是谁？”玄沂看了看毫发无伤的凤舞，再看看在一旁看好戏的乌彦，虽然有些懊恼那两个人做事的鲁莽，毕竟是正事要紧。
　　桌上的两人明显受伤不轻，一个还在辗转呻吟，另一个已是神志不清。
　　墨清忍不住抽了一口气，那两人正是那天在断崖旁差点要了她的命的人。
　　“看来那两个老不死的气数已尽。”兰菁在一旁咕哝。
　　“他们已经不是老不死的了，就快死了。”接口的居然是乌彦。
　　“回殿下，他们是丞相手下的。属下等三天前在城郊发现其行踪诡异，一路跟踪接近丞相府，却不想被其发现，于是大打出手。”
　　“那查出来什么？”
　　“……他们已掌握邱聆溪的行踪。”这次说话的是华凌，她看了看玄沂，再看了看凤舞，“只是属下还不及逼问。”
　　墨清闻言不禁一颤，难道邱石吟已经知道小溪的行踪？那她岂不是很危险……有没有办法通风报信。
　　手臂忽然被人拧了一下。
　　转头，兰菁在给她使眼色。
　　忍不住抬头，最后看了眼被人群包围在正中的凤舞，她正在向另一个黑衣人询问什么，音量不大，墨清听不清。
　　叹息，在转头的一刹那，却与另一道视线撞个正着。
　　那个人倏然瞪大眼睛，几乎从地上跳起来。
　　“华凌，你还有胆子东张西望的！”凤舞呵斥的声音远远传来，阻断了那道探究的视线。
　　墨清舒了一口气，转身跟着兰菁悄然离开。
　　“你在看什么？”兰菁对于墨清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的行为多少有点不满，她们现在可是偷偷开溜。
　　“我总觉得后面有人盯着我……”毛骨悚然。无意识回头，刚好对上乌彦漆黑深邃的瞳孔，似笑非笑，意义不明。

　　楼下玄沂的人马明显加强了防范，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阵势。
　　只是要出来两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你知道我家小姐现在在哪里吧……”兰菁在前面走，头也不回，声音却随着风飘过来，墨清听得一清二楚。
　　“……”她刚才的一举一动，即使是一点点的情感波动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吧。
　　是他们……墨清有强烈的感觉，乌彦那个家伙根本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甚至连他救她都是有目的的。
　　“我没有要你告诉我，不用一脸紧张。”兰菁回头瞟了一眼，“她是我曾经的主子，现在我已经和邱家半点关系也没了。”
　　“现在的主子是乌彦？”
　　“你觉得像？”兰菁忽然也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和乌彦看上去如出一辙。
　　“可是你前两天……”墨清依然清晰的记得初见时兰菁一口一个小姐，对乌彦更是一口一个主子的。
　　“那不是对你不放心么……谁叫……”兰菁的话忽然一顿，在墨清有动作之前人影一闪出现在她身后。
　　墨清也感觉到身后有人快速接近，只是动作明显没有兰菁快。
　　在那一瞬，她的手指已经扣住了来人咽喉。
　　是华凌。
　　“难道是你们太子殿下的意思，想叫我们两个小侍女去宫里做做客？”兰菁的口吻满是讽刺。
　　“不是，我只是……”她自然也没想到居然会被人一招制住，完全乱了手脚。
　　“我无所谓，这位可是和三殿下一起从乌国来的，被误会了貌似不好。”兰菁放下扣着华凌的手，瞥了墨清一下。
　　墨清摆了个一脸茫然的表情。
　　“……”
　　墨清叹息。华凌执行的任务多是动动手脚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啥时候经历过这种比反应比口才的阵势。而兰菁能在丞相府如鱼得水那么多年，没一个人发现她有逆反之心，这份心机又怎是普通人所能比。
　　“好了，走了。”兰菁一把扯住墨清，也不管原地发呆的华凌，笔直往前走。
　　墨清怕被看出端倪，也没回头。
　　“我说，你以后管管好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话。”兰菁在她旁边咬耳朵。那么近的距离，确定后面离开一大截的华凌肯定听不到。
　　“谁晓得她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墨清自己还莫名其妙。
　　就像上次她带着人皮面具，墨宇灏还能猜到是她。
　　“你的眼神很特别好不好，一般哪有人是这么看人的？”
　　“我的眼神怎么了？”
　　“我第一次和你的眼睛对上的时候，被小小的吓了一跳。能让我下一跳的人可不多，可我当时真的有被吓到了。特无情你知道么。”兰菁拽着墨清一脸龇牙咧嘴的表情实在夸张。
　　“……”墨清继续维持着一脸茫然的表情。
　　“其实也不是无情。你看人的眼神始终是冷的，好像我现在看你的眼睛，倒映出来的我自己也是抹了一层冰霜似的。”
　　至于么……
　　“我长那么大，从没看见有人能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眼神的。乌彦再强，也只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冰冷。”
　　“有么？”墨清觉得再下去她的脸就要定格在一脸茫然的表情上了。
　　“好吧，我承认你是天生的……”
　　“所以不管我在脸上抹什么都会被一眼认出来。”
　　“你以后就闭着眼睛装瞎子，保证没人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