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雪乱飞鸿》CDanny

2、再生隔世

　　心上惊惧，扭头只见得眼前一花，身体却已经被扯进了一个怀里。
　　耳余，人声叫喝、衣料鼓鼓，风声啸飒，一线紧张却不恐惧的叹息：“这下好——没捞着和田玉，先被捞尸体……”
　　……

　　感觉……
　　意识仿若初生……
　　全身飞速游过一丝电流，沉重无边的黑暗在瞬间有了些微的轮廓，感觉慢慢悠悠的……
　　苏醒……这叫苏醒——
　　朱乔猛的睁眼，眼睛生疼，全然是模糊不清的景象；关上眼体会，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感官一片惨淡……须臾，才觉得身上的衣服从里至外好像是湿了个遍——寒气细细密密的渗入肌肤；面庞上还有一种冰冷的凝结感，尝试良久、才费力的抬起恢复了一些知觉的手，外衣却像是被稍稍冻住了——发出嘎啦脆响的声音，抹了抹脸——雪敷面膜了……心里讪笑。还挺耗力，接着蓄力……湿寒之气，透衣刺骨，整个躯体肢节僵硬，动弹不得。努力许久将视野对焦——一片灰暗的、飘着雪的苍穹……
　　——雪……
　　“什么时候下雪了……”——“朱华……”
　　朱乔挣扎着想起身，又费了许多时间、气力，好不容易翻过僵冻的身体，还扯痛了头皮——本是湿透的头发已经开始冻冷——连着雪地……撑住环顾四周。
　　莽莽雪林，可视度极低；不远处，曼朱华幸而穿了一件红色抓绒外套，一动不动的陷卧在雪地上。
　　“朱华——”朱乔爬爬滚滚，凑到曼朱华身边，费力的翻过她的身子；湿透的衣服冻得像个躯壳，一动、全身都冒响……湿漉漉的长发也开始冻固在脸额上，昔日生气勃勃的娇颜，此刻苍白无一丝血色；朱乔抱住曼朱华，双足一阵一阵的疼痛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恍惚与惶恐，才伴随真实感汹涌如瀑、冲向心胸与全身：“朱华！你醒醒——醒醒！朱华——”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做——怎么做……”胡乱将眼前稍稍冻结的湿发抹开，开始拼命搓揉轻拍着曼朱华的双手、脸颊，再将耳朵贴近她的口鼻；行动就这样周而复始……
　　片刻，那一声浅弱的吐息飘进耳际——“小乔”——终于像打破了累积一个世纪的焦虑——朱乔抱紧曼朱华、泪如雨下。
　　“朱华……我们，我们不是……死了吗——可我脚疼得厉害……朱华！”朱乔摇摇怀中还在慢慢悠悠苏醒中的曼朱华，语气里满是莫名不解的害怕，和难以确定的恐慌。
　　“小乔……让我，缓缓……”曼朱华紧皱着眉，声音有气无力。

