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永潇

8、第八章：冥姬

　　卯时，沈君陌来到院中，用泉水洗了把脸，天边才蒙蒙亮，凉了一晚的泉水泼在脸上，冷的人一个激灵。
　　沈君陌随意抹掉脸上的水珠，站在泉边拔出虚戮，墨黑色的剑身仿佛要融进夜色中，剑刃锋利，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寒光。
　　“这把剑戾气太重，不适合你”
　　沈君陌蹙眉，看向月泉阁屋顶。
　　一只浑身透黑的猫蹲坐在檐上，皮毛光滑，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金瞳浑圆，眉间一抹细细的朱印，不是夜离又是谁？
　　他们只见了一次，那时并不知道他是妖，但沈君陌在师父给她的画卷上曾见过这种妖族。
　　“黄泉，有兽焉，其状如狸而墨身金瞳，三眼，其名不详”
　　画卷上也只记载这么一小段，师父也同她说过一些，再详细的沈君陌就不知晓了。
　　“你是酒儿？那个魔君冥姬座下的弟子？”夜离化为人形，胸膛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脸色依然苍白。
　　夜离是天生地长的灵物，无父无母，可以依靠吸收月光来达到疗伤的目的。
　　面对夜离的疑问，沈君陌并不说话。
　　夜离从檐上跃下，生怕触碰到沈君陌会惹她发怒，就在三步外站定，直勾勾的看着她，轻声道“既然这个问题你不想回答，那我换一个罢………十年前，你为何没有遵守约定？为何没有等我回来？”
　　沈君陌敛下睫翼，好一会儿才道“阁下认错人了”
　　“我没有！我绝对不会认错的，绝对！”夜离目光炙热，握紧拳头狠狠道“你试过十年来都想着一个人的感受吗？你这张脸我无时不刻都在念着，念了足足十年！”
　　虚戮锋利的剑身微微颤抖起来，沈君陌将它收回鞘内，墨黑色的布料隔绝了那些若有若无的剑鸣。
　　沈君陌压下眼底即将喷薄欲出的东西，淡淡道“抱歉，你认错人了”
　　说着她径直越过夜离，往屋内走去。
　　夜离怔怔的站在原地，心如刀绞，疼的他几欲断了呼吸。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十年前那棵桃花树下的约定，不过是他做的一个美梦罢了？难不成只有他还沉浸在虚幻里无法自拔，自欺欺人？
　　他曾在她失踪后去询问过村里人，但问过的每个人都一脸惊慌，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那时他以为自己遇上的也是一个妖，如果是妖，为什么他没有感受到妖气？他觉得很迷茫，像是重重大雾遮住了双眼，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挥不散。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服自已，人也好，妖也罢，只要她还真真实实的存在于这世上，不管她是哪界的生物自己都可以接受。
　　好几年过后，他才找到一点线索，有个老妪说，村西头是曾住着一个瞳色异于常人的小女孩，因生于九月九日，故唤作九九，可再问她，她却什么也不说了。
　　夜离转过身，上前几步追上沈君陌，猛的一把抱住了她。
　　他抱的那样紧，又那样小心翼翼，仿佛沈君陌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夜离收紧了手臂，努力感受着怀中人的存在，他痛苦的呢喃道“别折磨我了，若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同我说，我一定会改，但你别不理我，九九，我的好九九，我等了你十年，找了你十年，你知道我过的有多煎熬吗？你知道吗？”
　　沈君陌身子一僵。
　　九九，九九，九九……
　　这个名字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此女命格极煞……厄运当头，若不把她弃了，恐有血光之灾啊！”
　　“那个道士果然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害人精！”
　　“她已经克死好几个人了！再这么下去整个村子都会遭殃啊！”
　　“这个妖孽把厄运带来了！她害死了这么多的人！绝对不能留她！”
　　“我的孩子就是她害死的！她要偿命！她要给我的孩子偿命！”
　　“还有那个妖怪，一定是她的母亲！自从她把那个女人带回了村里，就没有好事发生过！这两个人绝对不能放过！”
　　“杀了她！那个妖怪看到自己的孩子出事，一定会现身的！到时候我们就把那个妖怪给灭了！”
　　“对！杀了她！”
　　“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
　　“………”
　　不要！不要！我没有害人！我不是害人精！我不是妖孽！我不是！不是！！！
　　虚戮剧烈颤抖起来，阵阵剑鸣倏的穿透耳膜，直直刺入大脑。
　　沈君陌惨叫出声，五官一下子扭曲了。
　　“九九？九九你怎么了？”夜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扳过她的身子，看着沈君陌脸色惨白，自己脸上的血色也褪了个干干净净。
　　为什么要杀我？我明明是无辜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该死的是你们！该死的是你们！！！
　　“你们………该死……”
　　夜离愣了“九九，你说什么？”
　　沈君陌突然一把推开夜离，双眸赤红如血，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表情迷茫的喃喃道“你们该死……你们该死……”
　　夜离瞬间就想起了徐荣说过的话，沈君陌有心魔，虚戮剑带来的心魔！
　　夜离急了，正准备上前去夺虚戮，沈君陌突然抬头，死死的看向夜离，恶狠狠的说道“你们都该死！！！”
　　“唰”的一声，虚戮出鞘，嗜血的怨气一下子弥漫开来，墨黑的剑身上竟密密麻麻的浮现出无数狰狞扭曲的面孔，看起来极为恐怖。
　　不等夜离有所动作，沈君陌提剑就冲了上来。
　　虚戮，由地狱深处无数冤鬼厉鬼的怨气凝结而成，戾气极强，若被此剑伤到，不用法力加以压制伤口上的怨气，就会瞬间化为一滩墨沙，永生永世不能超生。
　　夜离一脸凝重，脚尖轻点，整个人轻飘飘的往后跃去，在空中伸出右手，一把浑身剔透的大刀凭空落入手心。
　　夜离握紧大刀，横在身前，虚戮破空而出，剑尖砰然刺到刀身，激起一连串炫目的火花。
　　一击不成，沈君陌收剑，以左脚为轴迅速转了一圈，握着虚戮猛的一劈而下。
　　夜离生怕伤到沈君陌，只用刀去挡，又是一阵令人感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黑白两道光芒僵持在一起，不分强弱。
　　沈君陌的脸在光芒中若隐若现，夜离心神一颤，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眸。
　　沈君陌的额间竟浮现出一抹血红色的诡异花纹！衬着惨白的脸说不出的妖艳。
　　入魔印！
　　夜离心道不好，一刀挑开虚戮，沈君陌退后半步，双眸赤红，带着凛冽的杀气再次袭来。
　　夜离咬咬牙，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闭上了双眼，眉间的那道细细的朱印竟缓缓张开了一道缝隙，有些许夺目的金光从缝隙中泄露出来。
　　倏的，万籁俱寂。
　　虚戮的剑鸣停止了，鸟叫停止了，竹叶的飒飒声也停止了，所有的生灵都安静下来，世界幽寂的可怕。
　　夜离“唰”的睁开双眼，只见沈君陌已经放下了虚戮，一脸迷茫的站在原地，随后他目光沉沉的看向月泉阁檐下。
　　夜离抿唇，提着长刀遥遥拱手道“夜离见过魔君”
　　一道轻笑徐徐传来，在寂静的世界里显得十分突兀，女人开口，嗓音柔媚入骨，细细的，软软的，直听的人浑身酥痒。
　　“此刀妾身甚是喜欢，不知唤作何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