　　雪林渺茫，整个世界静到极致，银色对映的是越发沉黯的天色。纷纷曳曳的雪仿佛带着千斤重，砸在朱乔身上、心上；收回眺望思虑的目光，轻拂去曼朱华脸上凝结的霜雪：“朱华，我们一起——先找个躲避的地方……”说着将曼朱华一侧胳膊担到肩上，双脚一阵刺痛，咬牙柔声道：“朱华，你别偷懒哦，不准打盹……跟我一起——来，迈左脚……你要是敢偷懒，全部往我身上压——看我到时候怎么教训你……”
　　“……小助理，多担……嗬……当……嗬——咳！咳咳咳——”曼朱华想尽量玩笑着把话说完，却牵的一阵剧烈咳嗽；两个人只好停下颤颤巍巍的脚步，缓了好一阵子，才没摔倒。朱乔又急又气：“德性——”
　　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密林终于像就在眼前。朱乔轻吁口气，刚想把重量多转移点到疼痛麻木的左腿，右边的曼朱华几乎是意识麻痹，不自觉将全身重量倚靠过去；两人重心一歪，轰然倒地。
　　朱乔摔得金星四溅，眼前漆黑，半天没了反应……曼朱华的身体就着力摔过朱乔左侧，刚好几个翻滚滑下一处浅坳，肋骨猛地一硌，疼得她几乎被过气去，几个深呼吸，意识也悉数回笼。睁了睁失焦迷茫的眼，凝神看着……远处晃晃荡荡的，好像幽冥鬼火一般，越来越清晰且真实——是俩双荧烁的“鬼火”！
　　曼朱华身心猛地一个激灵，慢慢支撑起身子，扫过四周确定朱乔倒在身后的浅坡上，才稍稍安心，回头盯住不远处。
　　这应当是俩匹狼群淘汰的老狼，虽然威慑力还在，但都是瘦弱衰老之貌。前行的那一匹，前肢的皮毛中尚有一处明显皮肉外翻的伤口，斑斑血液早已经凝固。曼朱华却有些悚然——老弱伤残的狼若杀伤力大减，那么血腥、饥饿，将会是它们拼死搏杀的最强催升剂！
　　头疼。心肺疼痛、全身疼痛、肋骨处更是痛、痛……肋骨——曼朱华脸上一阵喜色，好不容易拉开外套拉链，从贴兜掏出一柄、在旅途中某个地摊上买的英吉沙小刀——刀鞘古朴大气，刀身才不足十公分，但刀锋闪着寒光——
　　“原来是你好家伙……嘶——”面上疼得又是一抽：“在硌着提醒我……哼！就让你们来试试，我淘的真家伙——”
　　曼朱华一抬头，那张艳冶的脸化成了十足的阴狠——对映着那俩双泛着强烈嗜血欲望的兽目。
　　受伤的老狼在前，不断前肢点地，试试探探；后方的老狼哈喇子顺着咧嘴呲牙横甩飞流，喉头还一阵阵鼓噪着短促的低嗥。
　　“来啊！——”曼朱华弓着身，慢慢舞了两下刀，偶尔、猛作凶狠前冲状。就这样，受伤的人不断协调身体各处而小心活动、绷紧了神经不敢放松丝毫，与那试探靠近又退个一两步的狼对峙着。

　　时间慢慢流淌。
　　身后好似为一种初升的暖色所溶——那么微弱的暖意，却与身前的寒意和投映出的黑冷阴影，形成对比。
　　阵阵疼痛伴随着晕眩，曼朱华很想看看身后那一轮还未升起，却将温暖无限的太阳，还有那个笑脸温暖如太阳的丫头……一切都是真的吧，真实的？活着——我们——脑袋一沉，胸肋刺痛，眼前一花……
　　先前还伏在地上的受伤的老狼，轻轻匍匐靠了过来，另一匹老狼更是利齿生风从侧方缓缓靠近——
　　忽然之中，地面一种隐隐的共震——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两匹狼也不再按耐，一冲一跃急速朝曼朱华扑去——
　　“朱华！——”幽幽转醒的朱乔，抬头正是这惊魂的一瞬——
　　而先于朱乔的惨叫，前方已经可见的几簇黑影中——“铮”——一声弓鸣破风而来——
　　毫厘转瞬之间，朱乔眼睁睁见到一匹跃向曼朱华的狼，被一支将近三尺的羽箭钉透脑骨，飞将而来、摔在眼前——
　　“……朱华……朱华！——”面如死灰的朱乔翻滚下坡，愣愣的看向那另一边，那毫无动响的人与人身上的狼……浑身不可遏制的开始颤抖，声音破碎而不自知：“曼……朱华——”
　　失焦的视线掠过奔至眼前的五骑人马，其中一个虎背熊腰、身着裘皮骑装、半面胡须的男子跃下马，手持一柄及肩的长弓，踏出一路深坑走了过去，一手拎起曼朱华身上的狼——那受伤的前肢怪异的扭撑着。
　　“朱华……”
　　“主人！——这狼已然死了——无贰伤处——赌是我胜！”
　　在朱乔耳中只过滤性的听到说狼死了——看看仍旧没有动静的人……“朱华……”搂起她的身体，擦去脸颊上渗了点血的伤口，看到她身边横置松开的手掌中还卧着那柄匕首……

　　人骑中为首的是一骑剽悍黑马，驱马的人头戴紫貂帽、黑色毛皮领蒙住了面庞、银狐斗篷中隐约可见精巧却轻便的骑装；另一骑骏捷白马，马上之人则是一袭白色锦面、内镶白色皮草的斗篷裹身，毛绒宽厚的帽檐与蒙面的毛皮之间，露出一双凤眼；两人身后还有两骑人马，一骑栗色骏马上是个将帅裘服的壮年男子，肤色黝黑，面容刚峻中正；另一骑骅骝、马上是个从头至脚黑斗篷黑袍黑靴的男子，驱马从黑骑身后转了开去……
　　手中还抓着死狼的男子扭身回望：“主人——不会也被弓声吓……”
　　“莽林。”清缓平稳的声音，带有一种绝对的力量，打断了男子没说完的话。白马上的男子踩蹬下马，行来有声的雪上只有一行轻浅的脚印。
　　雪上响起的脚步声，轻却稳，竟像是一步步踩进心口，朱乔觉得一切像是梦境却又真实的可怕……一抬头，对上一双清澈深翰的凤目——
　　“朱华……”
　　……好像……
　　那凤眼中略带安抚笑意：“在下略通岐黄，可愿让在下看看？”
　　朱乔眼睛一湿：“请你……求你！——”心里面慌得根本没对这几骑人马作任何打量，更没起意，他们于自己和曼朱华而言，奇怪的说话方式……

　　间刻天地彻亮，日照雪原林莽。
　　“她脉象微和，应当只是受惊、气力虚透而致昏厥；稍有擦伤，冻伤……是否内伤还需再做查检。”
　　朱乔皱着眉歪了歪头，嘴巴动了动，似有什么未解。只是一下子看看曼朱华，又看看眼前头脸全身裹在白色皮草中的男子，一时难抑悲喜，竟悲声难停、笑泪不止；不消眨眼、哭笑着昏倒在曼朱华身边。
　　男子伸手把了把脉，而后起身看向驱骑黑马的人，淡淡摇首。

　　转开回来的那骑黑衣男子，纠结剑眉看了看地上昏过去的两人，疑虑重重的说道：“禀主公、奉孝公，两人脚印、从东北方、数十马方步行距……来向不明。”
　　栗色骏马上的男子现出一脸讶异，斟酌着开了口：“此两人装整奇特，来历怪异……”看向白色斗篷下的男子恭敬道：“奉孝公，不知是救也不救……”
　　被问及的男子双目带笑，却不言语。
　　一片沉寂……
　　黑马被拨转了马头，只传来一道低醇的声音：“飞帘，你安置。”
　　“是。”白色斗篷下的男子微微颔首应道：“莽林——”虎背熊腰的男子正扔下手上的狼，从另一匹狼的头颅上抽出羽箭，一边甩去浆血，一边转身应和：“主人有何吩咐。”
　　“由你将那红衣女子带回驿营——不得悬置，不得颠簸。”男子说完，微一顿便率先横抱起朱乔……
　　“奉孝公——这个也由属下……”栗色马上的男子还未把话说完，白色斗篷的男子已经是轻松的跃上了白马，不由急道：“奉孝公——”
　　“回营吧，对了——莽林，那位女子似有内伤，尔要稳妥再三。”调转马头跟上前方俩骑，转面的凤眼之中不掩戏谑。
　　……
　　“——啊！——主人！主人！您慢着点——这……”虎背熊腰的男子望着躺倒雪地的曼朱华，眼神慌乱，手足失措；又见四骑慢慢前去，一个说话、甚至半个伸手的人都没有，更是背着长弓揪住马缰绳急得原地只打转……

　　半刻光景，栗色骏马折了回来，看到莽林的动作，男子深深地笑意硬是隐忍在不解之中：“莽林——这把马压跪下，是作何解呀？”
　　“葛澜英！你要笑便笑！做什么小人问题！”若不是半脸胡须，这估计早是窘得满脸通红了，暗自言语：“这女人受伤就是麻烦……不压下马……我哪来本事毫不颠簸将其带上马！”……听到这“自言自语”之后，马上的葛澜英忍得越发艰难，甩了句“奉孝公话，准你耗至膳前，定要将人送至客驿居。”便急急挥鞭去了，很快便是阵阵笑喝声传了开来。
　　……

作者有话说

　　很努力……
CD真的很努力